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也不再退避,但顯然還沒放下戒心。


    李景武看著他,微微一笑道:“剛才,厲害嗎?”


    野人霎時一愣,半晌,才一臉愕然地點了點頭。


    “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父帥?我們為什麽要帶這個野人迴去?”


    李牧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臉的不滿。而李戀晴受此一驚,疲憊不已,坐在李景武差人駕來的馬車中沉沉睡去。


    而那野人此刻也正騎在另一匹馬上,被幾個護衛死死監視著。


    那些個護衛們各個都是異常緊張。笑話,他們的少主李牧雖然才年方十二,但一身武學修為已經到了知武之境,他們這些久經沙場的將領也鮮少有人是他的敵手,而這個平白無故冒出來的無名小卒竟能與他戰得難分難解,雖然他沒有習練出真氣的境界,但已經不可小覷。


    武學修為,根據其修煉的境界,現世已知的,可依次分為通武境、知武境、靈血境、金剛境、當一身武功入了化境,往上還有狂亂境、仙體境、堅毅境、疾風境、暴君境等,每層境界所散發出的真氣,顏色也各不相同,每個境界根據其精進程度分為十個階段,每個階段所散發出的真氣顏色也有濃淡之別。李牧的知武境為渾黃,淺薄的顏色深度表示其剛剛達到此境不久,最多不過知武境二階。


    而李景武那一身赤紅的真氣,赫然已是靈血境十階,已是巔峰待突破之時。


    真氣並非人人都能修煉,很少有人能在純粹的拳腳招式以外,將這種來自於人體本身、卻似虛非實的力量運用自如,很多習武之人終其一生,也隻能在通武或者知武境界徘徊。且往往到達此境界之時,都已經年過而立,甚至更加年長。還有更多的人終其一生也未能參透其中奧秘,徒勞無功。李景武的靈血境修為在現世裏已經是難逢敵手,整個晉國的武將,也數他的修為最高,所以他才能成為晉國國君最信任的武將。而那些能修煉到化境的人,這些兵士們至今還鮮少有人真正見到過。


    李牧能在童稚之時,已到知武境,可說的上是天縱奇才。野人沒有絲毫真氣,卻能一時半會不落下風,也是難得的好手。


    李景武並沒直接迴答李牧的問題,反倒是問道:“牧兒啊,剛才打得可還算過癮嗎?你覺得這個對手,怎麽樣?”


    李牧迴頭看了那野人一眼,道:“確實是個很好的對手……”


    “哈哈哈……我也這麽覺得,我看這稚子與你年紀相仿,但身形瘦削,興許是這山高林密沒有得什麽好東西吃才會如此吧。但即便這樣,他無半點真氣修為,也與你戰成平手,看來你這武藝還得去精進啊。”


    “哪有戰成平手!”聽到自己的父親這麽說,李牧顯然不服氣了,揮舞著拳頭道:“明明是我要更加厲害點!”


    李景武也不管李牧那倔強的小孩子脾氣,爽朗大笑出聲。


    待他笑聲漸止。李牧思索片刻,才道:“不過……父帥你說得沒錯,這樣一個野人竟然都能有如此武藝,我的確還應當更加刻苦幾分才是。”


    “牧兒你有這般想法,為父很是高興。”李景武輕輕撫動著自己的胡髯,若有所思道:“我看著這稚子雖一身破落,但他腰間還纏著尋常百姓家的束帶,應當不是你說得什麽野人,或許是哪家戶人的孩子失落於此吧。我們把他帶迴去,等他心防鬆懈些,再與他談談,若真是哪家的孩子,便差人將他送迴,若是無家可歸,便留在我們府裏,日後與你和晴兒做個伴,此子資質不凡,當是塊習武的好材料,或許也能為我大周國再添一份力量,你看如何?”


    李牧一驚,心中卻並未有任何不悅,反倒是目光中多了一絲期待,瞥了那野人一眼,點頭道:“全聽父帥做主。”


    一行人馬很快迴到了李家帥府,李景武剛一下馬,便有一下人匆匆趕來行了個禮,道:“將軍,秦國孝文公上門來訪,已經等候多時了。”


    “哦?這麽早就來了?”李景武眉頭一蹙,詢問道:“他人現在何處?”


    “正在偏廳喝茶。”


    “好,我這就過去。”


    李景武將兵甲卸下交給小人,正邁步欲走,又想到還有些事情沒有交代,迴頭看了一眼,吩咐道:“你們幾個,帶晴兒去找郎中再照料一下,好生療傷。再那孩子去梳洗一下,找一套幹淨的衣服給他換上。”


    “是。”幾個下人趕緊應道。


    待李景武離去,李牧也翻身下馬,走到那野人麵前:“聽得懂人話吧?下來吧,我爹心腸好,你小子走大運了。大少爺我今天心情好,剛才的事情就不跟你計較了,去把你這一身泥巴洗洗,換套幹淨點的衣裳。”


    那野人深深地凝視了李牧一眼,翻身下馬,老老實實地跟著那幾個帶領的下人離去,全程一言不發。


    “這小子,該不會是啞巴吧?”李牧看著那野人的背影,頗為不滿地嘀咕著。


    另一邊,李景武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來到了偏廳。偏廳中正坐一與李景武年紀相仿的長須男子,一身錦衣華服,麵相氣度不凡,左右更站一隨身仆從,正為其斟茶遞水。


    一見李景武走來,那人立時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爽朗道:“李老弟,你可讓我好等啊!我這茶可都已經換了好幾盞,你可總算迴來了。”


    李景武行了個平輩之禮,道:“讓公孫兄久等了,路上有些事耽擱了。”


    “哎……李老弟客氣了,來來來,好久沒有領教你的棋藝了,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退步。”


    說著,公孫柱抬臂一揮袖,兩個下人忙將茶盤拿走,換上一個棋盤。


    “好。”李景武也不推辭,坐在了公孫柱剛才所坐位置的對麵。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公孫柱一聲令下,兩個下人趕忙行禮,倒退著離開偏廳。


    棋子落盤,偏廳內很快便靜謐下來,唯有落棋與輕微的喘息之聲不時激起。


    一炷香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落子的動作,棋盤的局勢焦灼,黑白二其各在盤麵上霸占一半,平分秋色,勝負難分難解。


    李景武看了看棋盤,又掃了一眼公孫柱的臉麵,那一抹心不在焉的猶疑目光並沒能逃過這個久經沙場的將領的眼睛,於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公孫兄今日前來,隻怕,不止是為了與我切磋棋藝吧。”


    公孫柱抬起頭,微微一下,將兩指間架著的白子放迴棋盒之中:“李老弟久經沙場,素聞乃是晉國有勇有謀的大將,沒想到這眼力也非常人所能比。”


    “公孫兄客氣了,有何事?但說無妨。”


    “今日……太後宣了……先皇遺詔!”


    “哦?”李景武眉頭蹙了起來:“這繼位之人,已經決定了?”


    公孫柱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難道是公孫兄,你料錯了?”


    公孫柱悵然一笑,笑容間夾雜著太多的感慨與無力:“何止是錯……簡直大錯特錯……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中……”


    “不是皇長子?”


    公孫柱搖搖頭:“……繼位的人……是我。”


    李景武一驚,拿起在半空的茶杯竟也跟著莫名顫動著。


    便在這個時候,一個下人匆匆跑到了偏廳外,行了個禮,稟告道:“將軍,您帶迴來的那孩子剛剛梳洗完換上衣裳,少主便吵著要和他較量,現在已經在演武場打起來了,將士們攔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不用了……讓他們……”李景武此事無心理會此事,本想把下人轟走,沒成想,公孫柱卻攔住了他,反問道:“什麽孩子?”


    沒有家主的授意,下人並不敢貿然作答,李景武也懶得讓別人去費著口舌,於是道:“就是今日我與牧兒和晴兒去獵場圍獵,偶然撿迴來的一個小孩子,一身武藝不凡,雖無真氣修為,也能與牧兒戰得難分難解,我看他資質不凡,就把他帶迴來了,想著如果是別人家走失的就送迴去,如果是無家可歸的就留在府裏當個親兵。沒想到牧兒這孩子這麽性急,非要跟他分出個高下了。”


    “哦?還有這事?”公孫柱起身,道:“這倒是新鮮,李老弟可能帶我去一見?我很有興趣看看,能與天資聰穎的李家少主較量的孩子,究竟是何種模樣。”


    李景武隻得把那滿腹狐疑暫時憋著,起身道:“好吧,公孫兄隨我來。”


    兩人來到演武場,果不其然,李牧正與那野人在校場中央戰得難分難解,這次,李牧沒再用上真氣。雖是赤手空拳的兩個孩童,但這場戰鬥的氣勢卻絲毫不亞於沙場上兩軍對壘的將領。


    此刻那野人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裳,看那麵相,比李牧似乎還要稚嫩些許,但是明眸皓齒、眉宇之間已盡顯剛毅,而他的眉心中間,還夾著一點水滴般的白色胎記,甚是特別。


    公孫柱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兩人的較量,可李景武此刻哪有這心情,上前便是一聲厲喝:“在幹什麽呢?還不快停下?”


    兩人聞言,終於停下了手。李牧忙上前來行禮:“父帥,公孫伯伯。”


    公孫柱笑道:“數月不見,李家少主還是這麽的有活力啊。”


    李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李景武板著臉,嚴肅道:“牧兒,這是怎麽迴事?”


    “我就是……我就是想讓他跟我分個高低較量一下而已。可不管我怎麽叫他都沒反應……我一時氣不過……就……”


    “你是李家少主!做事怎能如此莽撞?”李景武沒好氣地哼道:“就算要較量也不是在這個時候,何況此子明顯比你年幼些許,你怎可強人所難,以大欺小?”


    李牧頗為不服氣的撅起嘴:“我又沒用真氣,不算欺負了……”


    “還敢頂嘴?”李景武怒喝一聲,李牧這才徹底閉了嘴。


    李景武向公孫柱行了個禮:“牧兒缺少管教,讓公孫兄見笑了。”


    公孫柱忙擺了擺手:“哪裏的話,李少主性情飛揚,一身武藝不凡,實為不可多得的將才。哪有見笑一說……隻是……”


    說著,公孫柱目光遊轉到了那已經恢複尋常打扮的野人孩童身上,細細打量著,半晌,才道:“李將軍,此子也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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