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年幼,財產自然由小的監護,等侄兒成年後原數奉還。《 ”


    盧二郎迴答的非常自然。


    旁邊的師爺忙不迭的給兩位大人講解這盧家兄弟的背景。


    原來這死去的盧大郎,今年32歲,娶妻萬氏,膝下隻有一子年方3歲,盧二郎的也是有妻有子,因為老母尚在,兄弟二人是分戶不分家,各自單戶,財產不牽扯,隻是一起奉養老母,這種方式在經商人家比較常見。盧大郎是本地有名的絲綢商人,財大氣粗,盧二郎的生意不如大郎,經營一個小小的生藥鋪子,時常還需要兄長照拂。


    “牛大人以為此事如何?“


    蓮生和牛縣令側身走到一邊研究此事。


    “此事太過蹊蹺,恐怕是有人背後搗鬼。”


    “下官也是這般認為。”


    揚州是大縣,本地縣令和蓮生一樣是六品官,因此兩人謙虛互稱下官。


    蓮生的目光掠過運河岸邊的人群,忽然笑了一下:“牛大人科舉出身,想必熟讀經傳,自然知道西門豹治鄴之事。?”


    “顧大人指的是《史記滑稽列傳》那件為河伯娶親的軼事?”


    “正是,咱們不妨將計就計。”兩個人商議妥當,走到盧二郎麵前。牛縣令擺出一副寬厚長者模樣道:“盧二郎,本官見你兄弟情深,甚為感動,相信河伯也是為你赤子之心所感動,才將令兄屍體歸還。”


    盧二郎聽到知縣大人誇讚自己,麵露喜色,不住點頭道:“正是正是,河伯真是深明大義。肯將兄長遺體歸還,還能將信送到。”


    “這樣甚好,我們這運河兩岸百姓常年受水患之苦,本官每想至此,心裏著實慘然。既然河伯是如此深明大義之人,不如由你送信給河伯,問問今年是否還有水患?”


    盧二郎本來還在笑。一聽這話瞬間收起笑臉。低頭說:“大人,這河伯怎會收小人的信件呢。”


    “哎,既然河伯能讓令兄收到信。並將屍體歸還,那就說明河伯是講道理的,再說河伯對你也是熟悉了,不如就由你親自去送的好。”


    蓮生在一邊也跟上一句:“盧二郎。你既然得到河伯青眼,幫助運河沿岸百姓。這是大功德啊。”


    盧二郎渾身發抖,聲音都開始發顫:“大……大人,使不得啊。”


    “使得,非常使得。本官這就給河伯修書一封,你是自己遊過去呢還是我派人送你到河中心放下去?”


    “這個,這個。大人,小的昨日隻是在這岸邊祭祀河伯。將信投到這河中的,並沒有親自送信啊。”


    “這樣啊,那就現在祭祀河伯,你將我的信投入河中,我們明天就在此等候河伯迴信好了。”


    牛縣令撚著長須,一本正經。


    “牛大人,我看不如派人在此等候一夜,以便第一時間將河伯的迴信送到縣衙。若是河伯不給迴信,不妨送盧二郎去直接問問河伯的意思可好。”


    “顧大人所言極是,你們幾個今日就守在這裏,隨時等待河伯迴信。”


    牛縣令指著幾名衙役說道。


    盧二郎嚇得渾身癱軟,終於忍不住喊道:“大人,大人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你兄長是不是被你殺死的?”牛知縣這句彷佛晴天霹靂,圍觀眾人都愣住了,有人在一邊嘀咕:不會吧,這盧二郎不是楞種(做事不計後果的人),怎麽會殺害親兄。


    盧二郎一聽這話嚇壞了,趴在地上不住磕頭:“青天大老爺啊,都怪小的糊恰恰(糊塗),我兄長真的是落水的,有漕幫的成六等人作證,前日也真的尋到了我兄長的屍體。隻是小的想到兄長萬貫家財都要給了嫂嫂和侄兒心裏不熱當(舒心),便央求成六等人瞞下尋到屍體的事,小的將屍體藏起來,昨天準備了祭品來江邊祭祀,裝模做樣一番,今日將屍體拖出,手上夾上信件。小的不曾謀害兄長,隻是想逼走嫂嫂,霸占侄兒的錢財而已啊。求大人明鑒啊!”


    牛知縣看了蓮生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敬佩:這位女提刑,果然是名不虛傳,用她的計謀,稍微一試,這盧二郎便露了馬腳。


    速戰速決,牛知縣馬上傳喚了漕幫的成六等人。那成六是個一身水手打扮的高大漢子,到底是混漕幫的,先上前給牛知縣和蓮生一起見了禮,站在一邊說:“小的成六,漕幫人,一直在這運河跑船,不知太爺傳喚小的前來所為何事?”


    “成六,那盧大郎是如何失足的你可知曉?”


    “太爺,盧大郎搭著小的船從徐州迴來,馬上要到案了,他那日心中高興,在船尾拉著一個買來的丫頭喝酒。那丫頭也不知怎地執拗,和他撕扯起來,說盧大郎害了她全家,現在又占了她身子,到了楊州府就拖盧大郎去見官。小的見二人撕扯,以為不過是女子撒嬌,並未當迴事。哪想到夜半時分鬧了起來,隻聽得嗵嗵嗵有人落水。小的嚇的睡意全無,跑到船尾一看兩人不見了。急忙張羅大家起來,下水去找,哪曉得那段河道本來是風平浪靜,瞬間起了大風,小的等人水性雖好,這大風浪裏尋人也是艱難,等找到人時,盧大郎已經氣息全無了。小的無奈,靠岸後就派人去盧家報信。那盧二郎來了給小的五十兩銀子,說幫忙遮掩,隻說尋不到屍體,待一切布置妥當再說,小的一時貪心也就同意了。小的所言句句是實,當著大老爺不敢油嘴打花。”


    成六如實講完,圍觀人群中起了噓聲。剛才眾人還在誇讚盧二郎兄弟情深感動河伯,現在則開始罵盧二郎狼心狗肺,為霸占侄兒財產不惜裝神弄鬼。


    “然後你便配合盧二郎將屍體藏起,待他祭祀完河伯後將屍體放到岸邊裝作才尋到的樣子?”蓮生問道。


    “是,小的幾個人在岸邊看盧二郎裝神弄鬼的還笑著哩。不過……”那成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這祭祀河伯的事昨天還有一起,小的親眼看到何貴也往河裏扔個油紙包,小的還問他盧二郎祭祀河伯,你湊什麽熱鬧。那何貴說什麽和大郎關係好,見二郎祭祀心裏不落忍,就扔下一包醬牛肉。”那成六說到這裏,嘴一撇:“這人說的板板六十四(一本正經),依小的看指不定搞什麽壞心呢,他是個撩騷逗子(喜歡惹是生非的人),油鍋裏的錢都要撈出來花的主兒,不知跟著湊什麽熱鬧。”


    蓮生眼睛一亮,命錦衣衛將那油紙包拿出問:“你看到的可是這個?”


    成六上前仔細看了看:“是這個顏色的,但是包的是不是這個模樣,小的記不清了。”


    蓮生看向牛縣令道:“牛大人,恐怕這紙包的主人就是那何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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