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許多年裏,景蕭走遍山河萬裏,身邊的親近之人一個一個的離開,直到某一天,他在路邊,看見破土而出的新芽,這一刻,他潸然淚下。


    百年光陰,從意氣風發的青年,到如今滿臉皺紋的老人,這場史無前例的野蠻風暴終於迎來了終點!


    嫩綠的芽破土而出,東方出現了霞光,美麗無比。


    景蕭半跪於地,任淚如泉湧落下,故事的開始,是一群人拋頭顱灑熱血,故事的結局,他已數不清多少人離他而去。


    “小叔叔。”景小鬆和他招手,笑容燦爛,“我終於看到了生長在山野裏的綠色植物。”


    是在山野裏,而不是在溫室的培養皿中。


    他隨即怔住:“您哭了?”


    景蕭眼睛濕潤:“小鬆,結束了。”


    景小鬆瞬間睜大眼睛:“您是說,災難結束了?以後都不會再流血犧牲了,是嗎?”


    景蕭笑了:“是。”


    “哇哈哈哈哈哈!!”景小鬆瘋了,“真的嗎真的嗎?”


    “哇哇哇!!哈哈哈哈!”


    這娃也老大不小了,瘋了似的跑來跑去,不知從哪摸出個喇叭:“先生們,女士們,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讓我們舉起雙手,嗨起來!”


    “還等什麽!!哭吧,笑吧,接下來,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羅大力一直跟著景蕭,此時,他嚎啕大哭,想起了曾經的戰友,他們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此時,他們仿佛同樣的滿含熱淚,似一個個麵向朝陽來告別。


    曆盡劫波,滄桑百年,誕生了太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世界版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新的時代,即將到來。


    景蕭拍拍羅大力的後背:“我們,替他們,好好看一看,未來的盛世繁華。”


    羅大力:“老大,我,我心裏說不出的開心,和難過。”


    “我明白。”


    景蕭將他拉起來,“勝利了,大力,他們在天之靈,一定也會感受到,這璀璨的人間光景。”


    羅大力哭紅了眼,“如果他們都在就好了。”


    如果,他們能親眼看一看,這新生的世界,該多好啊!


    景蕭又何嚐不想,此刻,他內心滾燙,小汐,你自由了。


    你會迴來嗎?


    這春暖之陽,綠色破土而出的美景,你,看到了嗎?


    景小鬆破鑼嗓來唱:“咿呀咿呀!!春天花開呀,心情美美的!”


    “我們把歌兒唱,大家都開心呀!”


    什麽玩意,景蕭確定,這家夥,是現編的,五音不全,歌詞不順,和林小汐有的一拚!


    靈生胎狗子長大了一點點,已經是七八歲的孩童模樣了,它興奮的跳來跳去,深吸氣:“沒錯,就是這個味道,泥土的芳香,充滿生命之力!”


    “新生的世界秩序,生命之力無窮無盡,哈哈哈哈,靈氣十足!假以時日,這個世界一定會走向新的高度!!”


    景蕭:“那他呢?”


    狗子:“他?我和你說了,這世間,再也找不到一絲關於他的氣息。”


    “那記憶呢?為什麽,大家還是沒想起來?”


    狗子:“先前他的存在相當於一個漏洞,天道規則修複了那個漏洞,他自然不複存在,不容於世,他的痕跡會漸漸消失。”


    “我也以為,隨著新規則的形成,大家會想起他,可現在看來,並沒有。”


    “可能需要一個契機。”


    “什麽契機?”


    狗子搖頭:“世事變化萬千,不是我能揣測的,景蕭,你應當也明白這個道理。”


    “萬事不可強求,若有機緣,自然可再次相遇。”


    景蕭:“不公平,這不公平。”


    狗子:“那可不一定,福禍相依,現在新的規則產生,萬一他能重新降生,那,或許他便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明。”


    景蕭:“神明…”


    “他從來不想做神明。”


    狗子:“但他卻有通天之智。”


    景蕭:“未來之事全部是猜測,沒有意義。”


    今生遺憾才會寄望來生,可來生在哪裏?怕是早已換了模樣。


    而且,神明?


    神明有什麽好?是否可能又會被套上新的枷鎖?


    若有來生,他希望,林汐能快樂無憂,做個富貴閑人,一生樂得逍遙自在。


    這是真正的舉天同慶,到處喜氣洋洋,景蕭迴帝都休息了大半個月,他也不做別的,就一直喝酒,發呆,心裏裝滿了迴憶。


    時間啊,已經過了百年了。


    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卻還是沒有等到你。


    到處都是歡唿聲,鞭炮聲,甚至有人在外麵鬼哭狼嚎,一直鬧騰個不停。


    他們是太開心了吧?景蕭想,是應該開心,太不容易了。


    真的成功了,小汐。


    你再不迴來,我便等不到你了。


    帝都繁華,景蕭在許久之後出門,便看到了一株小小的野花盛開在路邊,他盯著看了很久,和煦的春風吹過,春暖花開,換了人間。


    “景蕭?”


    景蕭迴頭,這是,碰到熟人了。


    真巧。


    不巧。


    “葉行。”景蕭笑了下,“好久不見。”


    葉行:“我看著像你,沒打擾你吧?”


    景蕭:“沒事,我也是閑逛,你有什麽事嗎?”


    葉行:“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


    景蕭看他像是有些茫然,便心知他有事,點頭:“可以。”


    葉行:“那,這邊請。”


    景蕭難得也想找人說說話,葉行一生未婚,葉林倒是兒女雙全,至於葉景,早已經過世。


    他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落座,咖啡香氣四溢,兩個人都各有心事。


    “你還好嗎?”葉行臉色蒼白,隱隱透著病氣,景蕭禮貌的問了句。


    葉行:“算是幸運,我本來以為我活不到這一天。”


    景蕭:“有什麽想說的?”


    葉行:“我最近,模糊中總會想起一個人,但又看不清他的臉。”


    “許是時日無多。”葉行低頭笑笑,“見到你,就想聊一聊。”


    “景蕭,那人的旁邊,始終有你。”


    景蕭攪動咖啡的手停下,“你快死了。”


    葉行:……


    景蕭:“葉行,他的名字,叫林汐。”


    葉行:“林,汐?”


    景蕭:“他死了百餘年了。”


    “你想知道他是誰嗎?”


    葉行腦子裏像是有驚雷炸開,又似有另一股力量在拉扯,他迫不及待的點頭:“我想!他是誰?”


    景蕭有些諷刺,繼而覺得,過了這麽久,早已經滄海桑田人不在,沒什麽好在意的,“你確定?”


    “故事很殘酷,你無法承受。”


    葉行手指泛白,“我,想知道真相。”


    景蕭:“可能你明天就會忘記,何必自尋難堪?我看你身體很虛弱,不如珍惜剩下的光陰,看看這好不容易重建的人間。”


    葉行:“不,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請你告訴我。”


    景蕭在這充滿咖啡香味的空間裏坐了許久,也說出了一個故事。


    待話音落下,咖啡已經涼透。


    “故事曲折離奇,你若是不能承受,就當作是我杜撰吧。”


    葉行像是被定住,他一動不動,不,這不是故事,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小汐。”他艱難的說出這個名字,“他真實存在過,一定。”


    天呐!


    葉行心理崩塌,這麽說,我的父親母親,居然是在懷念葉驕中離世,這多麽荒唐!


    荒謬可笑!


    多麽諷刺!


    是懲罰,對嗎?


    景蕭:“葉行,別整一出快暈倒的戲碼,我們已經是都快入土的人了。”


    “林汐並不在意你們是否記得他,相反,他可能更希望你們能把他忘的幹幹淨淨。”


    “當然,我不是想指責你,我隻是希望,他的付出能多一個人知道。”


    “當我們這代人全部死去,誰還會記起他?”


    “他會被徹底遺忘。”


    我心疼啊。


    景蕭的聲音仍然洪亮有力,他和葉行麵對麵坐了很久,“葉家這些年得到的保護和優待,你們難道沒察覺?”


    “不會真以為,就葉家那點貢獻,能讓上頭對你們處處護佑?”


    自林汐死後的第一年,葉家便得了照拂,一直沒變。


    這些年為了生存發展,亦無人有空去細想其中的緣由,而且,葉行和葉林這些年也頗有作為,救了不少人。


    也算是他們應得的。


    葉行:“我,無從得知。”


    景蕭:“沒關係。”


    葉行握緊手指,心亂如麻,苦澀無比。


    “我竟不知……”


    他指甲陷進肉裏,“原來如此。”


    “這些年,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原來我忘了這麽多事情。”


    景蕭:“有時候,遺忘未必不好。”


    他站起來:“該說的我都說了,告辭。”


    葉行:“多謝。”


    景蕭心裏何嚐不是五味雜陳,他搖搖頭,“再見。”


    第二天,景蕭便聽到了葉行過世的消息,他眼神荒蕪一片,又走一個。


    如今,他算是正式的退休,每日裏總是一個人,小白過世後也絕了再養寵物的念頭。


    日子相比之前平靜許多,他開始旅行,最終在林汐的長眠之地停了下來,這裏之前又經過幾次地殼變動,居然形成了一座小山,已經找不到從前的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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