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紐約已經大半個月了,錄音進行的很順利,上午被造型師折騰了一流夠,晚上要進行攝影。空閑出來的下午,任偉隻想這樣一個人走走。頭髮被剪得出乎意料的短,任偉這輩子頭髮都沒這麽短過,前麵的劉海離眉毛尚有一段距離,後麵的碎發緊貼頭皮,任偉怎麽抓都抓不住自己的頭髮。別人都說很精神,可任偉那會兒坐在椅子上看著麵前四周都是燈泡的鏡子看不出那裏麵的男人究竟是誰。


    彭勃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


    他跟他遠隔重洋,他把他拖進了手機黑名單。於是,他的麵貌、聲音、文字表達方式都統統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他也再沒去家裏找過他,顏瞻一如既往的過著他的日子,對這個名字再未提及。


    任偉還是足夠了解彭勃的,雖然當顏瞻說出“彭勃來過”令他心驚肉跳,但他篤定彭勃不會跟顏瞻說什麽——他跟別人沒什麽好說的。顏瞻對他來說,正是“別人”。他既不會跟顏瞻再打上一架;也不會暴躁的罵人;更不會用粗鄙下流的話對顏瞻形容兩人曾有過的關係。對他來說,無論他跟自己鬧成什麽樣,這事也跟別人沒關係。任偉去哪兒了、任偉什麽時候迴來,問就問了,問完也就完了。他隻需要跟顏瞻說這麽兩句話。也正是因此,任偉才敢一走了之,放顏瞻一人跟家裏……


    然而,這“一走了之”也並非就能高枕無憂,任偉這些日子時常整夜整夜的輾轉難眠、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坦白來說,他不知道這事最後究竟將如何收場。對,他單方麵的逃避了。那麽,彭勃呢?他是不是能接受自己這樣的避而不見?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但這個消失,隻是暫時。


    他任偉不可能一輩子待在紐約,他任偉也不可能一輩子都避開彭勃。


    彭勃……能就此偃旗息鼓嗎?


    人的心都是柔軟的,他一次又一次傷他。彭勃……能不能硬下心來就此跟他一刀兩斷?


    你是缺人愛你麽?


    我缺你愛我。


    我不會愛你,我隻會傷害你。你能明白嗎?來來迴迴,這麽多次,任偉不信彭勃還不懂。


    我是不是嚇著你了?就那迴。


    任偉想,也正是那迴,他知道他跟彭勃絕無可能——倘若愛一個人,不倫他是何種麵貌,你都不會懼怕。可他卻真的害怕彭勃了。


    這份害怕還是日益加深的——跟顏瞻的感情越深,任偉越是怕彭勃。他知道他什麽都做的出來,也正如倪歆所說:他那種人,什麽時候他想跟你算了行,你想跟他算了,他能拆吧拆吧給你吃了。


    於是乎,任偉怎麽也不敢當麵對彭勃說:我不會跟你在一起。他隻想逃,隻想躲避,隻想等他幡然醒悟——任偉有什麽好,那麽決絕那麽不近人情那麽沒心沒肺,不要也罷。


    但這樣漫長的過程令任偉惴惴不安。他不知道事情接下來會有一個什麽走向,不清楚彭勃是否會在這個過程裏喪失最後的耐性。


    如果他不算,怎麽辦?


    想要疏遠他、隔絕他,正是因為任偉下定了決心想跟顏瞻好好相處,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此基礎上的。這也就是說,如果不是自己對顏瞻有了感情,那麽也許就不會這樣堅決的要跟彭勃一刀兩斷。也正是因為顏瞻,他才會意識到彭勃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路而並非退路。那麽……如果在此過程中,顏瞻被傷害了,又該怎麽辦?任偉比誰都清楚,如果顏瞻知道了自己跟彭勃的事兒,那大抵……一切就都完了。不想讓顏瞻知道,就得快刀斬亂麻,可這又和“逃避”這條路徹底相悖。說白了,任偉發現,除了被動的被選擇,他毫無辦法。


    結帳出來,任偉的手插在風衣口袋裏,他緩步走著,低著頭,心情一如既往的沉重。他想,哪怕,一個人一生隻給一次反悔的機會也好。那麽,他或者選擇不那麽任性那麽乖戾,以求得龍語還在身旁;或者,他選擇從不曾對彭勃投懷送抱索取半絲安慰,以求得不用去麵對這樣一個強勢的不近人情的男人;或者,他選擇最開始就意誌堅定誠心誠意的對待顏瞻接受顏瞻,以求得不出現這種兩難的境地。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會陷入目前這種困境。


    他現在當真對顏瞻動感情了,卻發現自己站在了懸崖邊,一不留神就會墜入萬丈深淵。這還不是任何人的錯,錯全在他自己。


    路過商業街的櫥窗,任偉看著投映在玻璃上的自己,隻有一個想法:你越來越舉步維艱了。


    一封新郵件。


    下午第一堂課結束,顏瞻登錄手機msn,郵件提示處出現了新郵件的標誌。


    迫不及待的打開,顯示有圖片需要下載。


    顏瞻用指尖敲屏幕,眉開眼笑的。


    發件人當然是任偉。


    一看到圖片顏瞻就瞪大了眼睛——是照片呢!任偉的照片!雖然他的頭髮超短,可顏瞻一眼就認出來了!


    熊貓仔這會兒眼冒紅心:哎呀呀,髮型好酷的;哎呀呀,他穿西裝好帥的;哎呀呀,黑白照片的感覺好復古的;哎呀呀,哎呀呀他的小王子太有愛了~


    顏瞻盯著照片傻笑,合不攏嘴。最近他恍若置身天堂——任偉不僅每天都給他寫信,時不時還會msn視頻一下,最重要的是,無論有什麽事,都第一時間告訴他!他對他在乎的不得了,心裏裝的滿滿的都是他,那種黏黏乎乎貼著他的感覺讓熊貓仔感覺自己腦袋上多了一隻光圈。


    “誰啊?”


    猛然湊過來的腦袋嚇了顏瞻一跳,他下意識的就挪開了手機。


    熊鑫狐疑的看著他,他隻會嘿嘿傻樂。


    “跟個傻子似的。”熊鑫白了顏瞻一眼,收迴視線繼續看攤在桌麵上的書。


    顏瞻還是傻笑,點著屏幕看任偉給他的來信。信上說這是今天被造型師鼓搗的結果,晚上拍了照,這些是他問攝影師要的小樣,圖片大,改小了,不知他能不能看到。還說今天他自己去了中央公園,參觀了紀念約翰列儂的糙莓園,點了卡布奇諾,不是很甜,但很香。等等、等等……


    顏瞻按了迴復,開始迴信,不乏大量肉麻的話,寫的他臉紅心跳。可想而知,熊鑫再湊過來,他就咿哩哇啦一邊擺手一邊紅著臉說:別看啦,焦人的很!話雖然這麽說,可再度提筆,他還是忍不住繼續肉麻。


    “夠冷的,我去買罐裝咖啡,你要不要?”熊鑫起身,低頭看著顏瞻問。


    “要奶茶~午後紅茶的那一種喔~謝啦!”


    熊鑫走了,顏瞻繼續他的迴信,手機沒計算機好使,可絲毫不打消他的熱情。


    最近顏瞻跟熊鑫走的很近,雖然任偉不願意他跟對方接觸,可顏瞻大大方方——你不要瞎想,就是一個蠻談得來的朋友。大前天夥同他去普羅音像了,前天一起聽學校的音樂會了,昨天他影印了難搞的譜子給我了,今天一起吃飯了……事無巨細,顏瞻有什麽說什麽。他一坦蕩蕩,任偉也不說什麽了。但顏瞻估計八成還是自己那句話起了效果:我隻對你有感覺,其他男的就是男的,男的朋友。隻為你省略中間的那個“白勺”。吶,再說了,男的都喜歡女的,我都看見他女朋友了~


    顏瞻沒說瞎話,他確實看見熊鑫的女朋友了。那天,為了影印譜子,顏瞻去了熊鑫家。雖然他一再說不用他跑一趟麻煩,但顏瞻說怎麽好意思讓你拿那麽沉的東西跑來跑去呢。於是熊鑫打了個電話,然後他們就一起去他家了。熊鑫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廳的格局,本來顏瞻聽他講電話還以為他跟人合租,然而,來開門的卻是個女孩,很白淨長頭髮穿了一身家居服。她一笑臉上就凹進去兩個酒窩,待人特別和氣,端茶倒水始終陪伴。後來他們下樓,她還喊顏瞻有空再來玩。


    “奶茶。”


    鐵罐被放到顏瞻麵前,顏瞻伸手去摸,暖烘烘的,看來已經加熱過了。給任偉的迴信寫完了,他已經發出並收起了手機,這會兒正看課本。


    “謝啦。”顏瞻拉開了易拉罐的鐵環,放到了一旁。


    “晚上有事嗎?”


    顏瞻聽到熊鑫不經意的問。


    “沒的呀~”


    巡演結束,顏瞻大大鬆了口氣,hs這一次的巡演可謂熱烈空前,公司打算為他們推出專輯了,目前在磋商中。任偉不在,顏瞻刻意給自己安排了很多事以排遣寂寞,但歸來歸去,也就是教教課、拍拍照,偶爾有一兩個訪談,再無其他。以前跟向曉冉黏黏乎乎短來短去電來電去,但小冉最近不愛搭理他了,另結“新歡”,約他出來吃飯他都沒時間。不是推脫加班就是推脫有私活。“新歡”是誰,顏瞻八卦半天也沒八出來。他隻知道,小冉大概交了女朋友。其他樂隊成員也是各有各的生活,就連果子最近行程都超級滿。顏瞻在北京沒什麽其他熟人了,熊鑫的出現可謂——雪中送炭。


    “那晚上一起吃飯吧。”


    “食堂嗎?”顏瞻這麽問並不奇怪,他們常常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再去琴房練琴。


    “別了吧,再吃我要營養不良了。我知道有家雲南菜不錯,就在荷花市場,吃完咱們可以去後海逛逛。今天還挺暖和的。”


    “行呀~”顏瞻剛說完又覺得不妥——平時也就算了,要練琴;今天是不是應該叫上他女朋友呀?要不總是讓她一個人等在家裏,人家會不開心吧?


    “那就這麽定了。”


    “要不要叫上你女朋友啊?”顏瞻搶白。


    “啊?”熊鑫瞪大了眼睛。


    “我這隻燈泡會盡量暗淡些的!”


    “我哪兒來的女朋友?”


    “呷?”這次換顏瞻瞪出倆銅鈴,“前幾天……去……去你家,你女朋友不是在的嗎?”


    “你說阿元啊?是我發小,她失戀了心情不好,不想上班、不想迴家,就來借住幾天。昨天才被她媽一邊數落一邊接走的。”


    “這……這樣啊……”顏瞻目瞪口呆,“我沒想到耶,女孩子來借住……說起來,她還真放心你呢……啊!我沒別的意思哈,你是很值得別人信任的!”


    “我很值得信任?”熊鑫淺淡的笑了。


    “當然了!”


    “承蒙你高看。”


    “這是啥子話嘛!”顏瞻眯眯笑。


    導師走進教室,兩人停止了交談,都認真的看向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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