胤禛察覺到胤禟若有若無的目光後,麵無異色地盯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心裏卻覺得十分好笑。


    但凡胤禟把針對他的聰明勁兒,分點給胤禩,他們也不至於在奉先殿罰跪了。


    胤禟可不管胤禛怎麽想的,見胤禛沒偏頭看他,他悄悄鬆了口氣,邊起身朝旁側的胤禩和胤禵走去,邊急聲問:


    “十四弟,八哥怎麽樣了?”


    “九哥,八哥額頭越來越燙了,你照顧好八哥,我去找太醫。”


    胤禵加快語速答完話後,慌忙站起來朝門外跑去。


    “十四弟,你慢點。”


    胤禟瞧了眼胤禵跑著離開的背影,扯著嗓子交代了句話後,忙彎下腰伸手去摸胤禩的臉頰。


    “呲——”


    胤禟哆嗦了下感受到滾燙的手,顧不得多想的他利落地把外衣脫下來,搭在胤禩身上,接著把方才跪的墊子給胤禩圍上。


    察覺到他動靜的胤礽掃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胤禩,冷著臉輕哼道:


    “這就叫惡人有惡報!”


    胤禟正想梗著脖子懟迴去,便見胤礽滿臉不耐地把明黃色的外衣脫下扔了過來。


    “可別在孤麵前死了,真是晦氣!”


    “你……”


    胤禟嘴巴微動,喉間的話忍了又忍沒敢罵出去。


    假裝剛注意到胤禟的胤禛,悄悄碰了下胤祉的胳膊,示意他往胤禩的方向看去。


    胤祉扭頭掃了兩眼後,跟著胤禛把外衣脫了下來。


    雖說為了皇位,他們能不遺餘力地給對方使絆子,但涉及到身家性命,他們誰都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兄弟死在麵前。


    “九弟,給八弟蓋上吧。”


    胤祉接過胤禛遞給他外衣,忍著腿麻緩步走到胤禟身旁,把懷裏的兩件衣袍都遞給他。


    “謝謝三哥。”


    胤禟放緩臉色,勉強朝胤祉笑了下後,不著痕跡地瞪了眼胤禛。


    真是個兩麵派!


    人前裝的有模有樣,人後還不是狼心狗肺地背叛八哥?!


    若不是相信老四和四姐關係近,直覺告訴他,老四不會坑害四姐,那謠言的事,他百分之百肯定是老四這個小人做的。


    哼!


    八哥身子在發抖,正是需要衣袍保暖的時候,不要白不要!


    最好把老四也凍得發抖,到時候看誰給他外衣披?


    胤禟心裏恨恨地想著,手上卻小心翼翼地給胤禩蓋上兩件外衣。


    等等!


    給胤禩蓋好外衣後,胤禟猛地迴頭看了眼胤禛。


    若最初太子的流言不是老四散播的,那還能是誰在背後使的壞?


    胤禟跪坐在胤禩的腦袋旁,替他擋著門外吹進來的風後,垂下眼眸開始認真迴想酒樓突然興起的太子流言。


    倘若太子失了民心,那三哥、老四、八哥、他、十三弟和十四弟等年長的皇子都是最大的受益者們。


    三哥靠跟太子交好才得了皇阿瑪的青睞,所以他不可能有膽子敢對太子下手。


    老四那人心思雖深,但害太子會連累四姐,他應當也不會昏了頭地出手。


    八哥…八哥做事前都會跟他說聲,太子之事事發前後八哥都沒吭聲,那這事應當不是八哥做的。


    至於他,他敢肯定自己絕對沒有指使下人去散播太子的流言。


    最後便是十三弟和十四弟。


    四姐救了八妹和兩個小格格的命,十三弟最是仗義不過,應當不會恩將仇報。


    十四弟向來又聽八哥的話,八哥沒命令,他應該不會擅自胡來。


    想到這,胤禟眉頭緊蹙,跪在奉先殿的兄弟們都沒有嫌疑,太子也不會傻到毀了自己的根基。


    那太子的流言難不成是百姓們睡醒後,腦子裏自然而然地就有了?


    胤禟狠掐了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後,重新思考散播流言的幕後之人。


    但還沒得他想明白,胤禵便滿頭大汗地帶著太醫來了。


    “九哥,你快起來,讓太醫幫八哥看看。”


    胤禵大喘著粗氣走到胤禟身旁,彎腰伸手扶起他後,讓太醫過去看胤禩。


    乾清宮。


    神情不虞的康熙聽到梁九功說“太子爺帶頭,諸位阿哥都把外衣脫給了發高熱的八爺”後,臉色忽然轉霽。


    雖說胤禩那個混賬盡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但他的太子,還有胤祉、胤禛等兒子還是懂得愛護弟弟的。


    他愛新覺羅家的兒孫也沒那麽差勁啊!


    罷了。


    他罰也罰了,他們跪也跪了。


    看在他們尚有幾分兄弟情義的份上,今日便算了。


    想到這,康熙輕敲了幾下桌子,緩聲道:“梁九功,派人讓太子和阿哥們迴去吧。”


    “奴才遵旨。”


    梁九功麵帶笑意地應聲後,猶豫著道:


    “皇上,奉先殿的奴才說八阿哥昏厥後,十四阿哥心急之下,持劍傷了兩個侍衛。”


    “混賬!”


    康熙麵色微變,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冷聲道:


    “你親自去奉先殿,讓侍衛們再打胤禵二十大板!”


    “……嗻。”


    梁九功頓了下,做出想勸不敢勸的姿態後,低著頭應了聲。


    為了不讓皇上再被阿哥們氣出來個好歹,他下定決心要暗中幫太子爺打壓其他阿哥了。


    等梁九功帶人離開,康熙闔上眼半靠在龍椅上,輕聲道:“到底是孩子心性啊……”


    兩刻鍾後。


    胤禟瞧著太監們把胤禩抬上馬車離開後,把落在地上的外衣抖了抖,依次客氣地還給太子和胤祉。


    輪到胤禛時,胤禟收起客套的笑,不陰不陽地道:“謝謝您今日大發善心了。”


    胤禛皺了下眉頭,接過外衣便要走出奉先殿。


    胤禟快步跟上,冷聲道:


    “老四,你最好祈禱流言不關你的事,不然,我就算是掉腦袋也要讓你好看!”


    胤禛腳步微頓,他迴過頭看了眼胤禟,淡聲道:“有空多補補腦子。”


    說完,胤禛大步流星地離開。


    “你!!!”


    胤禟氣得跺腳,他正要去追胤禛,便聽見落在身後的胤禵低聲叫了句“九哥”。


    “十四弟,你怎麽樣了啊?”


    突然意識到什麽的胤禟忙不迭地迴頭去扶胤禵,“十四弟,謝謝你請太醫來救了八哥。”


    “九哥,說什麽呢?”


    胤禵滿頭冷汗地靠在胤禟身上,聲音低不可聞地道:“八哥也是我的八哥……”


    說著,胤禵歪了歪腦袋,暈在了胤禟懷裏。


    察覺到不對勁的胤禟低頭看了眼胤禵,忙麵色驚慌地喊道:“來人,快去叫太醫!”


    “奴才遵命。”


    跟著胤禟跪在奉先殿外麵的玉柱連忙起身,跑去太醫院。


    兩日後。


    胤禩的高熱退了。


    胤禵屁股上的傷逐漸愈合了。


    在隆科多抄了數十個百姓的九族後,京城裏的流言也慢慢消散了。


    寧古塔。


    林棠剛收好抄完的書,麥苗便急匆匆地進來道:“公主,京城裏又來聖旨了。”


    又來聖旨了?


    莫不是康熙良心發現,決定取消對她的責罰了?


    林棠邊彎著嘴角胡亂猜測,邊低頭瞧了眼衣裝,確認並無不妥後,抬腳朝門外走去。


    半盞茶後。


    林棠拿著明黃色的布帛,冷著臉推開了書房的門。


    雖說她不討厭待在府上抄抄書、看看話本,但這不是皇子爭鬥把她坑進去的理由。


    真是長本事了啊!


    敢在背後陰她?


    林棠抿著唇快速想了想從傳旨太監那打聽到的消息,把坑她的人直接鎖定在了胤禩身上。


    她也懷疑胤禛,但在太子沒被二廢之前,林棠覺得以胤禛謹慎的性子,他不可能在沒有把握前出手對付太子。


    他最多會作壁上觀,冷眼旁觀著胤礽和胤禩的爭鬥。


    更何況,她前些時日剛查出來胤禩主管的江南賑災之事有貓膩,如今因她進言惹出來的禍事便來了。


    她很難不懷疑胤禩是在“迴報”她。


    林棠垂眸想了半晌後,提筆在空白的宣紙上寫道:【八弟,你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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