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了傅琛,何青荷依舊無心再工作,繼續望著窗外發呆,過了一會,手機又跳消息。傅琛:“我能跟你一起去麽。”何青荷的心突然一下鬆了。心髒上方壓著的沉重石頭,被傅琛輕巧地搬走,隻要有傅琛這句話就行了。何青荷迴複:“不用了,我們家自己聚一聚。”大哥應該也不帶大嫂,這是他們何家的聚會,傅琛去不合適。既然這樣說,傅琛便沒再堅持,隻是說:“那你自己小心,有什麽事聯係我。”何青荷失笑:“跟家人吃飯有什麽需要小心的。”他反過來安撫傅琛,“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傅琛又叮囑了幾句,然後忙自己的事去了。何青荷第n次放下手機,靠在自己的椅子裏。真是奇怪,迴一趟家而已,心情卻像要上戰場一樣。幸好有傅琛的關心。如果是以前,傅琛絕對不會幹涉他迴家,認為這是何家的家務事,可這一次居然說了那種話。何青荷幽幽地歎了口氣。盡管傅琛的提議非常誘人,何青荷也很想讓傅琛陪著他,可他還是必須獨自麵對兄弟與父親。這是他一個人的戰鬥。x何青荷花了很多工夫準備禮物,到了周末的時候,驅車去往何家。三兄弟的父親何豐啟住在何家的老宅裏,何家的宅子還是上個世紀的產物,說曆史價值吧,也沒有,豪華也不算那麽豪華,隻不過是何豐啟出來獨當一麵的時候,與妻子的第一個住宅。房子的構造與風格都落伍了,不少設施已經陳舊,不管是親戚還是朋友都勸過何豐啟,讓他搬出來換個房子住,何豐啟說什麽都不願意。他說這裏是他和亡妻當年的安家之處,搬出去他就沒有家了。自從妻子去世以後,何豐啟一個人帶著三個兒子住在原來的家中,直到兒子們長大,羽翼豐滿,陸陸續續離開宅子。何豐啟是出了名的深情,他一直對亡妻念念不忘,這麽多年留守在老房子裏,也沒有再娶。特別是這些年,他把公司的權利放給大兒子何軒柏,越發深居簡出,甚至開始不願意跟其他人來往。何豐啟一個人獨居,所以,何青荷與何亦竹大半年沒來看父親,就顯得特別不孝順。何青荷帶著東西迴老家,他抵達的時候還沒到飯點,下午的陽光直射在何家宅子上,將牆壁照得更為老舊,就像給人照相一樣,光線越是熱烈,臉上的褶皺越是清晰。何青荷抿抿嘴唇,拎著禮物進屋。家裏隻有兩個在何家做了很多年的幫傭,見何青荷來了,笑著喊他:“二少爺。”何青荷聽了莫名慚愧,同樣對他們微笑,給他們塞了兩個紅包。幫傭們告訴他,何軒柏早上就到了,現在正在書房跟何豐啟聊天。何青荷走到書房門口敲門,何軒柏讓他進去,他深吸一口氣,拉開門。何豐啟正坐在書房的藤椅上,見門口來人,抬起眼睛。他頭發花白,唇角下垂,目光沉沉地望著何青荷。依稀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一些年輕時的英俊,可他倚著藤椅的靠背,姿態鬆弛,沒什麽精神氣,看著像七八十。說起來何豐啟才剛六十,不該如此老態。何青荷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拎著禮物,喊了一聲:“爸。”何豐啟笑了笑,應了一聲:“誒,來了。”何青荷把手裏的東西遞上去,說:“這些給您補補身體。”何青荷找來的禮物自然是稀有珍品,但何豐啟看都不看,隻是說:“放那裏吧。”接著他轉過頭對何軒柏說,“剛才我們說到哪裏了?”何軒柏迴答:“我們說到n城的企劃案。”何豐啟臉上掛著祥和的笑容,說:“n城我好久沒去過了,但在那裏還有幾個熟人,你如果希望項目順利的話,可以派人去拉拉關係。”何軒柏立即說:“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沒有突破口,還是爸有門道。”何豐啟笑了幾聲,跟何軒柏具體講那幾個人的事。何豐啟與何軒柏聊得火熱,何青荷插不上嘴,在旁邊安靜地站著。說是把東西放到一邊,可書房裏哪有合適的地方,何青荷隻能繼續拎著禮物。何豐啟也沒說讓他坐下,何青荷一眼掃過去,竟然沒在書房裏看到多餘的椅子,何豐啟坐的藤椅,連何軒柏都是坐的何豐啟以前的辦公椅。等何豐啟和何軒柏聊了大概半小時,何青荷也站了半小時,何軒柏才突然想起旁邊的弟弟,說:“你站著做什麽,自己找地方坐啊。”何青荷依舊沒動。何豐啟這才說:“哎呀,我退休了,反正也沒人來,就把書房的沙發撤了,多擺了幾個書架。”何軒柏把幫傭喊進來說搬椅子,那倆幫傭論年紀是何青荷的兩倍多,何青荷哪好意思讓人家動手,把手裏的禮物交給幫傭,自己搬來兩把椅子到書房,一把坐下,一把留給何亦竹。何豐啟與何軒柏又開始聊起來,何青荷便乖乖坐著,聽他們講話。何亦竹闖進書房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父親和大哥親親熱熱聊得熱火朝天,二哥安靜地守在角落,沒人理他。多少年了,還是同樣的畫麵,何亦竹的火氣噌地一下冒出來。“何必把我們都喊來呢,爸爸明明隻有大哥一個兒子。”何亦竹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何軒柏則是一開口就批評他:“說什麽呢,爸在跟我聊正事,你自己遲到不說,還一來就咋咋唿唿。”何豐啟聽了何亦竹的話也不惱,衝何亦竹笑笑,說:“小竹來就熱鬧了,找個位置坐。”何亦竹一屁股坐到何青荷搬來的椅子上,說:“你們在說什麽正事,讓我們也參與參與唄。”何軒柏說:“我們聊公司的業務,你又不懂。”他本來想說何青荷也不懂,猛地想起何青荷現在自己管公司了,便說,“小荷在一旁聽著自己學就行。”他打量何亦竹,皺起眉頭:“你就這麽兩手空空來的?”何亦竹非常坦然:“反正爸這裏什麽都不缺,真缺東西,一個電話打給你,你也會送過來。”何軒柏語氣嚴厲:“這是缺不缺東西的問題麽,你一點禮貌都沒有,對家人都這樣,到外麵怎麽為人處世,人家會說我們家沒有家教。”如果不是這迴綜藝上跟何亦竹共事過,何青荷也會覺得何亦竹不懂事,可實際上何亦竹在外麵非常知道分寸,雖然隨心所欲了一點,但把自己的事業經營得很好。何青荷替何亦竹說話:“小竹平時太忙,能迴來就不錯了,他也不是沒孝心。”何軒柏打量兩個弟弟,說:“你們兩個怎麽站同一陣線了,也對,你們都去參加綜藝,我們家現在有兩個大明星了。”何亦竹說:“這跟綜藝有什麽關係,你要是也想去,我可以給你安排,給我們一家四個人報一個家庭綜,讓大家看看我們有多和睦。”何亦竹每一句話都在陰陽怪氣,讓何軒柏更加惱火:“你怎麽說話呢,我們家最不和睦的就是你,你沒來之前,我、爸還有小荷相處得很好,你一來就開始雞飛狗跳。”何亦竹:“事先聲明,雞飛狗跳的可不是我。”眼見著何軒柏要拍桌子,何豐啟開口打圓場:“好了好了,我需要安靜,你們吵得我頭疼。”何軒柏立即收起脾氣,說:“我也是為小竹好,都這麽大的人了,做事還像小孩子。”他對何亦竹說:“我今天就來教教你上門的禮儀。”他不罵何亦竹了,改成說教,一定要跟何亦竹講禮貌,一連說了一大堆。何亦竹一臉不以為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偶爾不耐煩地嗆聲幾句,惹來何軒柏更嗦的嘮叨。何青荷再次插不上嘴,看了看旁邊,繼續選擇沉默。他們家就是這樣,何亦竹沒來的時候,大哥跟父親講話,他安靜地在一邊。等小弟來了,大哥教育小弟,小弟頂嘴,父親時不時勸兩句,他還是安靜地待在一邊。第80章 每當這種時候, 何青荷就放空自己,就像在辦公室望著窗外發呆一樣,實際上什麽也沒看, 什麽也沒想。不知道過了多久, 何亦竹喊他:“哥,哥, 二哥。”何青荷這才迴過神,笑著問何亦竹:“怎麽了?”何亦竹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說:“該吃飯了。”何青荷站起身, 說:“好。”何軒柏看著兩個人, 狐疑地說:“你們什麽時候感情變得這麽好了, 以前小竹從來不喊人。”以前何亦竹基本把何青荷當空氣, 更不提喊他哥。何亦竹一把攬住何青荷的肩膀,說:“怎麽, 你嫉妒啊, 嫉妒的話你也去參加一個綜藝,我就跟你關係好了。”何軒柏自然不可能去參加綜藝, 他沒好氣地說:“你別以為拉攏你二哥就能無法無天。”接著他又轉向何青荷, “你別慣著他, 把他慣壞了。”何青荷笑著說:“小竹不壞。”何亦竹在這種環境下長大, 沒有長歪已經是奇跡,他們這些比他年長的人沒有資格指責他。“去吃飯。”何豐啟發話, 三兄弟不敢再說, 一起走向飯廳。何家的宅子裝修風格老舊,飯廳也是那種中式複古風, 色調厚重,再加上年代久遠, 整個空間看起來肅穆壓抑。何家父子四個人圍在飯桌邊。家裏就兩個幫傭,何豐啟年紀大,平時吃得清淡,所以菜做得也不算豐盛。在開飯之前,何軒柏笑著對何豐啟說:“爸,您先說兩句吧。”何豐啟始終和顏悅色,說道:“你們都很忙,來我這邊一趟也不容易,除了小竹也都成家了,我很欣慰,你們的媽媽泉下有知一定也很高興,別的我也不多說了,祝你們各自都順順利利吧。”何軒柏立刻說:“爸,是我們不好,我們以後一定多迴家看您。”何軒柏給其餘兩個弟弟使眼色,何青荷溫和地說:“謝謝爸,祝您身體健康。”何豐啟點點頭。何亦竹跟著說:“爸爸,我覺得你應該多出去走走,別老窩在家裏,身體還能更結實點。”何軒柏打斷他:“你這話什麽意思,說爸的身體不結實麽。”何亦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我什麽時候說爸爸的身體不結實了,我是讓他多鍛煉身體,這也有錯嗎。”何軒柏擺了擺手:“算了,你連話都不會說。”他對何豐啟說,“爸,小竹是好意,就是說話顛三倒四,你別往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