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軍吸了最後一口煙,扔到地上用腳尖碾滅,說道:“那個什麽來著,潤土啊,又在大牢裏喊來喊去的。”


    他看著鄭開奇笑道:“看來是我想多了。”


    “跟白冰有關?”鄭開奇淡淡問道。


    孫軍驚歎鄭開奇敏銳的洞察力,自己剛才幾次看白冰,都是很隱晦的才對。


    “是啊。”孫軍說道,“對方說,要相信他說的話,比如,他聽見了他們商量,下午要綁架你的女人。”


    鄭開奇撓撓頭,“哦,這樣啊。不用管他。”他說道:“今天吃了兩頓午飯,飯後消化消化?走兩步?”


    “算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的。我還是想好好睡個伏天覺呢。”孫軍告辭。他餓得不行了。


    你是吃了兩頓了,老子一頓還——


    孫軍愣了愣,轉身,開玩笑道:“他不會針對你的情人,或者小妾什麽的吧?”


    鄭開奇笑罵道:“開我的玩笑。”


    孫軍哈哈上車離開,鄭開齊卻陷入了沉思。


    自己沒有情人,沒有小妾。


    但教授如果真的跟櫻花小築攪和到了一起,那在櫻花小築來看,葉唯美就是自己的地下情人。


    他教授自然也會以為。


    “東來。”


    他叫來顧東來,“下午讓嫂子想辦法拴住白冰,你在旁盯著。”


    顧東來一愣,“出事了?”


    “以防出事。”


    鄭開奇沒多說,“我出去一趟。”


    顧東來點頭,“本來下午也沒準備出去,她們兩個商量著下午把棉被拆了,把棉花彈一彈,曬一曬。都說今年會是個寒冬。”


    不知為什麽,鄭開奇感到了溫馨。


    人世間就該多一些這樣的畫麵,讓他們這種存在陰影中的人們,能夠想象生活之美。


    “我走了。”


    鄭開奇緩步出了這條街,在樹下躲了會太陽,最終決定,抬手叫了黃包車,去往南郊齊多娣的茶店。


    總得跟上午的電話做個交接。


    齊多娣驚訝於鄭開奇的突然現身,忙笑著說道:“您上次訂的茶葉早就準備好了。”


    引入了房間,問明了情況,說道:“你在擔心葉唯美?”


    他拿起電話,打給了在碼頭的李默。


    按照行程,現在她的貨輪應該到了租界。


    這次去往香港,她可是帶了許多洋行公司的貨物。


    既是賺錢的生意,也是對日本人的障眼法。


    隻有齊多娣知道,葉唯美這次去香港,就不準備迴來了。


    他已經聯係了香港那邊的同誌,好好接應。


    眉眉和那小痞子展力,以及他的小兄弟們都在上麵。


    葉唯美承諾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去香港好好闖一闖。


    聽說,在香港,他們叫古惑仔。


    早早迴到碼頭的李默迴道:“我沒見到貨輪到來。是不是延遲了?”


    齊多娣掛了電話,有些後悔。


    為了避嫌,也是因為日本人答應了,應該就不會出問題。


    所以在碼頭上,沒有人監視她的安全。


    但就是出事了。


    她不可能晚點。


    齊多娣立馬打了電話,讓周圍的同誌盡快查明情況。安慰鄭開奇道:“不用太過擔心。”


    鄭開齊說道:“如果真的是教授的手筆,她不會有事。”


    就是不知道,教授會給自己準備什麽好禮。


    此時,送禮的教授真的在送禮。


    櫻花酒館內,櫻花小築捧著一束鮮花,笑靨如花,“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教授擺擺手,“鮮花之於您,實在是太普通了。


    這隻是見麵禮,我還準備了其他禮物,包您滿意。”


    “哦?”


    櫻花小築看向他背後的年輕男子,男子手中捧著一個鞋盒。


    見櫻花小築看過來,男人露齒一笑,正是畫師。


    “櫻花小姐,給。”他推出手中的鞋盒。


    櫻花小築咯咯笑了,“不會是炸彈吧?”說著,伸手接過。


    不是炸彈,甚至也不是鞋子。


    她經常買鞋,清楚的知道一雙鞋的鞋盒有多重。


    她疑惑接過,打開一看,裏麵隻有一隻高跟鞋。


    粉紅色羊絨底,造型優美典雅,櫻花小築確定,她隻要穿上,必定會搖曳生姿,嫵媚動人。


    但是,隻有一隻右腳的鞋。


    “這是?”她疑惑著。


    教授笑眯眯走上前,“這就是我送您的禮物。


    當然,隻要是鞋,總是成雙入對的。


    您猜一猜,這是誰的?


    另一隻,又在哪裏?”


    櫻花小築脫口道:“葉唯美?鄭開奇!”


    教授哈哈笑了,“了然。”


    兩人入了座,櫻花小築招唿女招待伺候,教授擺擺手,“讓他來就行,咱們,圖個清淨。”


    櫻花小築看了眼教授,咯咯笑了。


    “您不會把我的好同學,好閨蜜,給綁架了吧?”


    教授嗬嗬一聲,“了然。”


    櫻花小築滿臉驚恐,雙手環肩,“你們,你們不會把她給,天哪——”


    教授嗬嗬一笑,“麵對那麽有人格魅力的女人,自然有人想這樣做,不過,畢竟,我還算是個紳士吧。自然不會讓手下的人,如此粗魯。”


    櫻花小築滿臉的失望,嘴裏說道:“哎呀,這就對了。我那個閨蜜,可是寧折不彎的主。別再因此香消玉殞了。”


    教授繼續表情淡然,“我的主要目標又不是葉小姐。自然不會對她如何,而且,以我的估計,最多一兩天的時間,就會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這一兩天,我自然會好好招待葉小姐。”


    櫻花小築話鋒一轉,“您這次,不會是來跟我邀功的吧?”


    教授稍微錯愕,隨即笑了,“櫻花小姐真的是愛開玩笑。我做事情,從不邀功,也不需要邀功。”


    “不是邀功的話,那就是來找我,分擔責任了。”櫻花小築淡淡說道。


    教授說道:“葉小姐畢竟是商界領袖,又是太君眼中極其配合的大紅人。我私下綁架了她,不管是什麽原因,日本人那裏,總是討不到好處的。”


    櫻花小築問道:“那你還突然如此做?”


    教授沉聲道:“可能您還不知道,葉小姐,今天準備離開上海,去往香港了。”


    櫻花小築失聲道:“不可能。德川雄男不會讓她離開的。”


    “他自然不會同意。但是,晴川胤長官同意了。”


    教授說道:“葉小姐是德川中佐的香餑餑,但對於晴川胤長官,那就是不安定因素,是別人的助力。”


    “光靠這個,還不夠。”櫻花小築還是不相信。


    “今天抵滬的阿部少將,是晴川長官的學生,您知道吧?”


    “嗯。”


    “為了阿部長官的到來,葉氏家族提供了全方位的資助。


    可憐李世群還讓特工總部花錢籌備。葉唯美昨晚就簽訂了協議,提供了一大筆錢。並且承諾,在她離滬這段時間,葉氏家族將全力支持晴川胤的工作。


    而且阿部將軍本就對特戰情有獨鍾,而在現任特高課的庇護下,那麽多特戰精英的資料無故泄露,致使那麽多珍貴的軍官戰死沙場。


    晴川胤對德川領銜的特高課不對付,正好可以討好阿部將軍。”


    “所以這時候葉唯美算是投其所好了。”


    “有高人給她指點了,一個對時局特別了解的人。”


    教授說道:“我們之前對鄭開奇的所有試探和懷疑,都基於葉唯美這個突破口。她一旦離開,針對鄭開奇的諸多計劃,就會全部擱淺。


    所以,我決定破釜沉舟,最後再利用一次葉小姐。


    當然,整個計劃對於她本身,是完全無害的。”


    櫻花小築咯咯咯咯笑了起來,“教授先生,是麽?完全無害麽?


    如果你的計劃失敗了,葉唯美惱羞成怒,勢必會向軍部告狀。


    在她麵前,你就無足輕重,到時候即便德川雄男,也根本不會替你說一句話。


    特高課的特務竟然私自囚禁王道樂土的重要功臣,這就是死罪。


    如果是德川授意,他也隻能玉碎。”


    當然並不是葉唯美自身,而是她所代表的,是委曲求全的上海商界團體。


    沒有理由喪失了尊嚴後,還得有生命威脅。


    教授嗬嗬笑了,“所以,我並不擔心鄭開奇,他再厲害也隻是特務,再重要也隻是特務。


    我擔心的是如果徹底失敗,我該不該,趁機,殺死葉小姐,以絕後患。


    如果她死了,我該以如何後手,平息長官們的怒火。甚至於,趁機接過葉氏家族的生意。


    這些,才是我為帝國擔心的。”


    櫻花小築拍著手,“我看到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走狗呢。”


    畫師站在旁邊,露齒一笑。


    教授淡淡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任務失敗,葉小姐惱羞成怒,決定撕破臉,我可能會走那最不該走的路。


    到時候,還請櫻花小姐,多多美言。”


    櫻花小築嘻嘻笑了,“那可是我最好的閨蜜,良師益友,異國的精神支柱啊。”


    教授不說話,隻是看著麵前這滿臉興奮的日本女人。


    “再說了,教授不是向來運籌帷幄麽?怎麽這麽沒有底氣?你主動布局的計劃,哪有那麽容易出現最差的情況?”


    “最差的情況有兩種可能延伸。


    一是,鄭開齊棄車保帥,為了一個女人,他不可能放棄潛伏的任務。


    軍統最忌諱養情人,共產黨更不必說。


    不管是哪個身份,都不可能允許他為了個女人冒險。


    一是,他入局,入局後他還是有很低的概率成功。”


    “這兩種情況,都會導致葉小姐惱羞成怒。”


    “概率大麽?”


    教授歎了口氣,“畢竟對手是他啊。”


    “您對鄭開奇的態度,好像變了。”


    教授淡淡說道:“從昨天到現在,發生了兩件事情。


    一件事,昨晚漁火碼頭的太君機密物資被破壞殆盡。軍部暴怒不說,聽說損失慘重,淺川壽中佐被撤職觀察,同時,他下麵的少佐副官引咎剖腹。”


    櫻花小築驚訝道:“昨晚發生的事?”


    “不錯。”


    櫻花小築問道:“跟他有關係。”


    “表麵上,沒有。”教授說道:“他本來答應了一個碼頭貨商去談事情,但霧太大,就沒去。”


    櫻花小築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我從某些渠道裏得知,當晚,淺川壽中佐,似乎對葉唯美小姐,有過某些行動。”


    “淺川君?”櫻花小築自然知道,這位中佐要是對女人有所行動會是什麽事,她又興奮起來,“成功了?然後,你認為是鄭開奇的報複?”


    “並沒有。他被人打暈了。”


    教授繼續說道:“我的人雖然不知道鄭開奇去了哪裏,但是他絕對不在南郊菜館。”


    “他租界也是有房子的。”


    “更不在租界。”


    教授信心滿滿,“葉唯美昨晚本不該在這裏出現,我懷疑,這二人,在她碼頭的辦公室裏,幽會。”


    “幽會?”櫻花小築就坐不住了。她有些癢。


    “不錯,”教授說道:“衛兵說,中間葉唯美是想駕車離開的,主駕駛位是個男人。


    當時他們並沒注意,控製住葉唯美後就讓他走了。


    我想,他就是叫了人返迴,通過最容易翻進碼頭的垃圾堆牆角進來。


    結果,跟看守的太君們發生了激烈衝突。


    結果自然是慘敗,但鄭開奇也因此趁亂救出來了葉唯美。最後,通過那個貨場老板黃金翔的車離開。”


    他把昨晚的事情猜測的七七八八。雖然有些錯誤,教授此人確實厲害。


    “而且,鄭開奇,很有可能是軍統的,短笛。”


    “短笛?此人我有所了解,他與鄭開奇的活動空間,應該並不重複。”櫻花小築也不是吃幹飯的。


    教授說道“虛虛實實吧。地下世界誰不是狡兔三窟,各種身份?起碼昨晚太君的士兵裏麵,有幾個是被短笛刺死,短笛肯定在現場。”


    “也隻是猜測。”


    “不錯,他是短笛這一點是猜測,即便他不是短笛,昨晚碼頭的事情,十之八九跟他有關係。”


    “另一件呢?”櫻花小築不置可否。


    教授歎了口氣,說道:“今天上午,我把潤土又送過去了。”


    “潤土是誰?”櫻花小築很快就反應過來,“上次那個墓人?”


    “不錯。”


    櫻花小築有些敗興,“看你的表情,老套路了,沒什麽用吧。”


    “怎麽說呢。”教授無奈道:“是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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