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碧腳下踉蹌,差點沒能站穩:“小神真的是隨口說說,仙上萬萬不可當真!小神仙資愚鈍,又無慧根,平日裏除了修行和染紅線,其餘一概不會!”朱碧豁出去了,開始一條條數落自己的缺點,“小神素日裏還憊懶,又饞嘴,不會做飯灑掃,更不會女紅書畫,生活沒有情趣,事業也無追求。總而言之,根本就是一無是處。這樣的小神,不值得仙上傾慕!”


    “本神也這麽覺得,你的確沒有什麽長處。”梓蕪點點頭,頗為認同。


    朱碧覺得此事就要峰迴路轉,不禁喜滋滋道:“所以說,仙上言明傾慕小神,是權宜之計,做不得數吧?”


    “自然作數。”梓蕪又一句話將朱碧嗆了半死,“雖然本神明知愛神沒什麽可取之處,偏偏心生愛慕,無法自持。”


    朱碧頓覺生無可戀,漫漫長路看不到絲毫光明與希望。朱碧既長且深重地歎了口氣:“看不出,仙上口味獨特的很……”


    梓蕪卻十分看得開:“愛神協助月神,主掌六界情事數萬載,應該比本神悟得通透才是。情愛一事,無關乎口味眼光,更無關乎理智,心之所向罷了,緣由根本說不清楚。”


    “是這麽個道理不錯……”朱碧的腦子此刻正飛速旋轉,想尋一個好的理由說服梓蕪,於是狠了狠心,說道,“不過小神還是要說,情愛一事,強求不得。仙上剛剛應該聽到了,小神對您是滿滿的崇敬之情,無關乎男女之愛。”


    梓蕪迴答:“本神聽到了,也料到了。同愛神相處的這段時日裏,本神基本已經斷定,你是不會生出男女之愛的。特別是對本神,怕是更難。”


    朱碧奇了:“即便這樣,仙上仍舊堅持?”


    梓蕪一笑,端的是容姿爍爍,顛倒眾生:“何謂堅持?本神隻說傾慕於你,可曾要求你迴應什麽?”


    “誒?”朱碧愣了愣,“沒、沒有……”


    “既然不要求你迴應,愛神便不必糾結於此事了。”恰有一片玉蘭花瓣飄下,梓蕪攤開手掌,讓花瓣落在掌心。他專注地望著淡紫色花瓣,即使在說著心事,也是無比平靜,“大抵,情愛這種思緒,如同喜怒哀樂,花開花落,由不得人。本神對愛神心生愛戀,也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何況,本神愛慕愛神,同愛神沒多大關係。你迴應也罷,忽視也好,自是愛神的事,也同本神無關。”


    朱碧覺得今日真真是長了見識!她自恃參悟了無數癡男怨女、愛恨情仇,卻從未有一人如此理智地說過,我愛你,與你無關;你愛不或不愛我,也同我無關。難道,梓蕪的情愛同旁人不太一樣?


    正想得出神,卻聽梓蕪說道:“本神不日就要迴花界去了。”


    朱碧急忙問:“為何走得這樣匆忙,仙上莫不是因為小神……”


    梓蕪一揮手,搖頭:“此次來天宮已逾小半載,花界還有許多事等著本神迴去打理。再者,法會也結束了,述職也述過了,天後壽辰也慶賀了,沒有繼續留下去的道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才道,“再留著不走,怕是要招了人眼煩,無端生出些變故……”


    “小半載時光竟過得這樣快……”朱碧感歎,半年以來,虧得梓蕪照拂,她的修為和靈力突飛猛進,如今真是有些舍不得他離開,“經此一別,仙上何時再來呢?”


    “若無必要,應該不再來了。”梓蕪答道。


    朱碧扭著衣角,忸怩了半天,才別別扭扭地問:“那,小神可能去花界探望仙上?”


    梓蕪知道朱碧惦念的,是他的指導點撥。但她既能存了去探望的心思,日後就有再見的機緣,梓蕪心下多少有幾分歡喜。於是梓蕪點點頭:“可以。”


    朱碧樂嗬嗬地笑起來:“多謝仙上!小神隻要得了空閑,就會去花界孝敬您老人家!為您端茶倒水,添紙研墨,鞠躬盡瘁!”


    “愛神若是時常去往花界……”梓蕪似有些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又對朱碧說,“把手伸出來。”


    朱碧不知道梓蕪要幹嘛,不過還是乖巧順從地伸出了手。梓蕪的指尖出,溢出一道藍色輝光,一看便知仙澤滿滿,煞是好看。他捏了個訣,將藍色輝光封印在朱碧的掌心中。朱碧看著光芒一點點消失,隻覺得掌心處涼涼的,十分舒服。


    “憑借這個輝光,可以自由出入花界,不受結界束縛。”梓蕪完成了封印之後,才跟朱碧解釋。


    朱碧大喜過望,不斷翻看著自己的手掌。有了這道“靈符”,她可就不用再待在花海邊緣,等著看緋月的臉色了!


    梓蕪又囑咐她:“經了今日之事,愛神日後在天界要處處小心。雖說今日化解了危機,但想來香神不會輕易放過你。”


    “小神知道……”朱碧眼見著自己的靠山就要離開天宮了,愈發擔憂往後的日子,“小神會低調再低調,惹不起難道還躲不得?”


    梓蕪笑她一派天真:“愛神太不了天後和她的子女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香神不傻,有了今日之事,她斷不會再貿然出手。怕隻怕,會用別的手段對付你。”


    朱碧的臉都垮了下來,委屈巴拉的,如同一隻萎蔫的苦瓜:“小神命格怎麽這麽苦?飛升之路滿是坎坷,荊棘遍布。如今又惹了不該惹的人,說不定未熬到成為上神的那一日,就灰飛煙滅了……”


    梓蕪明知她是故意裝個可憐相,心裏仍是生了幾分憐惜。他解下一枚貼身佩戴的玉石,外形古樸,如靈芝模樣,透著潤澤的光亮,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梓蕪突然靠近朱碧,仔細將玉石給她戴上。


    二人離得極近,鼻翼幾乎都要貼在一處。相處了有一段時日,還是第一次呈現曖昧的姿勢。梓蕪一張臉,近看更加魅惑人心。長長的眼睫掃過朱碧的肌膚,當真有種說不出的風情。朱碧隻覺得唿吸都為之停滯了,臉頰燒的厲害。可內心卻平靜的很,無波無瀾,簡直有悖天理!


    不過片刻後,梓蕪退了迴來,說道:“這玉石乃是花界聖物,由萬年靈芝所化。它沾染了我的氣息,你戴著它,若身處危難,我自會感知。”


    朱碧得了珍寶,急忙收於衣衫之內,貼身放置。她反複咀嚼著梓蕪剛才的一番話,驚覺他竟不再以“本神”自稱。


    “你且休息吧。”該交代囑咐的一並說完了,梓蕪轉身,不多做停留,“明日你便可以迴月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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