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由彡把鄭開奇送迴來時,天色都黑了,這個女人光是旗袍買了五身,送的絲襪還不要,特意買的。


    就差讓某人試試手感了。


    還讓鄭開奇推薦了幾個裁縫鋪,量身定做了幾身。


    從剛開始的神情複雜,表情忐忑,到後來的隨意,坦然,高興,池上由彡的情緒變化在鄭開奇的眼裏。


    迴到南郊,邀請她下來吃飯,她拒絕了,隻是說今天很開心,就驅車離開。


    鄭開奇緊攥著那金佛,小快步進了菜館。


    “快關門,快關門。今晚不做生意了,老子帶你們去開葷。”


    顧嫂差點沒一腳踢過來,“你就是這樣帶領你那群混小子呢?開葷,帶我們娘仨開葷去啊。”


    “嫂子,你內心無比的邪惡啊。”鄭開奇驚訝,一錘定音。


    “滾蛋。”顧嫂臉一紅。


    鄭開奇哈哈大笑,“開葷,就是字麵上的開葷,吃飯去,吃大餐啊,哥們發財了。”


    他把手中的金佛往顧嫂那一扔,對方接住,看了看,“銅佛?”


    “看你那點出息!”


    鄭開奇說道:“金佛,純金的佛。”


    此話一出,各忙各人事兒的白冰楚秀娥顧東來都看了過來,在角落躺著的火目也睜開了眼睛。


    一個個來迴把手觸摸,嚷著“這是純金的?”


    “這得幾條大黃魚?”


    大人們擠了上去,小囡囡也站在外麵蹦躂,“我也要看金佛,金佛。”


    蹦躂半天看不見,她歪歪扭扭到了火目身邊,“大大,我要騎大馬,看金佛。”


    就騎到了火目肩膀,火目這才爬起來,憨憨傻傻靠了過去。


    是的,一個陳舊的,頗有曆史厚度的金佛。


    佛像莊嚴,線條優美。


    上麵僅僅有一些淺淺的線,證明著黃金的質地柔軟。


    最後,一群人看著小囡囡費力拖著金佛在那給金佛裝飾點綴玩,其他人就各忙各的。


    先是楚秀娥找到了他,“今天聶雨墨那個賤人又找你了。扭腰甩腚的。”


    鄭開奇無奈道:“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成見?”


    楚秀娥沒好氣道:“就是看不慣她那樣的女人。”


    鄭開奇說道:“行行行,你看不慣吧。她找我什麽事?”


    楚秀娥不屑道:“看你斯斯文文的,心裏就i喜歡那種很風騷的女人吧?”


    鄭開奇無奈了,“行行好吧,說點正經的。”


    女人站起身道:“不知道找你什麽事兒!知道你不在,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聶大主任找有什麽事?


    是不是梅姐給他下命令了?搗鼓李主任的姐夫?


    這事自己可不管。裝不知道最好。


    顧嫂已經開始架鍋,剛才說好了,今晚早點收攤,一會正經下個館子。


    那邊顧東來走了過來,“什麽情況你這是?”


    不管這金佛是撿的還是哪裏搞的,最終都得上交組織,鄭開奇都沒必要如此破費,出去吃飯的。


    鄭開奇搖搖頭說道:“是池上由彡。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像是愧疚,像是預謀某種事情,讓我心煩氣躁的,索性出去吃頓飯。”


    顧東來一拍大腿,說道,“我正好有個事也覺得別扭,就想著跟你說一聲。”


    他就把下午去送餐的事情說了一遍。


    鄭開奇看著顧東來,陷入了沉思。


    確實,有那麽,一點點奇怪。


    這年頭,家裏出現什麽人都是i正常的,死去多年的親戚,老婆孩子都可能在不久後的一天出現。


    不過也如顧東來所說,是有些奇怪。


    鄭開奇把池上由彡的反應說了說,“我也是有點納悶,老覺得她好奇怪,但迴家看著你們都在,我又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想了想,他把給顧嫂幫忙和麵的白冰喊了過來,問她下午都幹嘛了。


    “我?沒事啊,陪著火目去拾了劈柴,我還不小心在夏日迷醉裏小寢了一會。”


    鄭開奇震驚,“我的乖乖,我家媳婦兒這陣子沒少看書啊。看這話說的,有水平。”


    白冰本就故意展露一下,被自家男人一說,反而不好意思了。


    那邊顧嫂和楚秀娥被惡心的不行。


    鄭開奇哈哈大笑,問道:“嫂子你下午幹嘛呢?”


    “睡覺,大熱天能幹嘛?”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


    難道是多想了?


    鄭開奇沒個譜。顧東來眼神示意,“是不是火目?”


    “得了吧。”鄭開奇嗤笑一聲,“德川不止一次勸我殺了拉倒。耽誤口糧呢。日本人哪天不開心了,殺咱們這裏的誰,都得給我一個交代,唯獨殺火目,隨手的事。”


    火目在明麵上是被打傻了的共產黨。


    顧東來歎了口氣道,“之前也是對立麵的敵人,殺了也就殺了,這相處了小一年,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


    “誰?火目?”


    鄭開奇冷笑一聲,“他殺了至少一個排的我抗日同誌,大多數還是虐殺。


    他要是現在清醒過來,就是他的死期。”


    顧東來歎了口氣,“那如果一直i這麽傻著呢?”


    “我心胸還沒那麽狹窄。”鄭開奇站起身,“我需要靜一靜。”


    起身就要上樓,才想起二樓是顧家的窩,三樓是楚秀娥的窩,自己和白冰才是暫時在這裏落腳了。


    雖然這裏的地契是他的名字,這裏卻不是他的家。


    轉身去了外麵,零星的幾個食客邊吃邊聊,他越過他們,往南郊警署走去。


    門衛都認識他,跟他打招唿。


    “誰的夜班?”


    他隨手拿出來一盒煙,讓他們分著抽。


    “劉隊長。您不認識。”


    “那算了。你們署長呢?


    秘書在不在?”


    秘書開了署長辦公室的門,如今的老關,現在的小關署長。


    他什麽也沒動,隻是站到窗戶處。


    這個辦公室三層樓。能俯瞰很多地方。


    他心裏隱隱約約有一種別扭感,說不清道不明。


    池上由彡是個很難控製自己情緒的女人。


    日本人在上海隻手遮天,女軍官更是高人一等。


    她今天下午的狀態確實是不對的。


    有馬榮的前車之鑒,鄭開奇不是沒有想過白冰的處境,但她安然無恙的迴來,甚至一下午都沒碰到什麽事情。


    其他人不會讓池上由彡那種表情。


    是不是自己錯過了什麽?


    抬頭望著茫茫夜色,鄭開奇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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