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時光荏苒,轉眼間,十年光陰匆匆而過。


    十年間,周王國敕封的各諸侯間為爭得一方之地,興兵而起,各自割據一方,戰火連綿。


    而作為大將的李景武,因其有勇有謀,武藝無雙,被晉國國君奉為王牌將師,也因為他的存在,其餘侯國在覬覦著晉國國土之時,都不得不先掂量一下自己手下將帥的分量,少有人敢輕易來犯。


    十年間,李景武兩鬢上有了花白的痕跡,而他的兩個兒子,也隨著光陰流逝而成長。李景武的親生兒子,李家少主李牧,與他的父親一樣,也以其傲人天資深受而晉國國君青睞,晉國首府金陵城內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與之相對的,是李景武的義子公孫白,低調地可說是有點過分了,城中百姓大多根本不知這號人物,了解其底細的,更是少之又少。李景武也曾經帶他入過朝堂,可他卻不愛出風頭,跟在李牧身邊,如同他的隨扈一般,從未引起晉國國君的注意。


    這日,李景武督查兩營換防歸來,迴到金陵城內,卻不見自己的兩個兒子前來迎接。


    “這兩個小子又搞什麽……”


    李景武心中疑惑,快馬加鞭趕迴府中。連兵甲都還沒脫下,帶著兩個隨從急急奔向演武場。


    公孫白拿不準,但自己的親生兒子李牧,李景武還是相當了解的。如果說要找一個他最有可能出沒的地方,便是這將軍府中,用來讓人一較高低的演武校場,三天兩頭,李牧便要拉著好武藝的人來這裏較量。李景武有言在先,這些自家人的比武,須點到為止,且看他們較量的人在外決不能提起這些事,以免被別國的探子聽見。


    按理說,李牧最好的對手,應該是年齡相仿的公孫白。但不知為何,自公孫白進入李家以後,他的成長,卻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


    果不其然,還沒走到校場,李景武便聽見了那些將士們的哄鬧叫好聲。


    校場之上,但見一少年,麵相俊朗,手持一杆龍頭長槍,雙目中戰意熊熊,一身傲氣十足,赫然是李牧。


    他的對手,卻基本都是一副老辣麵孔,且不止一位。三個身披重甲的老軍士,各自拿著武器,臉上悉數刻畫著緊張的情緒。


    而李牧,以一擋三,滿臉淡然,絲毫不帶一點驚慌之色,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隻有幾個眼尖的老將發現了李景武的到來,還沒來得及喚眾人行禮,李景武便起手止住了他們的動作,不聲不響地站入了圍觀的人群之中。


    三位老將軍,攻勢猛烈,手中兵器虎虎生風地揮舞著,正直撲李牧上三路,如暴風驟雨猛攻而去。李牧沉穩應付,兵器碰撞間,鏗鏘作響,火花四射。


    “少主!得罪啦。”其中一位老軍士笑著,攻勢不停,忽而猛收自己的浮頭,轉勢猛撲李牧下路,斧刃橫掃而去。


    李牧見狀,騰身一躍,翻身起跳,躲開掃來的斧刃後以槍頭迅速點向來人麵門。


    老軍士雙目霎時瞪大,收斧頭做擋。槍尖觸上斧麵的同一刻,李牧暴喝一聲,渾身真氣迸發,赫然是晃眼的渾黃之色,昭示他已是知武巔峰的高強武藝。


    那位老軍士被李牧的護身氣勁真開,虎口發麻,身軀於半空中猛退。


    他落地後,向兩位同伴使了個眼色。三人心領神會,同時間一聲悶喝,齊齊祭出真氣,黃霧似的真氣迅速籠罩三人之身,皆是知武境中階段修為,但比起李牧,還是差了一點。


    這三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年齡比李牧大了不止一輪,可他們的武學修為還不如這個後輩,可見李牧真乃天縱之才。


    李牧持槍杵地,對三人爽朗笑道:“諸位,來動真格的吧,可別留手啊。”


    三位老軍士傲然而立,也報以微笑:“少主也別留手,我們這些老家夥,可沒那麽好對付!動手吧。”


    “好!”


    李牧應聲,一腳踢槍,槍頭又一次揮舞起來,直刺最前人的胸膛。


    三位老軍士也配合默契,各自揮舞兵器,沉穩抵擋,不時發起攻勢。


    圍觀的兵將們像是被勾去了魂魄,目光全在交戰的兩人身上,連眨眼都是能快則快,舍不得片刻耽擱。人群中不時還有議論的聲音。


    “你說這次誰會贏啊。”


    “不好說啊,少主招式淩冽無比,而且他那杆龍頭大銀槍可是玄鐵所鑄,兵器上已經贏了幾分,但這三位老將軍也不是吃素的,配合起來天衣無縫,這勝負實在難料啊。”


    “我看,這次肯定還是少主贏,我已經把下個月的餉都已經押他身上了,當不會讓我失望的。”


    李景武聽著兵士們的議論,眉頭微蹙。他心中已對戰果明了,在眾人沒有察覺之時,已悄然離去。


    一來一往間,不到片刻功夫,雙方已經交戰了百餘迴合。李牧見僵持不下,忽而猛退一步,不等三位老軍士追來,扭身一記迴馬槍刺出。


    其中一位軍士以劍身抵擋槍頭,鏗鏘一聲巨響後,同樣退出一段距離。


    雙方相隔數十丈,皆擺好了架勢,蓄勢待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他們準備以全力出擊了,而勝負,往往就在這之後的轉瞬之間。


    圍觀者皆吊起了一口氣。果不其然,電光火石間,李牧一躍而起,兵器直撲麵前人而去。


    李牧一槍刺去,最前麵的老軍士趕緊以劍做擋,另外兩人也趕緊跟上,各自揮舞起兵器,想要趁機發動攻勢。


    哪知,李牧揮舞而去的槍頭突然轉了個方向,猛地一下杵進地麵。李牧抓著槍杆,縱身躍起,向著衝來的三位老軍士飛腳而去,如同在空中奔騰一般,頃刻間,連踢三腳。


    三位老軍士猝不及防,迅猛的力道,讓他們齊齊倒地。


    勝負已分!


    “好!少主厲害!少主勇武!”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的叫好聲。平日裏,每當有些有名的將領在這校場中比試時,一些兵士往往會私下設賭,以他們的輸贏作為賭局。而兵營中又無其他娛樂,所以李景武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是他們的消遣作罷。


    這次的比試是大熱門,不少人都在這次買下了李牧還會勝出,雖然也不會賺的太多,都總歸是一筆橫財,足夠讓這些軍餉微薄的兵卒們高興幾天了。


    “抱歉了諸位將軍,這次還是我贏了。”李牧爽朗一笑,收迴長槍。


    三位老軍士起身,齊齊行了個禮:“少主勇武,我等望塵莫及。”


    李牧趕緊擺了擺手:“唉你們這是哪裏話,勝負乃兵家常事,難道還看重這些?”


    正當他們互相謙虛之時,一些贏了錢的兵士們紛紛湧上擂台,不由分說便把李牧七手八腳地扛了起來了,拋上天空。


    “少主好樣的!”


    “少主威武!”


    李牧有些莫名其妙,這平日裏也不見他們這般高興,自己不過小小的贏了場比試,這幫人是怎麽了?


    歡唿的海嘯中,卻有道孤寂的背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飄然而去。


    迴到武人殿中,看著牆上的各式兵器,那孤寂少年俊朗的臉上,現出些許悲愴之色。


    正是公孫白。


    “叩、叩、叩。”


    門外傳來叩門聲。


    “白大哥,是我,小嫣。”門外傳來清靈的女子之聲。


    公孫白隱去陰沉的臉色,轉身去打開房門,隻見身形嬌小,麵容恬靜的豆蔻女子站於門前,手捧一鬆木食盒,似有猶疑狀。


    這是李景武夫人的貼身女仆,寧語嫣,與李牧、公孫白同是在將軍府裏長大,少時也是玩伴,生得一副姣好的麵孔,且頗受將軍夫人的喜愛,除了下人之禮,還授予琴棋書畫等女子技藝,府中有不少年輕的將軍都為此女子心神向往。


    可她也不知怎麽,淨喜歡往這都是男人的武人殿中跑,且多半都是來尋公孫白的,惹得那些教軍們平日裏好生嫉妒。


    公孫白臉色似有疑慮:“是小嫣啊。你不在夫人府裏伺候著,怎麽又跑來了?”


    寧語嫣眼眸微垂,似乎不敢與公孫白對視,直接把鬆木食盒遞出,輕聲細語道:“白大哥,我與夫人試做了一點太師糕,想著武人殿平日也沒什麽好東西吃,特地送了點來。”


    “額……”公孫白盯著那鬆木食盒,猶疑片刻,才道:“有勞你費心了,我吃慣了這軍中的粗糙幹糧,這太師糕的滋味我品嚐不出,給我隻怕是會浪費了。”


    “可是……”寧語嫣一聽公孫白不肯收,當下心急起來,剛一抬頭,看見公孫白那張剛毅俊朗的麵孔,當下雙頰泛紅,眼眸又低了下去。


    “這太師糕可以長久保存數月,平日裏若是腹中饑餓也可拿來充饑,還請白大哥你收下吧,日後若有必要,也可應急。”


    寧語嫣依舊保持著遞出那盒子的姿勢,不願退去。


    公孫白正為如何婉拒而頭疼著,忽見遠處,正有兩道身影快速接近。


    “喲,這不是白兄弟嗎?”


    隻見一人,滿臉戲謔,身上穿著華麗的圓羅銀鎧,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意,輕蔑地掃了一眼公孫白,便把目光放在了寧語嫣身上。


    而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稍微矮些的護衛,身著輕甲,上麵沒有一點刮痕。


    武人的盔甲,穿在他們身上卻如同紈絝子弟,也算是一奇景。


    公孫白眉頭皺起,不冷不熱道:“趙鐸,成韜,你們的房間不在這兒吧?無端端的,有何指教?”


    高個的,是李景武副將的侄子,騎兵營百夫長趙鐸,跟在他身後的矮個,是他的馬夫兼走狗成韜。這兩人,武藝都不算出眾,但憑借著那位高階副將的關係,當著個不大不小的官,在兵卒的圈子中橫行霸道。


    趙鐸勾勾嘴,痞笑一聲,道:“白兄弟多慮了,我不是來找你的……”


    說著,他向著寧語嫣湊近過去:“我就是想來嚐嚐……小嫣做的太師糕……”


    寧語嫣一驚,嬌俏的臉上浮現些許懼色,忙不迭地躲到了公孫白身後。


    “喲~小嫣,怕什麽呢?本少又不是壞人,咱不都是在這將軍府裏做事的嗎?大家都不陌生了,這麽見外幹嘛?”趙鐸賤兮兮地笑著,愈發靠近過來。


    公孫白無奈,把寧語嫣護在身後,一步一步往後退去:“趙鐸,別鬧了!太師糕給你就是,趕緊走吧。”


    說著,公孫白將食盒從寧語嫣手中接過,遞向趙鐸。寧語嫣眼中先出糾結之色,喉頭一動,正欲說些什麽,但看著公孫白的背影,最終,還是把話頭壓了下去。


    趙鐸臉色一冷,但很快,又恢複了那一臉虛情假意的笑容:“白少將,我隻是想和小嫣聊聊天嗎,這太師糕幹吃也是無趣,不如讓小嫣教教我,我和她,一起再做一份,到時候送點來讓你嚐嚐又何妨?”


    說著,趙鐸完全不顧公孫白的阻攔,伸手,就往他身後的寧語嫣抓去。


    “啊!”寧語嫣大驚,嬌喝出聲。


    “夠了!”


    千鈞一發之際,公孫白終於往前一步,猛一探,擒住了趙鐸的手腕。


    趙鐸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來,射出森森寒意。


    “嗬嗬……公孫白……我給你臉了是吧?”趙鐸猛一甩手,用力一推,公孫白踉蹌兩步,差點撞上寧語嫣,勉強穩住腳跟。


    趙鐸臉上再沒了笑意,下巴微揚,冷視公孫白道:“像你這樣的廢物,也敢忤逆我?”


    公孫白咬著牙,拳頭驟然間攥緊,青筋暴突。


    按理說,趙鐸一個百夫長,不大不小的官職,本不應該有膽子,在大將軍的義子麵前,囂張跋扈的。


    但,公孫白身為李景武義子的身份,並不為大多數人知曉。


    而其中的原因,實在令人唏噓。


    趙鐸的狗腿子,成韜,也湊了上來,盛氣淩人道:“公孫白!你以為自己是誰?敢跟趙公子作對?識相的趕緊滾,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說完,他也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折扇,賤兮兮地跑到趙鐸身邊扇起風來。


    寧語嫣氣不過,猛地上前一步,指著趙鐸厲聲嬌喝道:“趙鐸!你別欺人太甚了!白大哥哪裏惹你了?你這樣蠻橫無理,不怕我稟報到夫人那裏,治你的罪嗎?你不過就是個百夫長而已,白大哥可是……”


    話沒說完,公孫白猛地看了寧語嫣一眼,她剛到喉頭的話又硬是吞了迴去。


    趙鐸不怒反笑,張狂道:“他是什麽?不過是個廢物罷了!夫人?我叔叔是大將軍的心腹,就是少主來了也得敬上三分,夫人能奈我何?”


    說完,那雙泛濫著淫光的門縫眼,直直盯著寧語嫣因為生氣而不住漲伏的胸脯,恨不能流下口水來。


    寧語嫣並沒察覺,俏臉氣得漲紅,還想再說些什麽,公孫白卻攔住了她,鐵青著臉,看著趙鐸道:“趙鐸,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我勸你還是別癡心妄想,有些事情,隻怕夫人還是容忍不了的!”


    趙鐸臉色變了變,公孫白的話不無道理,寧語嫣是大夫人府裏的貼身丫鬟,如果動了他,還真的得想想這個後果,自己承不承受的起。


    但他又猛一驚覺,自己竟然因為一個下級兵卒的話而猶豫了,好生煞麵子,想到這點,不由得惱怒萬分。


    “你個廢物!我叫你一聲白兄弟是給你臉,你一個卒子,也敢壞我好事?拿夫人來壓我?好!我看夫人能不能保住你的狗命!”


    說完,趙鐸一攤右手,成韜立即會意,忙把背上的金鐵劍遞了出去。


    公孫白臉色一黑,同時亦把寧語嫣推到了一邊,隨手抄起自己的佩劍,杵在原地,等著趙鐸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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