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


    林棠走到端靜公主身旁,低眉看著那仁,不鹹不淡地道:


    “你是不是從哪聽到了你額吉,還有的我的壞話?”


    端靜公主聞言微怔,她轉頭看了眼映雪,映雪正準備讓人上前把那仁抓迴去。


    林棠餘光瞥見那邊的動靜後,朝映雪搖了搖頭。


    同樣看到映雪動作的那仁,一改方才硬著頭皮不肯說話的模樣。


    他略微抬了抬頭,語氣尖銳地質問道:


    “額吉,你是要讓人來抓我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對我不放心了?”


    “啪”的一聲。


    端靜公主抬手給了那仁一巴掌,她沉著臉道:


    “抓你,是怕你不分青紅皂白地衝撞你四姨母。


    至於我做了什麽事,我自問無愧於心,無愧於你,何來對你不放心?


    倒是你,我把你捧在手心裏養了十幾年,你來部落裏不到兩年,便學會質問我了嗎?”


    那仁捂著被打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看著端靜公主,喃喃道:


    “額吉,這麽多年,這是你第一次打我……”


    “你是非不分,顛倒黑白,難道不該打嗎?”


    端靜公主掩下眼底的心疼,冷著臉道:


    “你倒是說說,部落裏誰在你麵前亂嚼舌根子了?


    我願意與他當麵對質。”


    那仁沒說話,他抹了把臉上的淚,站直身子就要走。


    林棠瞥了眼端靜公主微微顫抖的手,抬腳踹了下那仁。


    那仁被踹得再次跪下,他迴頭惡狠狠地瞪了眼林棠,還是不肯說出誰在挑撥離間。


    端靜公主穩了穩心神,滿眼失望地看著那仁。


    她忍著眼底的氤氳,正準備開口說話時,林棠似笑非笑地睨了眼那仁,毫不客氣地道:


    “你還真是個蠢貨,稀裏糊塗地被人坑成這副模樣,還覺得自己沒錯。”


    “你……”


    那仁攥緊拳頭死死地瞪著林棠。


    林棠正要繼續罵那仁,根紮布多爾濟板著小臉站在林棠麵前,睜大雙眼迴瞪著那仁。


    這個哥哥真討厭,他不喜歡這個哥哥。


    林棠揉了揉根紮布多爾濟的腦袋,示意他站到旁側後,嗤笑道:


    “那仁,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額吉對你怎麽樣?


    十幾年的恩情比不上別人在你耳邊的胡說八道,依我看,你額吉養條狗都比養你強。”


    “你閉嘴!”


    那仁神情痛苦地捂住腦袋,哀嚎道:


    “你知道什麽啊?


    有什麽資格這麽說?


    額吉她殺了我親生阿布啊!”


    端靜公主聽見這話,忍了又忍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下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朝林棠搖了搖頭。


    林棠不放心地看了眼那仁,牽起根紮布多爾濟往旁邊走了兩步。


    “那仁。”


    端靜公主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摸摸跪趴在地上的那仁。


    那仁縮了縮身子,不著痕跡地避開了端靜公主的手。


    端靜公主停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她強忍著心裏的酸澀,緩聲道:


    “你阿布確實是我派人殺的。”


    那仁登時抬起頭,雙目猩紅地望著端靜公主。


    端靜公主被那仁的眼神看得難過極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語氣平靜地道:


    “三十一年十月,我被你郭羅瑪法封為和碩端靜公主,下嫁給你阿布。


    你阿布是你歐沃次子,從小被你歐沃寵著長大,他性情暴躁、肆意妄為又荒淫無道。


    三十二年,我懷著你時,你阿布為了他當時的寵妾,對我拳打腳踢。


    我忍了又忍,沒換來你阿布的悔改,反而等到了他想用滾燙的鐵塊殺了我的消息。


    為了我和你都活著,我便讓人往他的營帳裏放了把火。


    你阿布與他寵妾白日放縱太多,夜裏睡得沉,便不小心被燒死了。”


    不等那仁接話,端靜公主深吸了口氣,繼續道:


    “你阿布死後,你伊吉日日派部落裏上了年紀的婦人去公主府罵我克夫,說我晦氣,是個掃把星。


    那個時候,因你阿布生前的打罵,我懷相不好,日日以淚洗麵。


    你四姨母遠在京城,聽說我的事後,騎著馬日夜兼程地跑到公主府替我趕跑了那些婦人。


    可她們不依不饒,連帶你四姨母都罵上了。


    你四姨母氣不過,以冒犯皇室的罪名射傷了你伊吉來警告她們。


    你伊吉生氣極了,硬生生把自己氣死了。


    後來,你歐沃大怒,派兵圍了公主府,要你四姨母陪葬,好在你四姨母有你郭羅瑪法賜的龍紋玉佩。


    她用龍紋玉佩嚇退你歐沃後,你歐沃又向你郭羅瑪法上折子彈劾你四姨母和我。


    你郭羅瑪法震怒,把你歐沃和我罵了一頓,又禁了你四姨母足。


    再之後,便是你出生後的事了。”


    “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那仁抬起頭望著端靜公主,滿臉複雜地呢喃道。


    “以前是覺得你太小了,怕你受不住這樣的事。”


    端靜公主見那仁眉眼間有所觸動,心裏有了幾分慰藉,“後來,想告訴你時,你又著急忙慌地來了部落。”


    “額吉,對不起。”


    那仁給端靜公主磕了個頭,滿眼愧疚地道:


    “四姨母罵得沒錯,我確實是個蠢貨。”


    “你四姨母是性情中人。”


    端靜公主斂了斂神色,緩聲問道:


    “現在能告訴我,誰在你耳邊挑撥了嗎?”


    “……是大伯。”


    那仁低聲迴答後,略帶猶豫地問端靜公主:


    “額吉,你不怕我不相信你的話嗎?”


    那仁的大伯?塞棱?


    端靜公主遮住眼底的晦暗,看著那仁道:


    “我想說的話都告訴你了,至於信不信,都由你。


    不過,若是你不信,我就要想想以後還有沒有兒子了。”


    “額吉……”


    那仁麵色一急,眼巴巴地望了眼端靜公主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囁嚅道:“你別不要兒子。”


    “不是你先不要我的嘛?”


    端靜公主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那仁,甩著袖子走到映雪跟前,吩咐道:


    “去把塞棱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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