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醫院。


    局部麻藥中,鄭開奇的意誌雖然不至於清醒,卻也可以不被疼痛幹擾。


    “日本人的手工活還是不錯的,傷口處理的很好。


    火目的這一刀最後是收了力的,創口大,深度不深,應該是稍微遇到了肩胛骨就收力,不然,你就成了一輩子的高低肩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滿麵慈祥,“放心吧,我從南郊帶著足夠的血漿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醫生正是老董,上海地下黨的最高領袖。


    從老家迴來後,他帶迴了很多年輕種子,這段時間都送到了新四軍,夯實他們的幹部基礎。


    基層工人大轉移後,後續的安置,轉移,掐斷,都在有條不紊按部就班。還有一些家眷,親人,需要都轉移過去。


    新四軍在夾縫裏求生存,不光是需要軍隊成員,更需要民生,需要活生生的人。


    這些繁瑣細致的工作,才是地下工作的正常。


    大部分地下工作者需要忍受的是壓力,寂寞,空虛,絕望,窒息的幻覺。


    並不是所有人都跟鄭開奇這種深入敵營內部的崗位一樣,每天水深火熱。


    “你怎麽,來了。”


    鄭開奇察覺到了聲音的嘶啞。


    “放心。還是那樣,我說,你聽。”


    老董感慨著,自己和鄭開奇的第一次見麵,也是病床上,也是醫生和病人。


    “大場東溟的屍體已經凍在了陸軍醫院,死得透透的。


    火目的屍體被特工總部領迴,掛在了門口示眾。


    德川雄男得以列席憲兵司令部的會議,估計三笠會保住他。


    半個小時前我得到情報,白玉已經被帶到了憲兵司令部,估計現在相關口供已經送到了三笠等人的麵前。


    你就那麽相信她?萬一沒抗住,精神崩潰,你就萬劫不複了。”


    鄭開奇有些虛弱,隻是笑了笑。


    是啊,哪有孤膽英雄?不過是各司其職。


    軍統裏也有真心抗日的大英雄。


    鄭開奇不相信白玉對自己有真感情,而是她和鬼姑對抗日的執著。知道這一場戲的分量。


    而且他明白無誤告訴了他,按照他說的,她受不了多少罪。


    她的作用,本就是刻意接近大場東溟,這就是事實。


    唯一誇張的地方就是身份,義兄義妹的身份。


    所以也談不上信任和不信任,順勢而為。她就是想使壞,也無處說。


    “兜裏的信封。”鄭開奇說道。


    “顧東來已經交給了我。如果有日本人來找你。我會以你的名義交出去。”


    老董歎了口氣,“還是老孟有眼光,培養了你。你的這盤計劃,無論是誰聽了,不管火目參與不參與其中,都無懈可擊。”


    “談何無懈可擊,不過是無奈之舉。”鄭開奇躺在那,“讓老齊參考的人選,有了麽?”


    “恩。”


    老董點點頭。


    計劃就是人心的匯總,計劃就是妥協的藝術。


    一切離開實際情況和人心的戰術,都是紙上談兵。


    這場劍走偏鋒的計劃,最關鍵點是,疏通。


    疏通日本人的情緒。


    將軍死了,少佐也搭進去一個,三個士兵。


    不能沒有人不負責就安然結束。


    情報的來源至關重要。


    渡邊大佐肯定是不能泄露出去,所以鄭開奇要求齊多娣找出一個完美的替代品。


    “鑒於我們對日本憲兵司令部目前的內部分歧,我們找到的這人是參謀本部的中級參謀。


    他參與了大劇院的歡迎儀式。知曉大場東溟抵滬的具體時間和行程安排。


    而且此人好賭,在軍官中口碑一般,海軍俱樂部那邊,也經常有他的身影。


    我們與昨天,在三菱銀行裏找到了他的銀行賬戶,並打了一筆錢。一些情報傳遞的痕跡,也都做足了準備。”


    也就是說,替罪羊已經擺好了姿勢,隨時準備當冤大頭。


    “現在,他人呢?”鄭開奇說多了話,肩膀傷口就疼。


    “在我們的控製之中。”老董說道:“日本人什麽時候找你,我們那邊再行動。”


    鄭開奇放了心。老董安排的很貼心。


    很快,憲兵隊的人就到了現場。


    老董作為請來的退休權威,阻止了眾人闖進病房,“他現在需要休息。他昏睡前托我把這個包裹獻給太君。裏麵有太君們需要的東西。”


    士兵們還是把老董推了個踉蹌,罵罵咧咧,最後才收隊。


    三笠將軍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包袱。


    包袱裏有書信幾封。


    都是我黨裏麵的文字高手,模仿的字跡。


    日文不如漢字方正得體,本就好模仿,也算不上什麽書法。加上通假字好多,特別容易模仿。


    很多赤色文學家,甚至是上過學的先生什麽的,都能模仿。


    書信的內容有兩封。


    一封是攜帶著轉賬憑據,證明轉了價值兩根金條的日元在三菱銀行。


    另一個是一個名叫黑崎二心的軍官參謀,寫給鄭開奇的信件。


    裏麵有叮囑鄭開奇焚燒上一份信件的提示,以及提醒對方存款的命令。


    這就表明,是他出賣給了鄭開奇關於大場東溟將軍的情報。


    “看看!看看!這是帝國的好參謀!被金錢腐蝕的好參謀!”


    三笠將軍拍的桌子砰砰響,滿臉漲紅。


    同樣臉色大紅的還有高木總參。


    黑崎二心,是他的人。


    他不著痕跡的掃了身邊人一眼,就有下屬據理力爭,“先不論這情報真假,這黑崎二心雖然參與了諸多歡迎事物,但與高木總參向來有矛盾,這些參謀部是知曉的。


    如果真是他,會不會是故意搗亂。有意為之?”


    老董和齊多娣選的人,自然是上上之選。


    不至於偽造了證據後還被人瘋狂針對。


    那樣就失去了替罪羊的作用。


    黑崎二心,個人作風比較鑽營,社會關係紊亂,經常出入海軍俱樂部的,都是跟上海政商各個層次的交易過密的人。


    他出賣情報,賺取好處,屬於大家都不驚訝的程度。


    又有參謀說道:“他的本意獲取是因為鄭開奇原先也隻是想討好大場將軍,購買些情報好準備。黑崎應該也不算如何離譜——”


    三笠將軍發話了,“想來黑崎參謀應該隻是不傷大雅的賺點外快。至於火目如何得到情報,應該與他無關。高木,你怎麽看?”


    三笠將軍發完火後,開始冷靜下來。此時不是和高木鬧翻的時候,德川雄男的處境還在兩可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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