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說笑了。”


    劉氏搖著頭急聲辯駁:


    “公主所作所為,世人皆有所耳聞。


    除了口口聲聲說著女子閨範的老學究,誰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公主於江山社稷無益。”


    “夫人把我誇的天花亂墜啊。”


    林棠佯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抬眸看著麥苗擺好的膳食,溫聲道:


    “今日說好要請夫人嚐些新鮮膳食的,夫人喜歡哪道膳食盡管說,我讓人把方子寫給夫人。”


    “謝謝公主。”


    劉氏低了下頭,笑吟吟地道謝。


    “無礙。”


    林棠怕盯著劉氏惹得人不自在,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率先拿起筷子往嘴裏塞了個豬肉薺菜餑餑。


    劉氏見狀,笑吟吟地用旁側的溫水淨了淨手,接著端莊大方地開始品嚐膳食。


    ——


    鬥金糧鋪。


    鬥金正惴惴不安地在糧鋪裏不停地踱步,他苦巴著臉憂愁地想自己不小心坑了皇家的人,是不是要趕緊關店跑路?


    可還沒等他想出來個結果,根紮布多爾濟便帶著巴特爾到了。


    “掌櫃的,你過來。”


    剛進店,根紮布多爾濟板著小臉掃了眼背對著他們的鬥金,提高音量道:


    “我給你送銀子來了。”


    鬥金被根紮布多爾濟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忍著心慌迴頭瞧了眼根紮布多爾濟,哆嗦著腿顫聲道:


    “小……少爺,您真要給小人銀子啊?”


    “怎麽?我還能騙你不成?”


    根紮布多爾濟說著走到鬥金麵前,從袖子裏掏了五錢銀子遞給他,沉聲警告道:


    “每月給你五錢銀子,你繼續按三文一斤賣粳米,無論賣多賣少都記好賬,我不定時過來檢查賬本。


    超過百斤我按每斤五文給你補銀子,不足百斤,你留著銀子繼續賣。


    但若是你敢做假賬騙我,我就叫工司來人,抓了你問罪。”


    “小少爺,小人定然不會做假賬。”


    鬥金滿腦子都是官家來人抓他的恐懼,他麻溜地跪下,求饒道:


    “小少爺,昨日是小人錯了,還望您大人大量,別跟小人一般見識。”


    “哼!”


    根紮布多爾濟學著林棠教訓人的樣子,眯著眼漫不經心睨了眼鬥金,語氣平靜地道:


    “昨日的事我暫且先給你記著,假若你日後知錯不改,那就數罪並罰,絕不輕饒。”


    “小人遵命,小人遵命。”


    鬥金被根紮布多爾濟的話嚇得起了滿身的冷汗,他沒敢伸手去拿銀子,隻慌裏慌張地給根紮布多爾濟磕頭。


    “你起來吧。”


    根紮布多爾濟見鬥金認錯態度良好,把手裏的銀子強塞給他,緊繃著小臉再次強調:“記住我的話,好好賣糧食,不許再騙人。”


    “小人知道。”


    鬥金哈著腰連連低頭應下。


    若麵前的小少爺真是皇家的人,借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起什麽壞心思。


    他是不喜歡有錢人,但他沒鬼迷心竅地討厭脖子上的腦袋啊。


    根紮布多爾濟盯著鬥金又看了兩眼,他想起阿布曾說“麵對壞人,要展示實力”的話,仰著頭雲淡風輕地道:


    “掌櫃的,我還沒說過我的家世吧。


    我偷偷告訴你啊,我額吉是公主,曾祖是可汗,阿布是郡王,皇上是我郭羅瑪法,皇子是我舅舅。”


    說完,根紮布多爾濟沒管嚇得目瞪口呆的鬥金,他隨意甩了下袖子,不慌不忙地抬腳離開了。


    額吉說過,扮豬吃老虎雖然能打爛壞人的臉,但也容易讓壞人真把自己當成豬宰殺了。


    所以,他選擇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讓鬥金不敢再生半點坑蒙拐騙的心思。


    真是皇家人嗎?


    鬥金神情恍惚地呢喃了兩句,接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是隱約猜到了小少爺可能出身皇家,但猜出來的驚嚇,哪能比得上小少爺親口說“皇上是我郭羅瑪法”來的大。


    那可是皇上……的外孫啊!


    鬥金先前還覺得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小少爺去哪買糧不好,偏偏來了他的糧鋪。


    如今,他半點這樣的心思都不敢再有了。


    皇上的外孫來他的糧鋪買糧,這是他鬥金莫大的榮幸啊。


    鬥金低著頭,邊變幻臉色出神地想著,邊又哭又笑地拍著大腿。


    剛到糧鋪不遠處躲著的蕭子清遠遠地望見鬥金這副模樣,微微皺起眉頭,臉上滿是詫異。


    他攥緊拳頭稍加思索後,往臉上抹了點灰,快步朝糧鋪內走去。


    “鬥金哥。”


    蕭子清做出滿懷關切的姿態,邊抖著手去扶地上的鬥金,邊帶著哭腔問:


    “你這是怎麽了?”


    “離我遠點。”


    鬥金被擾亂了思緒,又瞧見了雙髒兮兮的手,他想也不想地罵道:“髒不髒啊?!”


    “鬥金哥,對不起。”


    蕭子清眼裏快速閃過晦暗,他忙不迭地收迴手,語氣怯弱地道:


    “是我不好,我方才出恭忘了洗手。”


    “你……”


    鬥金被蕭子清的話惡心的夠嗆,他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使勁拍打著蕭子清摸過的地方。


    蕭子清在心裏快速罵了句“惡心不死你”,接著眼眶泛紅地看著鬥金,低聲道:


    “鬥金哥,地上涼,你為何要坐在地上啊?”


    “關你屁事。”


    鬥金翻了個白眼,冷冷地瞪著蕭子清,不耐煩地擺手趕人:


    “你趕緊滾,別礙著我做生意。”


    蕭子清聽見做生意三個字,提著的心緩緩落下。


    方才他見鬥金那神色癲狂的模樣,還以為鬥金要關鋪子不幹了。


    平心而論,鬥金雖然嘴巴惡毒,但他是寧古塔難得有善心的人了。


    若是他關店不幹了,蕭子清真不知道該去哪偷搶糧食才能養活小弟小妹們了。


    想到這,蕭子清難得收起眼底的冷意,朝鬥金彎了彎腰,半真半假地道:


    “鬥金哥,我是來謝謝昨日你給我的粳米的。”


    “謝什麽謝?”


    鬥金正在氣頭上,他皺著眉頭,想也不想地道:“要謝你也應該謝謝給你四十斤細糧的小少爺。”


    話音剛落,鬥金突然想起來小少爺心善,昨日給了蕭子清四十斤糧食。


    他低頭打量著看了蕭子清兩圈,暗自琢磨著給蕭子清安排進店裏當夥計,能不能討小少爺歡心?


    要是他能討小少爺歡心,那小少爺一句話,他們家不就能雞犬升天了?


    蕭子清見鬥金看著自己愣神,壓下心裏的疑惑,輕聲道:“確實該謝謝小少爺。”


    鬥金冷哼一聲,暗罵麵前這小子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後,緩了緩臉色道:


    “我有意安排你進我這店裏當夥計,每月給你三百文工錢,你幹不幹?”


    蕭子清瞳孔微縮,滿眼震驚地看著鬥金。


    三百文能在鬥金的商鋪買百斤粳米了,足夠他和小弟小妹們餓不死了。


    不過,蕭子清不相信天上有掉餡餅的好事。


    他想起鬥金打量自己的眼神,滿臉感激地問:“謝謝鬥金哥的好意,我真是歡喜地不知做些什麽,才能報答鬥金哥對我的大恩大德了?


    若不然我認鬥金哥做義兄吧,義兄在上,請……”


    “打住!”


    鬥金連忙錯身避過蕭子清的跪拜,沒好氣地道:


    “我有親弟弟,不需要你這麽寒磣的弟弟。”


    不等蕭子清接話,鬥金猶豫了下,繼續道:


    “我讓你來店裏當夥計,純粹是昨日的小少爺今日來拜托我的。


    你可別以為我心善,若是你幹不好活,或是沒把手洗幹淨就摸糧食,那你趁早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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