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當初是相愛的。”白淮書咬字清楚,“你明明可以用別的辦法跟小舟複合,你卻選了一個最極端、最不理智的做法。你要是那個時候迴到深水巷,跟小舟好好道歉,說自己不會再隨便拋棄他,他肯定會同意跟你複合。那時候的他,滿心、滿眼藏的都是你。他最喜歡的人就是被他撿迴去的alpha。”


    “他是一個沒有人愛的小狗,你是第一次給他全部愛的alpha,所以你在他的心裏是特別的。”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被萬頃黑暗所籠罩,醫院附近的路燈與走廊的聲控燈也都亮了起來。譚知禮順勢坐在長椅上,他的眼睛像是兩個黑洞洞的槍口,混雜著迷茫與痛色。


    “你軟禁他、虐待他,注銷他的身份證,燒掉他的書,把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都給毀了。


    “


    白淮書說出來的話像是刀子一樣,把譚知禮的心髒戳地血肉模糊,“你在他心裏特別早就沒了,他恨死你了。你就是一個壞到徹底的alpha,害他的耳朵出現問題,害他得了抑鬱症,害他跳樓……你這樣的alpha,怎麽還有臉活著?我要是你的話,早就拿一條繩子把自己給吊死了。”


    “我不能死,我要用下輩子贖罪。”譚知禮的眼底像是月色一樣涼,“我愛他。”


    “愛?”白淮書覺得可笑,“你知道什麽是愛嗎?”


    譚知禮不知道什麽是愛。


    他從小就是一個沒有人疼愛的環境中長大的。


    譚榮川是他的父親,可譚榮川卻鮮少迴家,從來都沒有過問他的學業,也沒有給他開過一次的家長會,他隻記得父親是一個隻有在生病時才能見到的角色;至於時醉惜,他是能經常在家裏見到時醉惜,可時醉惜的一顆心從來都沒有放在他的身上,時醉惜隻會利用他,為了讓譚榮川迴家,時醉惜經常都會在他身上製造出一些意外,讓他生病,再用這個借口喊譚榮川迴家。


    後來,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他喜歡上一隻貓。


    那隻貓全身上下的毛發都是雪白色的,有一天,這隻貓偷偷從他身邊跑走了,去吃譚知宴的貓罐頭。他放學迴來就看到自己喜歡的貓乖順地站在譚知宴的腳邊,他當時很冷靜,臉上連一絲憤怒都沒有。


    當天晚上,那隻貓失足跌入湖底了,而他就是罪魁禍首。


    為了能永遠將貓留在身邊,他選擇了一個最為極端的手段。


    他從小就沒有得到過愛,長大以後也隻知道用掠奪這種方式把喜歡的人給鎖在身邊。


    “愛一個人,應該是想著能讓對方幸福快樂,而不是強行將人留在身邊,加重對方的痛苦。”白淮書是理性的人,他在情感方麵很是了解,“你要是真的愛小舟,以後就別來打擾小舟了,他不想要看到你。”


    “我不能失去他。”譚知禮無法想象失去柏舟會有多麽痛苦,他這段時間在家裏度日如年,整個心髒裝滿了小舟。


    白淮書的聲音很冷,“你之前都不愛他,現在裝什麽深情啊?”


    譚知禮視網膜像是受到了什麽劇烈的刺激,導致他的眼前發黑,耳朵隻能聽到刺耳的嗡鳴聲,“我愛他、我很愛他……”


    “可笑。”白淮書隻覺得氣血翻湧,一向冷靜自若的他也忍不住在這個時候發了脾氣,“當初你把柏舟送上救護車時,護士詢問你小舟的年齡,而你是怎麽說的?你是大概是多少歲。你連他的年齡都不知道!愛一個人,連他的年齡都不知道,也配說愛嗎?”


    譚知禮垂在黑色西褲旁邊的手在發顫著,他的牙齒也在上下打磨著,“我當時太著急了,才沒有說出來的。”


    “好,就算你知道他的年齡,那你知道他的生日嗎?”白淮書就好似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炮彈一樣,像是恨不得將眼前的譚知禮給炮轟成齏粉,“你知道他喜歡吃什麽?忌口什麽嗎?你知道他最喜歡的書是什麽嗎?你知道他的夢想是什麽嗎?愛一個人,要是連這些都不知道,那就不能稱為愛。”


    白淮書的斥責聲像是一把把鋼針一樣刺入他的皮膚表層,紮進他的腦髓裏,使得他全身都疼了起來。


    原來喜歡一個人,還要知道對方喜歡吃什麽,有什麽忌口,也要了解對方喜歡看什麽書、夢想是什麽……


    沒有人教過他這些,以至於他都不知道要怎麽愛人。


    他以後會按照白淮書說的,去好好愛人。


    第60章 60.小事


    半個月後,柏舟的身體都恢複得差不多了,白淮書幫他辦理出院手續。


    他們提前商量過了,柏舟現在沒有地方住,就先住在白淮書婚前購置的那套公寓裏。


    出院的手續很是麻煩,再加上還要收拾行李,白淮書一個人忙不過來,周謙就過來給白淮書幫忙打下手,一個混跡在刀見血口的大佬如今在幫著柏舟搬東西,模樣看起來倒是有些好笑。柏舟倒是有些不忍了,周謙一隻手臂受傷,又在忙前忙後搬東西,柏舟真怕周謙的傷口會因此而裂開,周謙卻說他是銅牆鐵壁,不會有事的。


    在周謙的幫忙下,他們順利出院。


    白淮書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將行李都塞進後備箱後,蓋上了後備箱車門,繞到車的駕駛座上。


    柏舟的腿腳不方便,坐在轎車的後麵,周謙就喜歡跟柏舟挨著坐在一起,也跟著坐在車後座。


    白淮書跟柏舟兩個人的話都很少,而周謙的話卻很多,一路上嘴巴都沒有停下來,聒噪地要命,但也把柏舟逗得笑出聲了。


    周謙這人看著很兇,實際上骨子裏頭卻很細膩,他知道柏舟患有重度抑鬱症,就會故意說一些好笑的段子給柏舟聽,希望柏舟能夠早日解開心裏的鬱結。


    轎車緩緩駛向高架橋,匯聚車流,最後在靠近城郊時才下了高架橋,經過了一片別墅區,終於來到白淮書的高級公寓。


    白淮書推門下車,先將輪椅拿下來,再扶著柏舟坐上輪椅。


    周謙就負責單隻手搬行李,要是他身邊的馬仔看到他淪落到去當搬貨仔肯定會笑話他的,周謙卻是不在乎這些,直接把行李都搬進客廳裏,把行李都搬好以後,他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像是格外隨性。


    他四處打量著白淮書的公寓,問道:“白先生平時都不住這裏嗎?看著就沒有煙火氣。”


    “這是我結婚前住的公寓。”白淮書迴答地言簡意賅。


    “怪不得呢。”周謙有嚴重的煙癮,在醫院憋了好幾天,這嘴巴裏早就沒味了,他磕開煙盒,抽了一根中華,“忙活了一上午,咱們中午吃什麽?”


    白淮書從出生起就十指不沾陽春水,他這雙手隻能拿手術刀,握不住殺魚的菜刀,“我可以請家政阿姨過來做飯,或者點外賣送過來。”


    “淮書哥,我來做飯吧。”柏舟抬著烏黑的眼睛望著白淮書,“請阿姨過來太慢了,還不如我親自去做飯來得快一些。”


    沒等白淮書將疑惑說出來,周謙就先擰著眉頭,“你這會兒坐在輪椅上,還要給我們做飯?怎麽感覺跟虐待病號一樣。”


    “周謙。”柏舟舉起他的手,“我是腿摔斷了,我的手又沒有問題。再說了,這段時間,你們這樣照顧我,我給你們做一頓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別再說什麽不用一類的話,我不想聽。半個小時後以後開飯。”


    話音剛落。柏舟就推著輪椅要去廚房做飯,剛走到廚房門口,柏舟就停了下來,他看向周謙,“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周謙可是一個葷素不忌的alpha,他挑著眉稍,“我沒什麽忌口的,什麽都能吃。”


    周謙跟白淮書兩個人都是好養活的,不像譚知禮,當初給譚知禮做飯的時候,柏舟都得費一番功夫,譚知禮很挑嘴,不吃蔥不吃蒜不吃薑,不吃動物的內髒以及動物皮,也不吃一些重口味的食物,總而言之,給譚知禮做飯之前都得認真思考有什麽能做的菜。其實把譚知禮不願意吃的菜給篩除掉以後,幾乎就沒有能做的菜了,也許水煮雞胸肉才是最適合譚知禮的。


    柏舟皺了皺眉,他怎麽又想起那個令人討厭的alpha了。


    他深深唿出一口氣,準備去看看廚房裏有什麽能做的菜,冰箱裏的菜色很豐富,蔬菜跟肉類都有,且全都是新鮮的。


    柏舟仔細地估算了一下,他們三個人最少都應該要做四道菜,不然都不夠吃。


    周謙還是一個比較能吃的alpha,他決定把四道菜升級成五道菜,再來一道湯,這樣應該就夠吃了。


    他住院期間都在吃白淮書給他帶來的大補湯跟營養餐,早就吃膩了,他今天打算做一些比較有味道的菜。


    把米洗幹淨,裝進電飯鍋後,他摁開電源鍵,開始備菜。


    他將排骨從冰箱裏拿了出來,先將排骨洗淨瀝幹水分,再放生抽老抽黑胡椒等調料進行醃製,油溫六成的時候,再將排骨放進去油炸,最後再撒上歐芹碎,香味撲鼻濃鬱。其他的四道菜分別是辣子雞丁、檸檬風爪、蠔油青菜、金湯肥牛,湯是最簡單的板栗燉雞湯。


    把飯做好以後,周謙過來把菜從廚房裏端到餐廳的小桌子上。


    周謙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還沒有開始動筷子,他就對柏舟的廚藝讚不絕口,“你的廚藝也好了吧?這水平,我感覺你都能出去外麵開飯店了。說真的,你要是出去開飯店,我肯定天天都去你的飯店吃飯。”


    白淮書在周謙對麵坐下來,他冷嗤,“小舟可是港大的化學係高材生,你讓人去開飯店,那不是屈才了嗎?”


    “學霸果然是牛逼啊。”周謙夾了一塊椒鹽排骨,一口咬下去,滿是排骨的酥脆鹹香,他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這個味道,比我們家阿姨做得好吃多了,我感覺我一口氣能炫三碗米飯。”


    柏舟坐在白淮書的身旁,謙虛地說:“也沒有很好吃,你要是喜歡的話,那就多吃點。”


    周謙說了一句我就不客氣了,他就開始化身幹飯機器。


    柏舟跟白淮書相互對視一眼,笑著拿起筷子準備吃飯,還沒吃幾口,客廳的可視門鈴就響了起來。


    白淮書放下筷子,走到可視門鈴麵前,點擊了接通,通過可視門鈴,白淮書看到了一張並不討喜的人臉。白淮書偶爾會跟著陸風白在外麵應酬,自然也是見過譚知禮身邊的助理謝行,這位助理就他的雇主譚知禮一樣討人厭。


    “白少爺。”謝行的聲音從可視門鈴的聽筒處泄了出來,他一板一眼地說:“譚總讓我來給柏先生送東西,這東西對柏先生來說很重要。”


    白淮書並不是一個會擅自作主的人,他轉過頭詢問柏舟,“要開門嗎?”


    柏舟在心底犯嘀咕,按理來說他並沒有東西落在譚知禮那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落下了,還要讓謝行親自跑一趟。他不太想看謝行,但卻想知道譚知禮讓謝行給他送什麽東西了。


    他將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並說:“讓他進來。”


    白淮書關掉可視門鈴的通話,並用遠程操控的方式將公寓大門口的鐵柵欄給打開了,他沒有迴到餐桌,而是抱著手臂在客廳的玄關處等著謝行進來。


    謝行抱著一個籠子從外麵走了進來,而籠子裏裝的是一隻短腿柯基,當初這隻柯基被譚知禮從機場截獲以後,譚知禮就把這隻狗送到鄉下讓別的人養。他將籠子放到地上,又看向柏舟,“柏先生,譚總說蛋黃對您來說很重要,他讓我將蛋黃還給您。”


    柏舟坐在輪椅上,雙眼呆滯,他握著筷子的手都在微微發著顫,他沒有想到有一天還能再次看到蛋黃,久違的思念像是潮水一樣傾瀉而出。


    白淮書主動將狗籠的門給打開,並把蜷縮在角落裏的小狗給抱了出來。


    蛋黃跟柏舟已經有半年多沒有相見了,可蛋黃一跑出籠子,立刻就奔向柏舟,它伸出可愛的小舌頭,發出嘶哈的喘息聲,尾巴也搖地很歡快。


    周謙考慮到柏舟的小腿骨裂還沒有痊愈,一把拎起蛋黃的脖頸,惡聲惡氣地兇他,“小舟的腿還沒有好,不許亂碰他。”


    蛋黃陡然看到那麽兇殘的alpha,被嚇得耷拉著腦袋,一副乖乖聽訓的樣子。


    柏舟忍不住出聲,“周謙,你別嚇到它。”


    周謙“哦”一聲,滿不在乎地把不聽話的小狗給抱遠了一些。


    白淮書看著一旁的謝行,發出了逐客令,“要是沒有別的事,你可以走了。”


    謝行站得筆直,他像是沒有感覺到白淮書對他的惡意,臉上沒有露出絲毫尷尬的神色。


    他將一個文件袋遞到柏舟的麵前,“譚總托關係將您的戶籍重新落在港城,您之前的身份證現在可以正常使用了。譚總知道您想要出國留學,他給您選了y國的一家公立學校,您之後可以直接到英國留學。另外,文件袋裏麵還有一張卡,是無限額度的,您可以隨便刷。”


    柏舟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停頓半晌,才將握緊謝行遞過來的文件。


    他的手指纖細雪白,將纏繞在文件袋最上麵的繩子給繞開了,並將文件袋裏的東西給取了出來,正如同謝行說的那樣,裏麵有他的新身份證、戶口本,還有他的學籍檔案、留學的資料……以及一張黑色的卡。


    其實他還蠻意外的。


    他原本以為自己真的要跟臭水溝下的老鼠一樣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卻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還能夠重新用柏舟這個身份。他可以重新迴到港大上課,可以做導師的學生。


    但是,更令他沒有想到譚知禮會給他辦留學的手續,他記得很清楚,當初他將譚知禮迷昏,逃跑去機場後被譚知禮抓迴來。那個時候的譚知禮根本就不想讓他離開他,更不可能放他去留學,而現在的譚知禮卻主動幫他辦理留學手續……


    一切都是不可思議的。


    還有那張黑卡,他也不覺得陌生。


    他跟譚知禮上床時,譚知禮也是給了他這樣一張黑卡。


    他並沒有像小說主角那樣正氣凜然地將黑卡摔在謝行身上,再說幾句我不需要你老板臭錢這樣的話。對他來說,留學需要很多錢,他也不能一直都靠白淮書養著,這筆錢正好解決了他當前的困擾。


    他將東西都放進文件袋裏,看向謝行的目光有些冷,“東西帶到了,你可以離開了。”


    謝行恭敬地朝著柏舟微微傾身,隨後就挺直著腰背走出公寓樓。


    現在是春末夏初,這個季節多雨。天空暗沉下來,瓢潑的大雨破開蒼穹,斜斜地打在玻璃車窗上,模糊了車窗裏alpha的麵容。


    alpha坐姿端正地倚靠在真皮沙發,以往的他總是會在車上看文件,而現在alpha被奪權了,公司裏的事情也就不歸他管了,現在的他像是清閑的貴公子。


    他的目光像粘稠的膠水一樣落在公寓樓的客廳裏。


    客廳的牆頂上懸掛著暖黃的吊燈,襯得周遭有了幾分暖意。坐在輪椅上的beta緩緩地走到廚房裏,他開始淘米煮飯、備菜、做菜,盡管他坐在輪椅上,行動有些不便,但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半分。


    以前在深水巷的時候,beta也是這樣為他做飯,隻不過現在beta做的飯卻不是給他吃的,而是給別的alpha吃,他這輩子說不定都沒有機會再吃到beta做的飯了。


    一股無名的怒火從他的喉嚨燒了起來,他捂住胸口,嘴裏噴出了一灘血。


    謝行正好從公寓裏走出來,他撐著傘,隔著雨幕看到alpha正在吐血,他連忙疾步奔向alpha的身旁,打開車門,“譚總,我送您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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