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跟著前來,倒要看看他是有真材實料,還是故弄玄虛。


    就連對麵的皇帝劉炎,都站起了身來,急忙來到欄杆之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的劉梟。


    他倒要看看,這個逆子,到底在搞什麽鬼。


    劉梟不顧現場諸位的跟隨,舉起酒杯,當空一敬。


    “範文正公,得罪了。”


    言罷,劉梟狂灌了一口酒。


    “大乾開創百年,篳路藍縷,前將軍立不世之功,衛我大乾萬世基業。斯人已逝,湖樓猶在。”


    “登高望遠,予觀京都勝狀,在密雲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登天樓之大觀也……”


    隻此開篇一句,宋知意立時微皺美眸。


    不由得大受震撼。


    劉梟這開篇氣勢磅礴,且贅述了趙老將軍的功績,以及大乾的萬世基業。


    而斯人已逝,湖樓仍在。


    這表明了劉梟的決心,即便北涼犯禁,也不過一時之難。


    大乾的江山,不會有失!


    緊接著,劉梟用輕描淡寫的詞語,瞬間描繪了蕩氣迴腸的密雲湖全貌。


    這種才氣,的確並非尋常人。


    所有才子,聞聽開頭前作,已經完全被震驚了。


    但劉梟的瘋狂輸出,沒有片刻停歇。


    恍若一氣嗬成。


    “……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言及於此,劉梟黯然低頭,又飲了一口酒,隨後猛然抬起頭來。


    近乎癲狂。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


    “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一悲一喜,形成天然反差。


    而先悲後喜,又為後文埋下了伏筆。


    眾人聞及於此,都不由得驚歎不已。


    “這……什麽意思?”劉章文化水平不行,這麽多的之乎者也,已經把他繞暈了。


    而劉勃,卻是鐵青著臉,沒有解釋。


    氣就氣在,他明白劉梟每一句賦中的意思,但自己,偏偏寫不出一句來。


    就連對麵眺望的皇帝劉炎,都完全震驚了。


    旁邊給他撐傘的陳洪,也是目瞪口呆,扇都滑落在旁。


    “陳公公……”旁邊太監,連忙小聲提醒。


    陳洪這才反應過來。


    劉炎卻是一把推開油紙傘,目光深邃地望向了密雲湖。


    原本普普通通的密雲湖,再次看去時,卻不免多了分感懷。


    原來,這平靜的湖水,和平淡的樓閣,也能賦予如此深厚的人文關懷?


    劉梟短短幾句,簡直如百萬大軍一般,激勵人的浩氣。


    “嗟夫!”


    劉梟忽然大喝一聲,舉起了酒壇:“予嚐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


    說著,他扭頭看向了宋知意。


    宋知意不由得一愣,緩慢迴了神。


    沒想到武王居然有如此不世之才,且心中常懷古仁人之心?


    劉梟繼續沉浸其中,喃喃道: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


    所有人觸目觀瞧,如同小學生聽著老師授課一般。


    劉梟目光深邃,眺望遠湖之外,北涼兵馬的方向道:“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


    “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嘩啦!


    劉梟砸碎酒瓶,心中激蕩不已。


    而所有人,瞬間被這酒瓶砸碎之聲驚醒。


    神色仍舊是悵然不覺。


    宋知意更是被劉梟這最後幾句蕩氣迴腸的賦文,全然擊碎。


    體無完膚。


    不由得慌神,後退了一步。


    “小姐……”


    彩雲忙上前攙扶。


    心中卻是疑惑不止,幾句賦文,有這麽大的威力嗎?


    “我沒事……”


    宋知意連忙擺手,小聲道:“武王的賦文,都謄錄出來了嗎?”


    彩雲沒想到小姐第一句話,問的是這個,忙道:“已經謄錄了。”


    她一開始,也不相信劉梟能寫出什麽曠世神作,但還是命人抄錄了下來,作為日後羞辱劉梟的證據。


    誰能想到,劉梟即興之間,口若懸河,一氣嗬成。


    竟然寫出了此種千古名篇?


    整個現場,震驚得體無完膚,鴉雀無聲。


    而對麵的劉炎,卻反複在口中念著劉梟賦中的精華。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真是那小子隨口而就的?”


    劉炎滿臉震驚。


    實話實說,他讀遍四書五經,古賢經典,都寫不出這種詞語來。


    沒想到劉梟居然脫口而出?


    而且不管是那首《從軍行》還是這篇賦文,都完美地切合了當下大乾的困境。


    北涼犯禁,已經快攻破京都。


    然京都之內,卻還在明爭暗鬥,內耗不止,甚至沒有大乾的熱血男兒,願意為國出戰。


    曾幾何時,劉炎甚至都有些心灰意冷,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但聽了劉梟這兩篇佳作,他不由得激動了起來。


    “速速將劉梟的詩文和賦,謄錄千篇!不,謄錄萬篇。朕要以此激勵我大乾軍民!”


    這樣的名言警句,劉炎可恨不是出自於自己之手。


    但即是自己兒子寫的,他也要傳閱軍民。


    “額……”


    陳洪卻遲鈍了,頗有些擔憂道:“陛下,武王的風評一直不好,眾人都知他不愛學習,若是將他的這兩篇詩賦發布,不知道軍民會不會信啊?”


    劉炎也頓了一下,思慮再三道:“的確如此啊。”


    “這樣吧,在這兩篇詩賦下麵特別備注,就說最近皇帝親自督促武王學究,小有所成而作。”


    陳洪眼前一亮,連忙應答:“是。”


    皇帝高啊,輕描淡寫地就給自己添了一個莫須有的功名。


    下了這命令後,劉炎轉身離去。


    而此時此刻,登天樓內依舊迴蕩著劉梟那震撼人心的名言警句。


    仿佛要將這座古老建築都點燃一般。


    站在一旁的孫斌心情澎湃,難以自抑,沒想到自己這好哥們,居然是如此的學富五車。


    藏得太深了吧?


    不過他現在沒時間追問,而是轉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劉勃和劉章二人。


    “三殿下、六殿下,事到如今,難道你們還認為武王大人的詩作是抄襲而來的不成?”


    孫斌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與得意,似乎想要從對方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或者狼狽之態。


    “你......!”


    劉章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孫斌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憤怒得幾乎扭曲的麵容。


    他死死咬著牙關,一雙眼睛瞪得渾圓,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平日裏默默無聞的家夥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給他和劉勃難堪。


    孫斌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進了劉勃的心窩子裏,讓他又羞又惱,卻又無從辯駁。


    原本今天,他誌在必得,成為宋知意的心上人。


    沒想到居然還被劉梟截胡了!


    然而,事實已經如此,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我們走!”


    劉勃丟下一句話,轉身頭也不迴地離去。


    他的腳步略顯沉重,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般緩緩離開了現場。


    剛剛踏出登天樓的門檻,一旁的幕僚便迫不及待地貼了過來,話裏有話道:“六殿下,密信的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劉勃一個冷眼給瞪了迴去。


    隻見劉勃麵色陰沉至極,冷冷說道:


    “不必擔心,所有的事情都在我掌控之中。暫且先讓我那位‘好哥哥’得意幾天。過不了幾日,我定會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這話時,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仿佛已經看到了對方悲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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