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賜罪?你忘了如今你的主人是誰麽?"周文晟隻徐直還沒有時間搞清前因後果,便柔聲解釋;"趙紫歡搶了個女人,正是外國戲班子的人。這些伶人膽大包天,趁著趙家包場,意圖殺盡趙家人,你跟學士們是池魚之殃,薑玖當時正在趙家那頭脫不了身,也算趙家祖上積德,要不是薑玖在那,隻怕是要絕了後。但,他保護不力是事實,大姑娘,你說,你要怎麽罰他?" 徐直不在意地說道;"陛下做主便是。"頓了下,她追問;"那些伶人呢?""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你放心,他們的目標並非是你,隻是將你誤以為是趙家人,斷然不會找你尋仇,朕必定將他們一個不漏的逮到。"他抿起嘴再道;"西玄貴族之後,益發地登不上台麵了。"同墨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迅速比了個手勢。


    周文晟眼尖的看到了。"她在比什麽?"


    同墨立刻朝周文武這方頓首跪著。


    徐直代為說明;"她說,阿玖有罪在身,但不能離開徐府,九行還沒有上手,會造成我的麻煩。"她偏頭想了下,點頭道;"同墨說得對,陛下,阿玖的罪暫緩吧。"周文晟溫和道;"都聽你的,那就讓薑玖戴罪立功吧。"目光移到同墨,問道;"姓什麽?"隻一次,徐直停頓稍久,歎口氣道;"阿玖,你代同墨迴答。"周文晟連眼皮也不眨,嘴角差點要露出有趣的笑來。徐直吩咐得如此理直氣壯,分明是連身邊人姓什麽都搞不清楚,都跟了這麽多年,真不知她是天生對人無情還是不問世事?


    薑玖畢恭畢敬答道;"同墨姓烏。"


    "烏?我想起來了,京師大姓,烏同墨,朕記得十多年前烏家犯了事,全族入獄,當時烏家有名天生將才叫烏桐生吧?他騎射搏擊西玄無人可敵,聲名顯赫,若然不是他父親犯了大罪,今日西玄貴族裏又豈會拿不出人來……大姑娘,想當年我們鮮衣怒馬、意氣風發,說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為過,十幾年過去了,物是人非,妹妹看見年輕貴族在朝堂上,都深感你我都已經老了……"說道此處,他看著徐直尚且年輕嬌嫩的麵容,喉頭一梗,再也感慨不下去了,隻想說一句"這保養良方可否給皇後一份",最後他還是難以啟齒,隻得硬生生地轉了話;"這烏同墨是旁支?"薑玖付身答道;"是,她嫁給再臨,再臨因病去世,她無處可去,就一直留在府裏。"周文晟點頭,轉向徐直,細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你沒事就好,頭還疼嗎?""尚能忍受。"


    他憂心地直歎息,"我聽薑玖說,近年你頭痛症犯得次數多了些,是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是西玄的榮耀,是朕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好友,朕必會窮盡一切讓禦醫想盡辦法治好你的,嗯?"他傾向前,神態十分自然地替她撩過烏黑直發至肩後,距離近到可以聞到徐直身上的熏香。


    薑玖微微抬起眼皮,看著床上的人。


    白華垂著眼,僵硬地盯著地上淺淺地人影。


    同墨的視線則落在周文晟繡著鳳凰紋的衣擺下的靴子。


    他支付輕輕碰到她唇上傷口,"哪來的?殺手傷的?不像啊。"徐直微微側開臉,說道;"陛下,我也是會痛的。"周文晟像是迴過神,身體坐直,笑道;"沒辦法,徐直你忍受疼痛的能力異於常人。舉例來說,明明頭痛到倒要看大夫了,你居然還能麵不改色,也就不能怪我以為你唇上這點小傷根本不疼,到底傷哪來的?"他又將話題轉迴此處。


    徐直沉默一會兒,看向白華。"我忘了。怎麽來的?",畢恭畢敬道;"當時我們跌倒在地,許是那時大姑娘自己咬傷的。"徐直又看向周文晟。


    他眉心微攏,又笑。"好了,都過去了,莫怕,往後朕必不會讓此種事再發生。""陛下登基兩個月了,徐直的墓也該繼續動工了。"他聞言,難掩哀傷,"好好,都聽你的都聽你的。我就不吵你了,好好休息,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差人來要。"走到房門口,他起身,又迴頭看一眼還是呆頭呆腦的徐直,眼底湧出笑意,搖頭出去了。


    出去前,他聽見裏頭的薑玖說道;"大姑娘,我去送陛下。""嗯。"


    周文晟出了門,直往前走去,隨行的太監都在十步外的距離,一人迅速地追上,而後安靜得走到他的側後方。


    他步履在石磚地上,突然笑出聲。"剛清醒的姑娘都是一臉傻呆嗎?怎麽看起來比平常冷若冰霜的樣子可愛許多。"身後的人顯然不便評論,也或者根本從頭到尾沒有看過徐直剛睡醒的樣子。


    周文晟從來不去管徐直的身邊人到底是做什麽用的,日常生活所用也好暖被也好,他隻要知道徐直身邊有人打點就夠了。


    他看著徐府裏的院景,頭也不迴地說道;"看,那裏端莊大氣,貴氣逼人,這頭奇思妙想處處別生趣味,可惜不適用皇宮,這必是兩人共同設計,是一男一女?""是。"聲音終於在他的側後方響起。"是再臨與同墨。""是再臨嗎?他也去了這麽多年了啊,朕倒沒有想到他會跟烏家後人在一起。說起來,你們都是貴族之後,若沒有家中犯事,或許一開始早就婚配,兒女成群了。對了,再臨跟在徐直身邊也有幾年,他去時徐直必定痛不欲生吧?"薑玖沉默一會兒,才道;"大姑娘一切如常,並無沉痛之意。"周文晟停步,轉向薑玖,毫不意外地歎息;"你們這些身邊人辛苦了,徐直她……就是一個呆學者,除了她的世界,她誰也不在乎,她讓你們心生怨念時,你們也不要太在意。""罪民玩玩不敢心生怨念。"薑玖說著,就要跪下,周文晟立刻扶住他。


    他輕斥道;"薑玖,你這是做什麽你!你是西玄貴族之後,什麽時候開始膝蓋軟弱,動不動就下跪?"薑玖垂頭低聲說道;"先皇在薑姓一族犯下滔天大罪後還願意保住我這最後血脈,薑玖做牛做馬都不及還萬一了,這一跪又算得了什麽?陛下是罪民最該跪著謝恩的人。"周文晟長歎一聲,不再多說什麽,隻道;"徐直是西玄的榮耀,不可能事事顧及你們,如果你們有了委屈,盡管多包容她,有事來跟朕提就行了。""多謝陛下。"


    周文晟轉了話親道;"聽說大姑娘收了個後院人?""是的。"薑玖知無不言;"叫阿武,脾氣不太好,大姑娘怕他反撲,所以在牢裏的藥一直用著,讓他無處施力。"周文晟大量著薑玖,真真認為他是個有眼色的。明明是他跟徐直去牢裏,知曉前因後果,仍然明眼人說瞎話,當作自己什麽也不知道。也對,在徐直身邊做事不夠八麵玲瓏,早被徐直斥走了。他又問;"大姑娘待他如何?"這一次,薑玖不再知無不言,而是有些遲疑,甚至臉上有著尷尬,顯然是想起了這個後院人在大姑娘手裏被玩弄的悲慘事情。"不甚好。大姑娘……並不是很喜歡此人,所以……下手重了些。"那個鳥骨麵具,他半夜想到都毛,真怕哪日徐直把實驗對象轉向他。


    周文晟不發一語,過了片刻道;"好了,往後他乖順了,就請大姑娘別再下藥了,這藥用久了是會廢掉一個人的。"頓了下,他又道;"如今他已眾叛親離,隻他一人,又能再做什麽怪呢?已經沒有人服他……朕也隻是找個名目放了他而已,還請大姑娘多多顧他一些。""陛下仁德!"


    "至於學士館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好好盯著。如果對大姑娘無害,放著他們也無所謂,各國探子遍布,難保不是藏身在學士館中。若然有事,大姑娘沒什麽心眼可以抵抗……你處理不了就去找金執吾。""罪民遵旨。"


    他摸了摸嘴,道;"朕還沒見過自己能把嘴咬得這麽狠,我都差點以為是外人咬得了。說起來朕常忘了她就是個姑娘家,心底還是軟弱的……對了,朕翻過禦醫抄錄大姑娘的頭疼記錄,近年發作頻繁,當真沒有緩解?""確實益發嚴重,如今已無法正常入眠,往往天未亮她就已清醒,痛到極致時會嘔吐,同墨、白華雖在她身邊記錄,但大姑娘做事入了迷,會連疼痛都忘記,所以實際次數是比禦醫所知還要多。"周文晟聞言一怔,禦醫呈上來的記錄他已覺得徐直這腦子……不太安全了,居然更嚴重嗎?他見薑玖欲言又止,說道;"有話直說,不可瞞朕。""是,在元寶樓時我在趙家貴族那裏多待了一會兒,正式聽聞大魏有名醫來到四方館。"四方管是西玄使節與商旅暫居之地。周文晟沉吟片刻道,"說起來,西玄的藝術是比不得大魏的……你沒去召來?"薑玖微微垂著眼,不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那就是直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於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於晴並收藏那就是直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