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張狂怎麽也沒料到,那個私自放走了藥婆婆的人,竟是他跟莫隨心都當做心腹在培養和信任的莫隨雲!


    這可比放走藥人的叛徒是莫鳳英還要更打擊人!


    莫隨雲仍然是那副垂眉順眼,恭恭敬敬的模樣。他那副忠厚聽話的形象,讓誰看了都不會主動去懷疑他就是叛徒!


    但他的確背叛了莫張狂!


    莫隨雲解釋道:“原因有二。其一,我本人看不慣你們把藥人當畜生對待的做飯。其二...”


    莫隨雲抬起眸來,掃視了一圈眾位長老跟莫張狂,他冷笑了一聲,語氣莫測地說道:“你們真以為,我不清楚我爸爸是怎麽去世的?”


    莫隨雲的父親,叫莫如狂,正是多年前那名喝醉了酒,不小心對外界一名好友透露過莫族秘辛的那名長老。


    因為泄露了莫族機密,莫如狂被踢出長老席。次月,他便在自己的藥田裏,被毒蛇咬死毒發身亡。


    莫隨雲早就發覺父親的死亡充滿了端倪,但他找不到證據,也不明白誰會有動機去傷害他的父親。


    盡管心中對父親的死充滿了懷疑,卻也無法查證什麽。直到韓湛入族,告訴了他莫如狂被踢出長老席的真相,莫隨雲這才敢確信父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場大陰謀。


    殺了莫如狂的不是別人,而是被莫隨雲當做長輩一般尊敬的老家主!


    一切,隻是因為藥人!


    莫隨雲曾是隔壁一個村子裏的棄嬰,差點被野狼吃了,他是莫如狂去外麵采藥時抱迴來的。莫隨雲這輩子最敬愛的人,就是他的父親。


    父親因為藥人被殺死,莫隨雲怎麽不恨!


    他抬起頭來,嘴角噙著一抹戲謔而詭異的笑容,“你們不是很珍惜藥人嗎?那我,就毀了你們最珍貴的東西。”


    放走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藥人,就是對莫張狂等人最大的報複!


    莫張狂與一眾長老在聽到了莫隨雲的解釋後,都麵如鐵色,恨不能手撕了莫隨雲。外族人就是外族人,養不熟的,他爹是個拎不清的,他也是個拎不清的。


    就在這時,坐在地上的藥婆婆突然瘋狂地咳嗽了起來,一咳嗽痰就多,吐出來的痰裏還帶著一些血絲。


    藥婆婆的身體早就成了一根朽木,內裏早就爛透了,若不是莫張狂強行用藥給她吊著一口氣,她早就死了。


    宋翡趕緊蹲下來扶住藥婆婆,藥婆婆咳嗽了一陣,才好受了一些。藥婆婆望著頭頂的那片星宿,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朝宋瓷與宋翡姐妹倆都伸出了手。


    姐妹倆都把手放在藥婆婆的掌心裏。


    藥婆婆捏著她們的手,說:“孩子們,奶奶就快走了,你們答應奶奶,奶奶死後,一定要把我的屍體帶走,把我跟莫輕狂葬在一起!”


    藥婆婆今年已經七十六了,莫輕狂隻在她漫長的生命裏短暫的出現過三四年。


    迴憶起莫輕狂來,藥婆婆能記住的始終隻有那個驕傲恣意的天才青年,在她的迴憶中,莫輕狂是如此的英俊迷人,風流倜儻。


    對南宮瑩瑩來說,莫輕狂是人間盛景,是三月春風,是心之所向。


    藥婆婆有些意難平,她很遺憾,沒能跟莫輕狂一起將孩子撫養長大,一起欣賞彼此從滿頭青絲步入蒼蒼白發。


    望著頭頂的滿天星辰,藥婆婆不禁想到了莫輕狂帶著她從莫家逃走的那一個晚上。那晚月色迷人,正是春天,兩人在躲避莫家巡視的時候,莫輕狂曾拉著她在一處藥田裏躺下。


    他們的頭頂,是漫天星辰。莫輕狂見她盯著星星發起了呆,便問她:“星星好看嗎?”


    南宮瑩瑩誠實的迴答道:“我在很小的時候曾看見過幾迴。”十歲那年她是藥人的身份被發現,被莫族帶迴莫家後,就再也沒有被放出來過。


    那時候莫家囚禁他們的沒有如今嚴厲,他們還可以在後山那片牢籠之地裏自由行走。藥人們的生活是很枯燥的,為了幫他們排解寂寞,莫輕狂的父親會定期給他們送一些書籍過來,供他們看書消遣。


    南宮瑩瑩每個月十五號都會寫一封信,將它們疊成飛機,順著每一層樓走廊盡頭的小窗口丟出去。


    莫輕狂來後山采藥的時候,不小心撿到了她的紙飛機。


    透過一封封信件,莫輕狂了解到了南宮瑩瑩心裏的孤獨絕望和不甘。


    他沒法親自去見南宮瑩瑩,便每次都偷偷地將信封藏給藥人送飯的食盒中。


    兩人通過信件來往,成了一對知己。


    再後來,莫輕狂長大了些,他的父親帶著族中三名傑出的少年去了後山,第一次為他們揭露了藥人的存在。


    莫輕狂第一次看到南宮瑩瑩的時候,就猜出來了她的身份,認出她就是與自己通信的筆友。


    所以在第一次看到藥人的時候,莫輕狂才會問出那樣一個問題——


    藥人究竟是藥呢,還是人呢?


    父親告訴他藥人是藥,但莫輕狂心裏有一杆秤,他不認可父親的觀點!


    藥人明明是人,他們和人長得一樣,有人類的思想,他們怎麽會是藥呢!


    從第一次見到南宮瑩瑩開始,莫輕狂就在心裏策劃救走藥人的計劃。


    後來,他也的確做到了。


    聽南宮瑩瑩說很多年沒有見過星星了,莫輕狂便對她說:“等過段時間天氣暖和了,我帶你去西藏,那邊的星星特別美。”


    最重要的是,那邊地廣人稀,莫家人別想找到他們。


    後來,莫輕狂的確帶著南宮瑩瑩去了西藏,在那裏,他們生下了莫桑,過了一段時間快活逍遙的日子。但好景不長,莫族的人還是找到了他們,把南宮瑩瑩抓了迴來。


    自那一別後,南宮瑩瑩再沒有見過莫輕狂。


    頭頂的這片星空,遠不如記憶中西藏的星空好看。南宮瑩瑩歎息了一聲,宋瓷和宋翡都聽到南宮瑩瑩說:“我有些,想他了...”


    “我終於可以去見輕狂和小桑葉了...”說完,南宮瑩瑩驟然張開嘴,往外一股股地吐血。


    宋瓷姐妹見到南宮瑩瑩吐血不止,臉色劇變。“奶奶!”


    南宮瑩瑩衝她們安撫地搖了搖頭。“別哭,我早就該離開了,死前還能看到你們,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顫顫巍巍抬起右手,指著莫張狂,用最後一絲力氣詛咒他:“莫張狂,你會不得好死的!你在乎的莫家榮譽跟名聲,也都會毀於一旦!”


    說完,南宮瑩瑩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看到南宮瑩瑩死了,莫張狂不禁感到惋惜,他惋惜的是無法將南宮瑩瑩的身體和心髒,據為己有。


    莫張狂想到了什麽,目光微閃。


    他迴頭看了眼站在人群前方的莫漾,對她說:“莫漾,想救鳳英嗎?想的話,現在就是機會!”他想要煽動莫漾去跟宋瓷討要藥婆婆的心髒。


    但莫漾聽到這話後,並沒有什麽激動的反應,她仍然安靜地站在那裏,隻是微微擰著眉頭望著這戲劇的一幕。


    莫張狂又說:“怎麽?這可是最後一個藥人了,放過了她,你就別想找到藥人心髒救鳳英了。”


    聞言,莫鳳英對她媽說:“媽媽,別聽爺爺的,我也不想活了,我不要什麽藥人的心髒!”25歲有25歲的活法,25歲也可以過得很精彩。


    莫漾朝莫鳳英寬慰地笑了起來,“好,媽媽聽你的!”


    聞言,莫張狂頓時露出不悅的情緒來。


    莫漾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高台之下仰望著莫張狂,她說:“老家主,你就別再掙紮了,主動跟族民們坦白了咱莫家的秘密吧。”


    莫張狂:“你給我住嘴!”莫張狂死都不會承認莫家對藥人,對南宮一族犯下的罪孽!


    莫漾不禁搖頭,“你真是不見棺材心不死。”莫漾仰頭望著慎思樓的頂樓,她突然說道:“老家主,我已經毀掉了安胎藥,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藥人了。而莫家,也終將走向衰落。”


    聞言,莫張狂震怒,“你怎麽敢!”


    “我就敢!”莫漾轉過頭來對族民們,她說:“各位,我實話告訴你們吧,藥人並不是天生存在的,隻有喝過我莫族親配的特殊安胎藥生下來的孩子,才能成為藥人。”


    “曆史上強大的南宮一族,便是被我莫族的老祖宗們,慢慢地全部養成了藥人!南宮一族的毀滅,與莫族息息相關!”


    “而老祖宗莫蓮生!”莫漾抬手指著慎思樓大廳內那尊看上去充滿了仁慈感的聖像,她大膽地猜測道:“莫老祖宗當年給天子呈上的逢春丸,所用的主材料並非什麽‘奇獸’的心髒,而是南宮仙將軍的心髒!”


    “莫家被歌頌了六百年的‘蜀地莫家,國之聖手’,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他莫蓮生根本就不是什麽聖醫,而是一個大騙子!大渣男!”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嘩然!


    “不是吧!這不可能,老祖宗怎麽會是那種人!”


    “怎麽不可能!大家仔細想想,這藥人的作用跟傳說中的‘奇獸’,是不是一模一樣?老祖宗可能是發現了藥人的神奇之處,故意設局殺了南宮仙將軍,換取功成名就,這怎麽不可能!”


    “如果是真的,那咱們莫家就真的是罪孽深重啊!”


    聽到族民們的聲討聲,莫張狂再也沒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怒然起身跳下了高台,直接跳到了莫漾的身上。


    莫漾背對著高台,還沒有察覺到不妥,人就被莫張狂壓在了身下。


    “你個賤女人,你給我去死!”


    莫張狂舉起手裏的那把小刀,一刀割破莫漾的喉嚨,這一切發生的太出乎意料了,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一股鮮血從莫漾的脖子裏噴了出來,大家這才迴過神來。


    莫鳳英雙腿都被嚇軟了,“媽媽!”


    莫鳳英跌跌撞撞的朝著台下跑去,要去救他媽。


    而莫張狂在解決了莫漾後,又快步上了高台,順手從另一個長老的腰間抽走了一把匕首。


    那長老大吃一驚,大喊道:“老家主,不可啊!”


    然而莫張狂已經氣瘋了,他像是聽不到別人的聲音一樣,舉著刀在莫隨雲跟宋瓷之間看了看,最後朝宋瓷那邊跑了過去。


    人總是這樣,隻會把刀尖對準軟弱好欺的弱者。


    宋瓷注意到莫張狂舉著刀朝自己跑了過來,她趕緊喊道:“韓湛,護我!”


    早在宋瓷開口喊韓湛的第一瞬間,韓湛便一把將宋瓷拎到了自己的背後。他左拳化掌,輕輕鬆鬆擒住了莫張狂握著刀的那隻手臂。


    韓湛一用力,便卸了莫張狂的右臂,讓他整條手臂從肩膀處骨折。


    身體對右臂失去了控製力,莫張狂手中匕首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韓湛鬆開了莫張狂,一腳將他踹在地上後,又抬起腳用力地踩在莫張狂的胸口。


    莫張狂倒地哎喲不停。


    韓湛居高臨下的睨了眼莫張狂,不禁問道:“誰給你的膽子,也敢動我老婆?”他撿起地上的匕首,用力朝莫張狂的肩膀上刺了一刀,濺起一些血液來。


    莫張狂痛苦嚎叫。


    “啊!”


    他的叫喊聲,令人頭皮發麻。


    長老們和族民們眼睜睜地看見韓湛將他們的老家主踩在腳下傷害,竟沒有人站出來替老家主討公道。


    韓湛又彎下腰,對莫張狂說:“莫老家主,安胎藥已經被我們毀了,而你們也中了宋翡特意為你們配製的能破壞腦神經的病毒。很快,你們的記憶將會變得殘缺,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藥人了。”


    “恭賀你,光輝了六百年的莫家,就要終結在你的手上了...”


    莫張狂眼瞳瞪大了許多,“你、你們...”他眸子輕輕地轉動起來,望著韓湛身後的宋瓷和宋翡。


    原來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頭疼不是因為感冒,而是被宋翡下了病毒!莫張狂終於意識到,這一屆的筆試中,到底放進來了一群怎樣的野狼!


    周五也在老家主的身旁蹲了下來,他告訴老家主:“其實,你們莫家的老祖宗真不咋的,你知道嗎,就連那安胎藥,也是你們老祖宗從我的老祖宗那裏偷來的。”


    周五嘴裏咬著一根煙,他說:“周瞎子是誰,你一定知道吧。”


    莫張狂當然知道周瞎子,記載中說,六百年前的京都,周瞎子是最厲害的醫生。但後來莫蓮生救活了天子,周瞎子便退隱了。


    “你竟然是周瞎子的後生...”莫張狂感到好笑,沒想到啊,六百年過去了,周瞎子的後人與莫蓮生的後人,又遇見了。


    周五搖頭失笑,“你們尊敬愛戴的老祖宗,不僅是個大騙子,還是個大強盜!有這樣一個心術不正的老祖宗,也不怪會有你們這樣的垃圾。”


    “我周家雖然醫術不如莫家,但我周家每一個後生,都不比莫家人差。”周五將煙灰抖落在莫張狂的身上,他站了起來,轉身麵對著莫蓮生的雕像,呢喃道:“老強盜,莫家就要毀滅了,你開心嗎?”


    莫張狂也意識到,莫家就要毀滅在他的手裏了,他感到強烈的不甘,可他已經老了,再也掀不起新的浪花了。


    莫張狂突然感到腦袋一陣刺痛,那是病毒發作的跡象。


    莫張狂聽到孫女哭著喊著媽媽不要死的動靜,聽到台下族人們議論老祖宗的聲音,他忽然感到疲憊。


    他不能讓莫家毀在他的手裏!


    莫張狂突然拔下肩膀上的匕首,直接用那把刀,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見狀,韓湛也並未阻止,他一臉不屑地旁觀莫張狂自殺。


    這種懦夫,死了也好。


    長老們發現了莫張狂自殺的意圖,紛紛開口喊到:“老家主!不可啊!”


    長老們都驚呆了。


    老家主竟然自殺了?


    莫鳳英聽到爺爺自殺的動靜,她轉身朝高台看去,看到爺爺的屍體,莫鳳英不禁再度紅了雙眼。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模樣呢?


    爸爸被媽媽毒殺了,媽媽被爺爺殺害了,爺爺自殺了。


    一瞬間,莫鳳英就從莫家的天之驕女,成為了一個孤兒。


    莫隨風蹲在莫鳳英身旁,小聲地對她說:“小姐,家主跟夫人以及老家主都不在了,莫家,得指望你了。”


    莫鳳英這才擦掉了眼淚。


    是了,父母和爺爺雖然死了,但莫家還在,她不能自暴自棄。莫鳳英肩上的擔子,突然又重了起來。


    她站了起來,走到了宋翡和宋瓷的麵前。


    “我們談談。”


    宋翡問:“談什麽?”


    莫鳳英看了眼韓湛,她說:“我會主動去京都一趟,將莫家的事跟京都那邊的人交代清楚,以後莫家是解散還是重組,都會聽上麵的人安排。但是...”


    莫鳳英迴頭望著台下這些善良無辜的族民,她對宋翡說:“宋翡,我希望你按照你承諾的那樣,給這些無辜的族民解了病毒。至於長老們...”


    長老們都知道太多關於藥人以及安胎藥的秘密,他們是留不得的。莫鳳英捏緊了雙拳,咬著牙齒說:“你可以破壞長老們的記憶,但我希望你們能留他們一條命...”


    莫鳳英的提議,與宋翡他們一開始的設想不謀而合,宋翡便答應了莫鳳英的請求。“可以。”但轉念,宋翡又說:“我妹妹是藥人,要是我妹妹出了任何意外,我都會把賬直接算到莫族的身上!”


    莫鳳英神色微凝,她看了眼宋瓷,嚴肅地承諾道:“我以莫家全族人的性命起誓,莫族絕對不會傷害宋瓷,同時我承諾,我們也會銷毀掉所有與藥人相關的藥品!”


    宋翡看向韓湛,“你同意嗎?”


    韓湛點了下頭,“嗯,可行。”


    得到了宋翡與韓湛的肯定,莫鳳英這才轉過身來,對族民們說:“來幾個人,把長老們都捆綁起來,關進後山監獄,兩日內任何人都不能去探視!”


    兩天後,這些長老的記憶被完全破壞,他們會變得像孩童一樣懵懂無知。


    “莫隨風,你安排一批人,將家主跟老家主,以及家主夫人的遺體都埋葬了。”頓了頓,莫鳳英又補充道:“家主跟家主夫人的墓碑,不要挨在一起。”


    莫隨風點了點頭,便去找人了。


    莫鳳英這才轉身看著大管事莫隨雲,她問莫隨雲:“你呢,你是想繼續留在族中,還是另有打算?”


    莫隨雲抬頭望了眼身後這棟威嚴的慎思樓,他垂眸說道:“我會繼續留在莫族,少主,請你準許我留在後山,負責照顧這幾名長老。”


    莫鳳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點了頭。“可以,但今明兩天,你也不能去見他們。”


    “明白。”


    莫鳳英交代完一切,這才轉過身來,問韓湛與宋翡他們:“我這樣安排,你們可滿意?”


    韓湛說:“我們會在穀中再呆兩日,這期間,西山由我的人守衛。”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韓湛是不會準許任何人踏進西山去見那幾名長老的。


    安胎藥這種東西,就讓它爛到長老們的肚子裏就好。


    莫鳳英同意了。


    韓湛注意到宋瓷一直沒有說話,他朝宋瓷望過去,問宋瓷:“瓷寶,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宋瓷沒做聲。


    韓湛與宋翡這才注意到宋瓷一直在盯著那把逐日箭發呆。


    韓湛望向那把弓,才發現那把逐日箭上麵,沾了幾滴莫張狂的血液。月色下,逐日箭的弓臂似乎要更紅了一些,而那弓弦竟隱隱地在顫抖。


    看樣子,是莫族人的血液,引起了逐日箭的反應。


    韓湛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不敢想象逐日箭竟然會主動顫動。


    宋瓷突然將手按在弓弦上,她沒頭沒腦地問道:“你們聽到了嗎?”


    韓湛走過去,問她:“什麽?”


    宋瓷凝聽著逐日箭裏的聲音,她說:“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哭聲。”那哭聲充滿了悔恨之意,讓宋瓷心痛。


    這是宋瓷第一次在逐日箭裏聽到男人的哭聲。


    宋瓷慢慢地蹲下來,她貼近逐日箭,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不甘跟恨意。


    受到逐日箭情緒的影響,宋瓷把手握到了弓臂上,她突然用力一抬,便成功地將那把逐日箭抬了起來。


    一瞬間,紅光乍現,一聲嗡鳴傳開,所有人好像都聽到了一道慘烈的女人的叫聲。


    韓湛震驚地望著這一幕,心裏閃過許多種念頭。


    為什麽宋瓷能拿動這把逐日箭!


    莫鳳英以及其他莫族人也是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宋瓷與她手裏的逐日箭。逐日箭不是無人能撼動嗎?為什麽宋瓷能輕易地將逐日箭給拿起來!


    莫鳳英太震驚,以至於失聲叫了出來,“宋瓷!你怎麽做到的!”


    宋瓷像是沒聽到莫鳳英的話,她左手握住那把略沉的弓,右手一下下地撫摸著弓臂上‘南宮仙’三個字。宋瓷心裏閃過一些不清不楚的痛意,她都分辨不清這份痛感究竟從何而來。


    周五蹲在一旁的角落裏,看到這一幕,竟然不覺得奇怪,反而露出了本該如此的表情。


    韓湛看了眼周五,再看看宋瓷,心裏隱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宋瓷與南宮仙,究竟是什麽關係?


    宋瓷感受著逐日箭的情緒,她順著逐日箭的指引,轉過身來,麵對著慎思樓。


    宋瓷盯著莫蓮生的聖像,她想了想,突然從箭筒裏取出來一根紅色的長箭。


    這長箭,是和弓放在一起的。弓箭自古就是一體的,逐日箭封閉了靈識,旁人不僅無法拿動弓身,也無法拿動長箭。


    宋瓷左手執弓,右手持箭拉弦,韓湛注意到宋瓷薄薄的一層衣衫下,手臂肌肉驟然繃緊!


    那重達160磅的弓,是非常沉的。一個成年的體格魁梧的男人,在沒有接受過專業係統訓練的情況下,都是沒法拉動它的。


    韓湛以前也練過功,他能拉開140磅的弓,但想要拉開160磅的弓,也覺得吃力。


    但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宋瓷,竟然成功地拉開了它!


    宋瓷拉開弓箭的那一瞬間,一股磅礴可怕的殺氣從她身上爆發散開來!


    她褐色雙眸裏,布滿了冷肅與厲色!


    這一瞬間的宋瓷,是那樣的陌生強大!


    韓湛看到這一幕,心髒驟然疼了一下。


    宋瓷瞄準了雕像的心髒位置,瞄準後,她驟然鬆開右手,紅色的長箭便咻地一聲射了出去!


    咻——


    月色下,長箭如虹!


    長箭正中莫蓮生雕像的心髒位置!


    宋瓷放下手中的逐日箭,她安撫似地拍了拍逐日箭的弓臂,那充滿了怨念的弓箭在宋瓷的安撫下,竟然逐漸平靜下來。


    看到宋瓷對莫神醫的聖像做出如此大不敬的行為,那些還沒離開的族人都感到憤怒。


    “宋瓷!那是老祖宗的聖像,你不該這麽做!”


    莫蓮生是莫家人的信仰,他們始終不肯相信莫蓮生是個大騙子。所以看到有人破壞老祖宗的聖像,族人當然是憤怒的。


    宋瓷宛如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麽一樣,她隻是有些緊張不安地盯著莫蓮生的雕像,仿佛那裏麵,藏著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


    韓湛感受到了宋瓷的不安,他下意識走到宋瓷身後,從後麵擁抱住宋瓷的肩膀。


    宋瓷一動不動,死死盯著那雕像。


    突然!


    哢嚓!


    一道裂紋,從那雕刻的聖像中間裂開。


    此刻的廣場上特別安靜,那雕像裂開的動靜也被放大,每個莫族人都聽到了。


    發現聖像竟然裂開了,眾人先是一靜,接著更加怒不可遏,看宋瓷的眼神都帶著譴責之意!


    “宋瓷,你看你幹的好事!”


    “少主,你得說句話啊!”


    莫鳳英紋絲不動。


    事實上,她還沒從宋瓷能夠拿動逐日箭這件事裏醒過神來。


    哢嚓!哢嚓!


    聖像上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到最後,聖像上麵裂紋縱橫,再也撐不住了,竟轟然瓦解!


    砰!


    聖像最外麵那層硬殼化作無數的小碎片落在地上,滿地都是狼藉,卷起一陣灰塵。


    “聖像倒了!”


    “宋瓷,賠我族聖像!”族民們都很憤怒,甚至有人想要衝到高台上去找宋瓷討個說法。


    就在這時,慎思樓內飛揚的灰塵散盡,就有人眼尖的看到了一些東西。


    周五看到了那個東西,他震驚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那是什麽東西!”


    盯著那聖像裏麵的東西,繞是周五,臉上也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聽到周五的驚唿聲,族民們也都墊著腳後跟慎思樓裏麵望進去。


    眾人都清楚地看到,在老祖宗的雕像裏麵,竟然藏著一對白骨!


    那對白骨背靠著莫蓮生聖像的內壁。


    白骨一高一低,觀其骨架大小應是一男一女。而那個子高的男人,臨死前正保持著親吻懷中女人額頭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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