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汐。”景蕭一身衣服濕透了,下半身泡在水裏,大腿上血液汩汩流出,染紅了周圍的雨水。


    他看著周圍的一片汪洋,偶有三五具屍體順著水流飄過來,被水泡發過的麵容猙獰可怖,他仰望蒼穹,眼神無力。


    旁邊是隊友黃忠的遺體,景蕭緊緊的拉著他,然後爬上一處蓋板,坐在上麵,心情沉重。


    黃忠在救人時被倒下的欄杆砸中腦袋,連遺言都沒來得及交代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手機僅剩一格電,他留戀的蹭了蹭,仿佛,他的小汐就在身邊。


    他像是抓住自己僅剩的溫暖:“照顧好自己。”他說。


    林汐斜靠在門邊:“你還好嗎?”


    景蕭:“我沒事,在市中心的商場裏,我的搭檔沒了。”


    林汐聽出他語氣裏的脆弱:“哥,你受傷了,對嗎?”


    不遠處的楊凡開著快艇奔了過來,離得老遠就大聲喊他:“老大,我來了,堅持住啊!”


    生死兄弟,沒得說。


    景蕭笑不達眼底:“腿上有劃傷,問題不大,你聽到了嗎?楊凡來了。”


    林汐慌亂的心安定下來:“聽到了,你也照顧好自己,我等你,記住,別把小命丟了,不然,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你,然後,拉你出來鞭屍。”


    景蕭在那邊笑出聲:“好。”


    林汐:“還是那句話,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都是獨立的個體,你救不了所有人,理想終歸是理想。”


    景蕭似乎輕輕歎了一聲:“我的焦慮和軟弱,一向瞞不過你,寶兒,有你是我的幸運。”


    林汐眼裏落滿小星星,“說的我都臉紅啦!”


    “其實吧,我很崇拜你哦,哥哥,會雨過天晴的,你相信我,堅持和等待,是現在唯一的方向。”


    對話到這裏戛然而止,信號斷了。


    楊凡將景蕭拉上快艇,皺眉:“怎麽搞成這樣?”


    景蕭不語,他將黃忠的遺體也拖了上去,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楊凡歎了口氣,“老大,我的隊員也沒了三個。”


    景蕭一震:“是誰?”


    “張楚,林蘭,和錢江。”


    都是783組的成員,景蕭以前的隊友,曾一起出生入死。


    景蕭神色哀傷,他捂著傷處,自己給自己包紮止血,楊凡載著他離開這裏,兩個人一路無言。


    市中心已經淪陷,能救的都救了,雨勢太大,水太深了,已經無法判斷出哪裏是安全區,哪裏都不安全。


    林汐時刻注意著信號,他再一次給莫衡打電話,還好,這次終於打通了。


    莫衡沉穩的聲音傳來:“小汐。”


    林汐:“將軍,廢話不多說,千萬不要動用飛機等高空救援設備,雲層裏暗藏驚雷,一旦出現導火線就會引動天雷,切記。”


    驚雷?莫衡麵色一變:“可是,晚了,已經出動了。”


    林汐:“那就收迴來。”


    莫衡:“林汐,不動用飛行器,會死很多人。”


    林汐感覺到雲層裏的威壓似乎更恐怖了,他說道:“您不相信我?”


    “將軍,就算是逃,能逃到哪裏?如果我告訴你,巨型閃電快要來了,上有驚雷閃電,下有洪水肆虐,逃的掉嗎?”


    莫衡:“我們有安全區.....”


    林汐:“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請立即通知大家緊急避險,關閉一切電力設施,保存有生力量。”


    莫衡在思考,而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信號徹底沒了,林汐合上手機,賭一把吧,一切皆有定數,非人力所能抗衡。


    “林汐,這個給你,穿上吧,馬上要走了。”章韻將雨衣遞給他,“你行動不便,等下你就跟著我。”


    林汐點了點頭,“謝謝。”


    剛剛林汐說的將軍是誰?同學們心裏不無疑惑,能是將軍級別,那是大人物了,大家看著林汐的眼神有些忐忑,還有些敬畏。


    感覺林汐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且,巨型閃電是什麽意思?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


    !!!


    求求放我們一條生路吧!活不下去了。


    林汐穿上雨衣,周教官此時急匆匆跑過來:“林汐,不好了。”


    林汐一愣:“怎麽了?”


    “我剛開始聯係不上指揮部,後來聯係上了,他們不同意,而且,飛機已經往這邊飛過來了。”


    林汐心裏窩火,氣道:“瑪德!”


    話音還沒落,一道道閃電如利劍劃破夜空,驚雷乍起,空中傳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足足十多秒,每個人的神經都跟著繃得緊緊的,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每一聲爆炸都代表著數條生命的墜落,發出最後悲壯的光芒。


    生命如煙花,刹那即逝。


    現場一時落針可聞。


    林汐閉了閉眼,這便是大自然的威力,沒有人可以抗衡。


    包括自己。


    位麵之神,你在嗎?


    他在心裏唿喊,位麵意識,位麵之神,你不是神嗎?為什麽視若無睹?


    你在哪裏?


    然而,迴應他的,是石沉大海,空寂無聲。


    周教官聲音顫抖:“林汐,飛機全部毀了,是嗎?”


    “是否有一線生還之機?”


    林汐:“很抱歉。”


    周教官心裏窩火,他猛砸牆壁,那些可都是他的戰友啊!明明可以避免,為什麽!


    林汐:“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周教官,還有你們,抓緊時間,生死存亡的關頭,都把心懸在腦門上,不要再出任何差池,明白嗎?”


    “明白!”聲音整齊劃一,沒有一個人再質疑。


    毫無疑問,林汐儼然已經成了他們心中最可靠的人。


    一班的同學們心裏越發佩服他,同時更加慚愧,他們和林汐的差距是鴻溝,人家隻是低調,不是他們看不起他的理由。


    林汐卻說:“你們先走吧。”


    “你不走嗎?”蘇北明擔心的問。


    林汐眼刀一橫:“別多問,走。”


    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紛紛下到三樓,周教官最後看了他一眼:“我留下來,助您一臂之力。”


    林汐:“不用,我自有辦法,我會去科研樓和你們匯合。”


    周教官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服從命令是他的天職。


    很快,這個樓層就空了,隻餘他一人。


    林汐伸出手,大雨砸落在手臂上,傳來一陣鈍痛,絲絲縷縷的風吹起他烏黑的頭發,他縱身跳了出去,掌心鮮血淋漓,“山河入海,造夢!”


    山河錄以他為中心,撐開一片空間,林汐手上印記翻飛,向著飛機爆炸的地方飛奔而去。


    恐怖的威壓壓的他臉色煞白,即使有山河錄的加持,但是,想要在這汪洋中找尋飛機殘骸的蹤影,也是十分困難。


    乾坤矩尺和山河錄合二為一的那一瞬間,林汐領悟了山河錄的第四重能力,空間。


    顧名思義,造夢空間,這個功能可以給他撕裂出一片屬於他的空間出來,這技術,簡直出神入化。


    林汐在想,如果可以解開山河錄的構造工藝,是否可以再造一個出來?


    太難,以他的頭腦,尚且看不出一二,更遑論解密了。


    此時此刻,他沒空想這些問題,能不能挺過這次大雨還未可知。


    他在水裏四處尋找,看見飛行員的肢體殘骸,默默的說了句:“安息,我會為你們報仇。”


    到處都找遍了,林汐看著這片渾水,沒有一個幸存者,他很是失望,深入水下,終於在一塊殘骸裏找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拿在手裏沿路返迴。


    山河錄的第四重威消耗掉了他太多的體力,林汐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這第四重威和前三重不一樣,需要的能量太多了,直接抽幹了他的力氣,林汐咬牙,掉進水裏就完了!


    堅持住,林汐,你要是死在水裏,那可真是太不值了!


    終於,在空間崩塌的瞬間,他抓住了科研樓的窗沿,泡在水裏,過了足足十分鍾,才堪堪爬上窗台,腳下是一望無際的水域,他就像一葉扁舟,孤身從窗戶裏爬了進去。


    四周一片漆黑,同學們應該在樓上。


    他坐在這已經進水的地方,覺得自己像個落湯雞,非常狼狽。


    也非常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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