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笛孟不凡在軍統的檔案很厚,他以前是在軍統總部任職,加上三星上將義父的加持,雨農都經常接見他。


    在雨農親自欽點的高級特務中,除去八大金剛,另有幾個神秘的存在,屬於最高機密。


    短笛,就是其中之一。


    雨農對他評語:人中龍鳳。


    鄭開奇通過鬼姑的性格和現在的布局,猜測她有大計劃,而這個大計劃會損兵折將的代價。


    孟不凡身為她的手下,自然更能看清其中的奧秘。


    擅長提線木偶式控製,恨不得把自己藏在下水道的鬼姑,離開了窩點,離開了安全的有紅色專線遙控全局的辦公室,公然到了明麵。


    甚至公然到了南郊警署對麵,鄭開奇的菜館旁邊。


    那個該死的旗袍店當了一個招來的女裁縫。


    店主白玉,是軍統十二生肖之一。


    跟自己的妹妹阿離,在軍統的檔案中是同一批的學員。


    時間都不算長,但表現都很出色。


    她隱藏的很好,直到鬼姑主動靠近她,孟不凡才開始研究她。


    結果現在,鬼姑公然站在她身邊。


    為了她自己的安全,她身邊的人自然不會被拋棄,白玉安全了。


    但他呢?鋤奸組組長呢?


    孟不凡心中很清楚,鬼姑表麵投靠了日本人。肯定要不停地往外吐一些情報的。


    自己何時會被拋棄,就是未知數。


    他為什麽那麽積極的想刺殺阿部規秀?


    何嚐不是為了擺脫鬼姑的控製?


    鋤奸隊這段時間是沒什麽大動作的。


    季雲清死後,軍統跟日本人有了個基本的協議。


    日本人以詹森的生死為條件,軍統也很在意這個天才殺手,兩者達成了一個平衡。


    詹森可以先活著,軍統鋤奸組消停一會。


    很多現在看來很荒謬,以虎謀皮,狼狽為奸的事件,在當時的暗中,卻是伴隨著爭吵,妥協,利益輸送,每天都在發生。


    很多軍統中人也因此看夠了黑暗,棄暗投明。


    這一年,軍統很多人要麽投身更深的黑暗進入偽政府,要麽就轉而投向光明。


    因為這暗中的協定,孟不凡的鋤奸事業陷入了瓶頸。


    大害不能殺,小害殺了不起作用。


    鬼姑的腳步又詭異又觸目驚心,孟不凡心驚膽戰。


    這段時間除了主業的停滯,他在租界做了另外一件工作,就是在法國領事館內找了工作。多語言的隨行翻譯。


    不是他多愛顯擺,完全是自保,自己的工作多一些,越能保住性命。


    軍統和軍隊是對立的,他在軍統裏的生死榮辱,義父幫不上忙,也不會出手救一個沒用的東西。


    他隻能靠自己。


    他深知當自己成為隨時可能被拋棄的旗子,有時候越光鮮越危險。


    這是他現在狡兔多少窟的原因。


    他誰都不相信。隻相信自己。


    而現在,最穩妥的狡窟就這樣被堂而皇之的敲門進來。


    他殺機奔現。


    鬼姑打量著這小小的房間。


    一居室都不算,就是一個單獨的房間,在平民區裏也是最不起眼的那種。黃土石頭的房子,整個房間一股土腥味。


    使勁能踢出一層浮土的地麵,一張斑駁的桌子,自己坐著一個四條腿有些不平的椅子。一個土炕模樣的床。


    黃土牆上貼著一個前年當紅的女明星蜜蜂,上麵不知沾了什麽東西,顯得異常肮髒。


    在旁的月份牌顯示的前年的時間。


    除此以外,


    有一個最新潮的浴缸,上麵還有花灑。


    斑駁的桌子上有兩瓶紅酒,起子都是鍍金的。高腳紅酒杯是進口水晶製作。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奇特的香味。


    上等香煙。


    起毛的尼龍繩上,掛著兩件板正的西裝和三件襯衣。


    鬼姑沒來由的笑了。


    一個白玉,一個短笛,一個比一個矯情,一個比一個端著。


    而她這個領導,卻是個敢於放棄一切的人。


    “您怎麽來了?”短笛檢查了門鎖,來到鬼姑麵前。


    鬼姑打量著眼前露齒而笑,心情看起來不錯的手下,心知他在生氣。


    一個優秀的特務,從來都不會表現出自己的真實心情。


    而頂級特工,會在極度憤怒時微笑,極端危險時和藹。


    越笑越危險。


    鬼姑淡淡說道:“你是我的下屬,身處危險之中,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


    孟不凡滿臉驚愕,“我有什麽任務嗎?哪裏有危險?”


    鬼姑知道孟不凡心裏不忿,卻也不想遮掩什麽,說道:“你白天安排襲擊櫻花酒館的據點,已經在幾分鍾前被攻陷。所有人都被殺。無一活口。”


    孟不凡瞪大了眼睛,“怎麽會?”那也是他的一個點。


    鬼姑說道:“如果你想刺殺阿部規秀,那麽我可以告訴你,去多少,折損多少。全軍覆沒的命。”


    孟不凡淡淡說道:“鬼姑放心,我沒有此意。”


    “有沒有此意,你自己心裏清楚。”鬼姑說道:“特高課武田課長親自掛帥,憲兵司令部至少一個聯隊聽候差遣,在從華懋酒店到虹口道場的路上設置了多個迷惑人的陷阱。


    還有,你在他下榻場所安置的女特務,本就是心誌不堅之輩,一旦行動失敗,這個你親自啟用的原軍統成員,定會出賣你。


    你是無所謂,不過你在啟用她時提過的幾個再次啟用的人,他們的身家性命和一家老小,可能就保不住了。”


    很多軍統在上海城破後,心灰意冷,跟上麵斷了聯係後在上海成家立業。


    再次啟用,就意味著他們拚上了全家人的姓名,信任孟不凡的能力。


    孟不凡坐在那,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


    連那個最隱秘安排的女特工,鬼姑都清楚。


    那再隱瞞否認也沒了意義。


    不過,承認失敗和失誤,不是他的風格。他更不會在鬼姑麵前承認。


    看著坐在那默不作聲的孟不凡,鬼姑笑了,“怎麽,生我的氣了?感覺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孟不凡不說話。


    鬼姑慢慢說道:“你也好,萬裏浪也好,甚至於王天林也是一樣。總以為是軍統給了你們桎梏,讓你們的能力無法完全釋放。


    但同時你們也該想一想,是不是是組織,放大了你們的能力呢?”


    孟不凡緩緩點頭,沉悶道:“鬼姑,那,現在怎麽辦?”


    鬼姑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高傲的他不會口頭認輸認栽,說道,“放心吧,你最終安排的女人,我已經替你清理了。其他的人都也在等你的命令。”


    她看了眼時間,提醒道:“阿部規秀還有十分鍾,就會離開華懋酒店。你看著時間來吧。”


    孟不凡有十分鍾的時間遲疑。


    孟不凡麵無表情拿過桌子上的電話,說道:“通知下去,計劃取消。”


    計劃取消?


    不得不取消。


    自己最得意的一招被鬼姑撤掉。


    那個最後的女特務,是當紅的女明星。明麵上是一個投靠日本人的富商包養,不管是日本人還是偽政府的人,都認為她就是個風騷又愛賣弄的漂亮女人。


    鑽營在日本人的圈子已經足足一年。


    重點是,她之前並不是在偽裝,是真的已經脫離了軍統序列,想當個女漢奸安安穩穩過日子。


    孟不凡找到了她的軟肋,威脅她,她才答應冒死一試。


    有一個這樣的資源,孟不凡才有信心最終起碼能給阿部規秀致命一擊。


    結果。


    計劃,人員,部署,都在鬼姑的那雙看淡人情的雙目之中。


    而且,哪個環節都不碰,唯獨把這個女特務給“清理”了。


    清理,滅口,屍骨無存,這是軍統的標準。


    既然此話出自鬼姑嘴裏,那這個女人就絕對不會被發現。


    鬼姑還在那說著,“清理她,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她畢竟知道了你的身份,還牽扯了其餘的人。”


    孟不凡笑嗬嗬道:“您處理的好,還是您考慮周全。


    不然我現在就得忙乎去滅她的口了。”


    我親愛的鬼姑啊,您是想保住我,還是想毀掉我的計劃?


    是為了我好好活著?還是為了更好的控製我呢?


    孟不凡有些尷尬的笑著,“本想著一鳴驚人。您這麽一說,我想著,幸虧您是我領導,不然,今晚估計我就掛了。


    您怎麽知道日本人那麽周密的計劃的?”


    鬼姑淡然一笑。


    孟不凡好奇道:“不會跟你表麵的投誠有關係吧?”


    鬼姑擺手,“不是故意,不是跟你說了麽,我確實厭倦了打打殺殺。


    今晚主動來找你,是不想看著你這樣隕落。”


    孟不凡笑嘻嘻,“有您在,我不會有事的。


    您還很關注我。我很開心。”


    鬼姑再次點著了一根煙,說道:“雖然我不想打死打活,但職業病還是有的。不瞞你說,除了你外,我還非常關注另外一個人。”


    “既然您現在跟鄭開奇走的挺近呐。”


    鬼姑也不隱瞞,“不錯,近期我確實比較關注他。


    今晚,你們的交集也很多,不是麽?”


    孟不凡淡淡說道:“看來我們二人的小動作,也沒有瞞過您的眼睛。”


    “我也不是故意的。”鬼姑笑道,“我就在隔壁做旗袍,你們交接也都堂而皇之的,知道你們有接觸,很簡單。


    當然,我隻是找人跟蹤了你,鄭科長那邊,我也沒膽子,對方很精明。


    當然不是你不精明,而是軍統的反追蹤方法,就那麽十幾種。”


    “那麽說,鄭科長,不是軍統的人嘍?”


    鬼姑樂了,“你在想想什麽?


    像你這個年齡段的軍統內部沒幾個。鄭科長即便厲害,也沒到能甩你幾條街的地步。


    他也沒辦法萬帥舍棄現有的反追蹤方法。”


    鬼姑很篤定,當然不是以上的原因。


    孟不凡知道,是因為鬼姑仍然牢牢把握軍統裏很多脈絡和人情世故。


    就像她能知道今晚日本人的安排。


    這就是這個看起來樸素無華女人的能力。


    別的女人用柔來形容,她,可以用“韌”來表達。


    韌性,厚度,不可揣測。


    孟不凡很明顯不想在自己身上多聊,轉而說道:“我與鄭科長密謀的其實是關於那個什麽羅世邦的問題。”


    羅世邦?


    鬼姑點頭,“嗯,我能理解。


    鄭科長在他手上吃過虧,這位可沒有容人之量。”


    孟不凡看著鬼姑的眼睛,“我聽鄭科長說,這羅世邦,可能是日本人的十三太保之一。”


    他看見這個女人的瞳孔收縮。


    鬼姑迴望孟不凡,“鄭科長,竟然知道十三太保的存在?!!!”


    孟不凡也驚訝了,“您也知道十三太保?”


    這個女人,果然深不可測。


    鬼姑笑容複雜,“我知道的,你不一定知道。”


    她與十三太保的淵源,誰也不知道。


    “你與鄭科長的關係莫逆嘛,這種機密他也能告訴你。


    他不是漢奸麽?為什麽要跟你提這些?”


    鬼姑真的有些意外。


    她與鄭開奇幾次交涉,對方就是一個資深的利己主義者。


    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麽都做的出來。


    他這樣的人怎麽會跟孟不凡談及十三太保?


    他又如何知曉的十三太保?


    是日本人告訴他的麽?


    日本人會把這麽機密的情報告訴他?


    鬼姑很震驚。甚至於她的這種震驚,孟不凡這種隻知道“十三太保”名字,卻不知具體含義的人都無法理解。


    為了掩飾自己殺機,而盡力配合的孟不凡真不清楚鬼姑的震驚,隻是解釋道,“哦,那個漢奸啊,他之所以告訴我此事,一來肯定是我們平時情報有點交換。


    二來是這個羅世邦,威脅到了他的地位。”


    孟不凡一字一句說道:“今夜的一些計劃,就是針對這個羅世邦的。


    鬼姑,你不會把此事告訴日本人吧?”


    鬼姑笑了:“你懷疑我?”


    孟不凡淡淡道:“那怎麽會?


    您投誠了這麽大事,軍統內部也沒有發鋤奸令。


    上麵都不管,我這等小嘍囉就別研究了。”


    鬼姑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不凡,你是軍隊的將軍推薦,自身能力又超絕,雖然我退出軍統,但我還是很看好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向日本人吐露你任何情報。”


    孟不凡嗬嗬笑了,這句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讓他再也沒有任何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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