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


    溫恪公主抬眸看了眼林棠後,低了低頭不好意思地道:


    “我想迴翁牛特部了。”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林棠愣了下,拽住溫恪公主的手,加快語速問道:


    “你帶著圖雅和蘭娜在這住得好好的,怎麽突然開口說要迴去?”


    “四姐。”


    溫恪公主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裏的酸澀,緩聲道:


    “我是皇阿瑪親封的公主,皇阿瑪把我嫁到翁牛特部是希望我能維係滿蒙和平,收攏人心。


    我住在你這,雖然快活,但時日長了,皇阿瑪肯定會心生不滿,我怕再次連累你。


    還有,十三哥剛被皇阿瑪放出來不久,我也不想……不想讓他因我被皇阿瑪遷怒。”


    林棠聽完溫恪公主的話,沉默了半晌。


    她有心勸溫恪公主多為自己考慮,不要顧慮那麽多。


    可對上溫恪公主那滿是祈求與難過的眼神,她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她不在乎康熙的申飭和指責,也知道胤祥日後定會成為四哥的左膀右臂,成為大清的“鐵帽子王”。


    但八妹不知道,她也不能告訴八妹。


    在八妹看來,十三弟被皇阿瑪禁足多日,眼下又沒有爵位傍身,正是好好當差爭的皇阿瑪親眼的時候,她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自己毀了十三弟的前程。


    “八妹。”


    林棠垂下眼簾想了片刻後,沉吟道:“你已經想好了嗎?”


    “是。”


    溫恪公主抹了把眼淚,目不轉睛地望著林棠,語氣堅定地道:


    “四姐,我想迴去,我也做好了迴去的準備。”


    “那我給你撥過三十個侍衛,你帶迴去吧。”


    林棠見溫恪公主意已決,不放心地囑咐道:


    “等你迴去後,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讓侍衛們打迴去。


    蘭娜和圖雅還小,你平日裏要多看顧些兒她們,特別是蘭娜,她先天不足,需要精心照顧。


    不行,我讓戴季跟你們一塊迴去住段時日,等確認你們安然無恙再迴來吧。


    還有公主府上的吃食,你們喜歡吃的,也要給你準備些,讓你帶迴去……”


    溫恪公主聽著林棠絮絮叨叨的話,忍了又忍的眼淚終究還是沒忍住,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除了額娘,從來沒有人待她像四姐這般好,便是十三哥也沒有四姐好。


    “哭什麽啊?”


    林棠見狀,連忙從袖子裏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給溫恪公主擦眼淚。


    “四姐。”


    溫恪公主上前兩步,伸手抱住林棠,哽咽道:


    “去年你救了我、圖雅和蘭娜的性命,接著又接我們來歸化城暫住。


    這些恩情,我還沒來得及報答你。


    如今,你又待我這般好,我這輩子該如何償還你啊?”


    “說什麽償還不償還的,傻不傻啊?”


    林棠輕輕拍了下溫恪公主的後背,放柔聲音道:


    “八妹,你好好照顧自己,把日子過好,便是對我最大的迴報。”


    “嗯嗯。”


    溫恪公主淚眼婆娑地點了點頭,又抱著林棠哭了會兒才漸漸止住眼淚,退後兩步,從林棠的懷裏出來,麵帶懇求地問道:


    “四姐,我能不能再求你件事?”


    “嗯?”


    林棠滿臉疑惑地瞧了眼溫恪公主,嗔怪道:


    “八妹,有話直接跟我說便好,什麽求不求的,豈不是生分了?”


    “四姐。”


    溫恪公主搖了搖頭,撲騰一聲跪在地上,握緊拳頭低聲道:


    “我想把圖雅和蘭娜留在這,求你幫我照顧她們。”


    林棠彎腰去扶溫恪公主的手微頓,她穩了穩心神,不確定地問:


    “圖雅和蘭娜還不到兩歲,你能忍心把她們留在這?”


    “……不忍心。”


    溫恪公主鼻頭發酸,她緩了口氣,放慢語速解釋道:


    “可四姐,我不想讓圖雅和蘭娜見到還沒死的倉津,更不願意她們跟翁牛特部有任何牽扯。


    等迴部落後,我打算抓緊時間建立起自己的勢力,日後讓蘭娜和圖雅不必像我這般委曲求全。”


    說著,溫恪公主不顧林棠的阻攔,執意給她磕了個頭,道:


    “四姐,把蘭娜和圖雅留下還有我的私心。”


    “起來吧。”


    林棠在心裏歎了口氣,她微微用力扶起執意不肯起的溫恪公主,笑罵道:


    “隻要你舍得,讓圖雅和蘭娜留下也好。


    正好我巴不得多兩個女兒,根紮布多爾濟也想要多兩個妹妹。”


    “四姐……”


    “不許哭了啊。”


    林棠見溫恪公主睫毛微濕,忙換了個話題道:


    “方才你說你想建立自己的勢力,我非常讚同。


    但畢裏哀達齎為人圓滑又能屈能伸,跟他打交道時,你要多留個心眼。”


    “我知道的。”


    溫恪公主見林棠說及正事,強打起精神道:


    “畢裏哀達齎很得皇阿瑪看重,我會小心的。”


    “你什麽時候走?”


    林棠走到門外,示意麥田打盆溫水過來後,轉身迴來問溫恪公主。


    “明日吧。”


    溫恪公主低頭看著手上的帕子,輕聲道:“越不想走,越舍不得走。


    我早一日迴去,培養自己的人,圖雅和蘭娜便能早一日自在些。”


    “好。”


    林棠在腦海裏快速想好給溫恪公主帶的東西後,拉著她去盂盆旁梳洗。


    當晚。


    溫恪公主邊繡著衣服,邊眼神慈愛又不舍地坐下床榻前,守了圖雅和蘭娜整宿。


    次日,天還沒亮時。


    溫恪公主把做好衣服放在枕頭邊,與林棠告別後,坐上馬車迴了翁牛特部。


    臨走前,她把身上僅剩的兩萬兩銀子偷偷放在了送給林棠的荷包裏。


    她想,讓四姐幫她養孩子已經是她厚著臉皮求來的了,她萬萬不能心安理得讓圖雅和蘭娜在四姐那白吃白喝。


    林棠接過荷包的那一瞬便知道裏麵裝的有銀票。


    她沒當麵拆穿溫恪公主,也沒說要還給溫恪公主。


    她知道以溫恪公主的性子,肯定會把為數不多的銀票留下,也不會讓她還迴去。


    所以,林棠提前讓人在溫恪公主坐的馬車暗格裏放了十萬兩銀票。


    等溫恪公主在半路上發現銀票後,她又捂住嘴巴痛哭了一場。


    六月。


    康熙下旨讓諸位皇子奉皇太後至熱河避暑。


    七月。


    康熙再次去塞外行圍時,挨過訓斥的胤禛把去年到今年的進步展現給康熙看了看。


    康熙龍顏大悅,當眾誇胤禛知不足而上進。


    胤禛像接受上次的訓斥那般,神情自若地接受了康熙的誇獎,旁側的胤祥倒是很為胤禛開心。


    八月。


    福建漳、泉兩府幹旱,康熙命漕運運糧三十萬石賑災。


    九月。


    康熙迴京。


    一心想做出實事重新籠絡康熙恩寵的胤礽在大朝會上,彈劾戶部曆任尚書、侍郎侵蝕國庫稅銀四十餘萬兩。


    康熙大怒,當場命人把戶部尚書希福納革職查辦。


    胤礽壓下心裏的歡喜和激動,邊盼著康熙的獎賞,邊在心裏琢磨,老四確實有幾分本事。


    這次,若不是他把戶部官員以權謀私的罪證交給他,他還真不能幹成這件事。


    雍親王府。


    猜到內情的胤祥坐在胤禛對麵,抿了口茶,麵色踟躕地道:


    “四哥,皇阿瑪會不會查到?”


    胤禛聽懂了胤祥的未盡之意,他把手上的書合上,輕聲道:


    “這是既能給太子爺送功勞,又能清理戶部蛀蟲的事,太子爺不會讓皇阿瑪知道是我做的。


    隻是,便是有證據,皇阿瑪應當也不會嚴懲他們。”


    “為何?”


    胤祥麵色微變,他皺著眉頭道:


    “證據確鑿的事,皇阿瑪為何不會嚴查懲辦?”


    “皇阿瑪要仁慈的名聲。”


    胤禛低眸瞧了眼手上的玉扳指,“最多隻會讓涉案官員按期賠償。”


    “皇阿瑪如此,豈不是在放縱作奸犯科之人?”


    胤祥麵帶擔憂地問:“如此這般,有些人隻怕會更加為非作歹。”


    胤禛抬眸,放緩臉色看了眼胤祥,溫聲提醒道:


    “十三弟,皇阿瑪沒有命令前,你專心當手頭上的差。”


    “我知道。”


    胤祥心思微動,他猶豫了下,試探性地問道:


    “四哥,我命人私下查探朝中還有官員哪些中飽私囊,可以嗎?”


    “不可。”


    胤禛想也不想地拒絕道:“十三弟,這事我會暗中留意的,你不許插手。”


    “那四哥有事可以隨時差遣我。”


    “好。”


    胤禛隨口應下,心裏卻沒有半點想把事情安排給胤祥的意思。


    暗中查探朝中官員的事風險太大,連他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更別提手段尚且稚嫩的十三弟了。


    乾清宮。


    康熙滿眼笑意地看著眼前的胤礽,毫不吝嗇地誇獎道:


    “保成,戶部的事你做的不錯。


    近年來,各地災害頻生,希福納那個狗奴才整日跟朕哭訴國庫無銀可用。


    沒想到他竟然敢串通戶部官員,貪贓枉法,真是罪該萬死!”


    “皇阿瑪。”


    胤礽微微抬頭瞄了眼康熙,見他雖語氣憤恨,但臉上並無太大火氣。


    他心思快速轉了幾個彎後,字斟句酌地進言道:


    “希福納雖然該死,但兒臣以為法不責眾。


    若是皇阿瑪把戶部官員換了大半,恐怕戶部差事一時之間難以周全。”


    “大清有那麽多能做實事的官員,朕就不信撤換了戶部尚書、侍郎,朕的戶部就不行了!”


    康熙自然想到了太子的顧慮,他本來也的確打算讓戶部官員限期償還贓銀,再調任官職即可。


    但如今聽著太子口裏的“法不責眾”和“戶部難以周全”,康熙強壓的火氣陡然又升了起來。


    戶部官員是不是打量著他日漸年邁、手段愈發溫和,所以才敢膽大包天地把國庫的銀子裝進自己的口袋裏?


    康熙眼裏的厲色一閃而過,他是年紀大了,怕日後駕崩後,朝中官員會因他手段狠辣給他定下不好聽的諡號。


    但這絕非是他們狼狽為奸、相互勾結,逼他退步的依仗。


    “保成,依你之見,朕該如何處置戶部官員?”


    打定主意要嚴懲不貸的康熙麵上沒露出半點意思,他往後靠了靠身子,麵色如常地看著胤礽。


    胤礽察覺到康熙灼灼的目光,攥著拳頭壓下抬頭去看康熙的心,飛快地琢磨著康熙的話。


    皇阿瑪說,他不信懲辦了戶部官員,戶部就不能領差事了。


    難道他看錯了皇阿瑪的眼色,皇阿瑪是想出手懲治?


    可不對啊。


    顧念著朝中官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除非他們犯了十惡不赦之罪,否則,皇阿瑪是不會下狠手的啊。


    胤礽百思不得其解,他略微抬起頭看著康熙,打太極道:


    “皇阿瑪,兒臣全聽皇阿瑪的。”


    康熙聞言,蹙著眉正要說話。


    已經看明白康熙意思的胤礽忙不迭地繼續道:


    “但兒臣以為,希福納膽大包天,戶部官員與他相互勾結、沆瀣一氣,朝廷不可姑息養奸,縱容他們繼續為官。”


    康熙皺著的眉頭微微放緩,他好像不記得胤礽方才說不能嚴辦的進言,滿意地點了點頭道:


    “保成想的很周到,此事便交由你來查辦。


    朕隻有一個要求,國庫的銀子必須讓他們盡快還迴來。”


    “兒臣遵旨。”


    胤礽心情複雜地鬆了口氣,他既慶幸自己又猜對了皇阿瑪的心思,又忍不住不滿自己看皇阿瑪臉色說話的行徑。


    康熙好似沒看出胤礽的踟躕,他語氣柔和地誇了胤礽幾句,接著吩咐梁九功去私庫裏挑些擺件賞給胤礽。


    雖說對太子看他臉色行事有些不滿,但康熙轉念想到,若是保成日後事事都自己拿主意,那他……


    胤礽知道康熙的顧忌,緊了緊拳頭,麵帶喜色地應下。


    片刻後。


    迴到毓慶宮的太子坐在書房裏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平複好紛繁的心緒,差人去喚胤禛。


    先前他單獨宴請過老四時,雖然惱怒老四沒答應聽他的話,但觀老四行事,還是十分合他心意的。


    胤礽決定等老四過來,把皇阿瑪賞給他的珊瑚擺件和東洋鍾再賞給老四。


    他要告訴胤禛:隻要全心全意跟著他辦事,他是絕不會虧待胤禛的。


    ——


    “臣弟見過太子。”


    收到胤礽從乾清宮出來的消息後,胤禛便知道胤礽會派人來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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