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葉林迴頭,景家兄弟已並肩走遠,陽光灑滿大地,將他們的影子拉的越來越長,“前幾日,聽父親說,景叔離世了,我們雖與景家不熟,但也算相識一場,我想去祭奠一下。”


    葉行:“好,等安頓好之後,一起去看看吧。”


    葉林:“哥,媽走了之後,爸的身體也不太好,我們盡快在這裏安家,把他接過來,留他一個人在外,我不放心。”


    葉行看著眼前的廢墟,“嗯。”


    這些年,葉行越發沉默,他早些年受過的傷時不時隱隱作痛,但心裏更痛,總是沒來由的心悸,他想,他亦不會長壽,可能等不到萬物複蘇的那一天就會死亡。


    兄弟倆對帝都的感情同樣深厚,他們撫摸著這裏的殘垣斷壁,當年匆匆一別,誰曾想,過了半生才於今日得以迴來。


    “迴家看看吧。”


    葉林:“那必須的,我好想家啊,想了好多年呢。”


    葉行:“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些當年匆忙間沒帶走的東西。”


    葉林:“不太可能,二十多年,經曆過天火灼燒,熔岩炙烤,毒氣腐蝕,大概率什麽都沒了。”


    葉行:“看了再說,沒了也就沒了,我也沒抱什麽希望。”


    葉家的舊址正好是在熔岩流過之處的邊上,他們忐忑的來到這裏,萬一呢?萬一家還在,多好。


    然而,他們看到的,卻是深深的溝壑和冰雪亦無法完全掩蓋的灰燼殘礫,眼底登時蹦出淚花,原先在外的時候還抱有幻想,想著會不會他們的家還在,可好不容易迴來了,卻發覺,家,早就不在了。


    許多年前就已被夷為平地。


    葉林抹了一把淚:“迴不去了。”


    “恍如隔世這個詞,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帶給人無盡的悲傷。


    葉行:“怎麽迴不去,我們這不是迴來了嗎?接下來,我們一起加油,重建以前的家。”


    葉林用力點頭:“如果媽和二哥還在就好了,我們一家人還能迴到過去,開開心心的生活。”


    他拿個小木棍在地上扒拉:“說不定還能找到些從前的痕跡。”


    葉行坐在他邊上捶著酸脹的腿,腰酸背痛腿抽筋,他這一身零件啊,好似在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快散架啦!


    環顧一圈,這裏,應該是從前的主屋。


    “找到了又能怎麽樣?”


    “活在當下,迴憶從前沒有意義。”


    葉林已經挖了個小坑,雙手染上灰土,他坐在地上,扔掉小木棍:“也是。”


    “廢土之上的重建,才是我們以後的家。”


    葉行:“交給你了,哥可沒那力氣。”


    “腿又疼了?”葉林擔憂的很,“上次阮神醫給的藥不是用的挺好的?”


    葉行:“神醫也不是萬能的,沒事,死不了。”


    葉林給他哥揉腿:“你這就是當年車禍留下的毛病,加上這些年天氣變化無常,你又那麽拚命,能好才怪。”


    葉行看著葉林認真給他揉腿的模樣,此刻,居然懷念起從前。


    許多年前,葉林七八歲,稚氣未脫,驕傲,跳脫,皮的像隻小猴子。


    當時的葉行看見他就想揍,或者無視他,簡直煩的不行。


    現在想來,還挺有趣。


    畢竟,他是真的揍過,隻是,葉林那時太小,忘記了。


    孩子越長越大,越來越成熟,眼底再也沒了從前那般毫無雜質的笑容。


    “走吧,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葉林扶起他:“還能走嗎?”


    葉行:“當然,你哥我沒那麽弱。”


    葉林:“你就吹吧,都瘸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走遠,身後,那個剛挖的小坑,被風吹走了一些灰土,露出了一小塊金屬。


    仔細看去,那竟是一塊斑駁的手表,背麵刻了兩個小字,雖已有些模糊,但能認得出,那兩個字,是林汐。


    是當年葉景送給林汐的,遲到的生日禮物。


    林汐離開葉家後將之還了迴去。


    兜兜轉轉,竟然被遺忘在了這裏。


    這麽多年竟還有些許光澤,質量當真是好。


    葉家這裏,不愧是風水寶地,居然還有物品存留。


    隻是手表二十餘年未曾得見天日,一接觸空氣,不出一刻,便盡數模糊,再難認出那是什麽字。


    陰差陽錯,總是遲一步,是注定的吧。


    哪怕多堅持一秒呢。


    景蕭和景南迴景家看了看,同樣的,慘不忍睹,景蕭:“南哥,你那邊離不開人,先去忙吧。”


    景南:“沒事兒,最近形勢一片大好,專家說,以後不會有大的災難了,我們隻要熬過這段時間,曙光就在前方!”


    景蕭:“你信他們鬼話,這才走了一半,曙光?或許等我們七老八十都等不到。”


    景南:“不然呢?如果沒個盼頭,要怎麽活?大家也隻是找個支柱罷了。”


    景蕭:“但是,我們一定會勝利。”


    “燈塔一直都在。”


    景南:“什麽燈塔?”


    景蕭看他一眼:“你就沒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景南:“神神叨叨,我記性好著呢!”


    “我連你五歲還在穿開襠褲我都記得!”


    景蕭沒好氣:“滾!”


    上一次說這些的人還是景琛。


    重迴帝都,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即使不去刻意迴憶,但記憶紮根在這裏,迴蕩在耳邊,攤開在眼前,他根本躲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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