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聲響起時,忘仙才迴過神,堪堪把眼神從雅間的方向收了迴來。


    既然發現了心儀的人選,忘仙便有了底氣,麵上露出極淺的笑意。她又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跟著樂曲的節拍,翩然起舞,如一隻靈動的蝴蝶。忘仙身姿輕盈,渾身柔若無骨,旋轉之時簡直像是要飛起來。她身上的梅花圖樣和發間的梅花簪子相互唿應,紅衣白膚,整個人如同綻放的紅梅一般靈動。在場之人皆看得如癡如醉,忘仙彎腰時,他們便跟著彎腰;忘仙迴眸時,他們便隨之微笑。


    知淺也看得入迷。剛剛樂師的水平不盡人意,讓她對忘仙的舞姿沒抱有太大希望。結果現在一看,人界的確有超乎尋常的精湛舞技的。知淺已經許久沒有看過這麽精彩的表演了,待到一曲舞蹈結束,知淺奮力地鼓著掌,以此來表示自己的認可之情。


    梓蕪見狀,不禁笑了起來:“看來,你對這個花魁的舞姿十分滿意啊。”


    “你不來這邊看看,當真是可惜了。”知淺偏著頭,對梓蕪說道,“嘖嘖,難怪這花魁可以撥的頭籌,如此受歡迎,的確是有過人的本事。便是天宮裏的舞姬,也不及她的舞姿動人。這可是忘仙姑娘的最後一場舞,以後就看不到了。你總坐在桌前飲茶飲酒,有何樂趣?”


    梓蕪卻辯駁:“既然如此動人的歌舞日後都見不到了,那便不如不看,以後也不會存有念想。你看了、記住了,今後便會惦念,時間久了不會落下心病嗎?”


    梓蕪素來擅長講歪理,也不知他素日裏少言寡語的,怎麽一出口就如此“鋒利”。知淺跺了跺腳,又把頭扭迴來:“懶得跟你再講了!”


    忘仙稍稍仰著頭,就能看到知淺的一舉一動。雅間中不止她一人,還有個同伴一直隱在裏麵。忘仙看著知淺扭頭與那人說了會話,表情極其生動,笑意盈盈,應該是個關係及其親密的同伴。不過說了幾句,她又轉了迴來,臉頰微微泛紅,好像鬥嘴輸掉了的樣子,帶著如同少年人般的脾性,有幾分孩子氣。忘仙許久沒有見過如此有趣的人了,畢竟來花間迷醉的人,大半是來尋歡的,臉上大都是勢力、貪婪、猥*瑣的表情,讓人生厭。像二樓雅間的公子這般純粹又率性的人,少之又少。


    這位公子,大概過得十分幸福吧。唯有無憂無慮、沒有雜念的人,才有這般表情。忘仙心裏這樣想著,突然很想吸引知淺的注意。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氣息,從樂師手中接過揚琴,細細撥彈了幾下,試了試音色。而後,她坐在小凳上,溫柔地吟唱起《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好被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覺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曲調旖旎繾綣,其中夾雜了忘仙訴不盡的纏綿心事。在座的人皆不能淡定了,忘仙從來不唱如此曖昧的曲目,莫不是已經擇定了良人,正在傾訴衷腸呢?特別是最後那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忘仙重複唱了三次,似乎想要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知淺對此一無所知,她並不知曉這個詞裏透著什麽意思,隻是覺得十分好聽。梓蕪卻是聽出了歌詞中隱含的意思,又瞥了一眼樓下的舞台,發現忘仙的眼神總是時不時飄向他們這裏。他覺得有點不對,終於站起身,和知淺並肩站在了欄杆前麵。


    “你不是不過來的?”知淺一臉吃驚地望著梓蕪,而後又笑道,“是不是終究忍不住了,要過來看看美人兒?”


    梓蕪有些無奈,伸出兩根手指,彈了彈知淺的腦門:“難道你的夫君去看別的女子,是件讓你非常開心的事情嗎?”


    “唔……”知淺捂著自己被彈到的地方唿痛,旋即又解釋,“我是不希望你注意別的女子,可是你總是一副成竹於胸,對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的樣子,也讓我很不爽。”


    忘仙看到梓蕪出來,在她眼中,那是個身著紫金色長袍,相貌平平的公子。和她心儀的竹青色長袍的公子相較,這個人的長相要遜色很多,可是,他身上偏偏流露出一種貴氣,超凡脫俗,讓人輕易就被震懾。哪怕他的容貌不出眾,也讓人不容忽視。看那兩個人倚著二樓的欄杆攀談,舉止間頗為親昵隨意。隻不過讓忘仙不太舒服的是,他們太過於沉溺在自己的對話裏,反而對她這個花魁沒有太大的興趣。


    忘仙有點拿不準,自己是否能征服那個小公子的心。隻不過,此時不宜顧慮太多。她輕輕招手,讓等在一旁的媽媽過來,然後與她耳語幾句。隻見那媽媽的臉上,迅速漾開一圈笑容,連連點頭。待到忘仙說完了,媽媽便麵向所有人,笑道:“今夜啊,可是咱們忘仙姑娘贖身的大日子。忘仙姑娘一心想覓得有緣人,隻要是合了眼緣的,無論貧富貴賤,她皆是自己拿銀子贖身,隨即便同有緣人在一處。各位,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各位公子、大爺,還不快快施展神通,讓咱們忘仙姑娘真心相待,成就一段佳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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