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是個孩子,對法律一竅不通。對於對花衝的判決的輕重,她也搞不太清楚。可她見宣判完,花衝就精神抖擻地被家人接走了,她才感到很吃驚,很生氣,也很害怕。在庭上她就哭了。她的監護人她的父親雖然也不懂法,可他聽到大家的議論,憑自我感覺,知道法官所下的判決有失公證,對他們不利。他本想當庭抗議,怕說他攪鬧法庭,把他推出法庭,抓起來押入大獄,沒法照顧他的女兒,他就沒敢大鬧法庭。還有,他怕惹出麻煩,對任劍不利,他就忍了。等休庭以後,沒用他們父女找任劍,任劍就把他們父女找到了律師事務所,正求他們的意見。

    你們對這個判決有什麽想法?

    小草把擺弄的小手放下,不知所措地抬起頭,望著她父親  。他父親是個既不懂法,又是一個膽小怕事,沒主意的人。可他還是認為判決太不公道,太不講理,太欺負人。

    我女兒明明不到十四歲,可判決時硬說已到十四歲,分明是強奸,還說我家孩子同意,這明明欺負人嗎?

    藺叔,你打算怎麽辦?

    上告!不知小草爸是哪來的這股勁。

    告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這不單單是告花衝了,而是告法院。如果檢察院不抗訴,也等於告檢察院,如果公安在這裏有什麽不軌的行為,也就等於告公安局。這樣牽扯麵可就大了,阻力也就相當大了。你們有這個決心嗎?

    有!為了我女兒的清白,我寧願上刀山下火海,豁出我這條老命,也要和他們爭個裏表。不然,在鄉親們麵前,我們藺家怎麽能抬起頭來呢?

    藺叔,你有這個決心,有這個勇氣,我很佩服你。可我還想告訴你,這場官司非同小可,我估計在沙河區打不贏,在黑龍市也打不贏。甚至我覺得在省裏也不一定能打贏。那麽,就隻好告禦狀。告禦狀也非易事,就得曠日持久,就得豁出半斤八兩。不但在精神上要有這個準備,並且經濟上也是一項不小的開支。我今後所做的一切,經濟上的開支都由我自己來承擔。就其你們個人的費用你也要很好考慮考慮,能否承擔得起?比如上省,不可能是一次,也不可能期待一天早就解決問題,也可能跑數十趟,多少天,都沒有什麽結果,無功而返,跑北京也可能如此。盡管千辛萬苦,費盡周折,也可能事半功倍,不但問題沒解決,反而會遭受更大的打擊,經濟上的損失也就不言而喻了。

    聽到律師和父親苦口婆心的談話,小草害怕打不著黃皮子還惹一定臊,給家庭帶來更大的損失,給父母帶來更可怕的風險,小草告狀的思想動搖了,勸起了爸爸。爸爸,你們為我操的心夠多的了,萬一你再有個閃失,咱們這個家還怎麽過呀!我看咱們這口氣就別出了,認倒黴吧。

    小草爸聽到任律師對上訪告狀難度的描述,可能帶來的風險的分析,從來不敢惹事生非的藺叔心裏犯了難。再聽到女兒的勸告,就更拿不定了主意。他用那隻又黑又髒的手不住地撓著腦袋,不停地瞅著任律師和女兒,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像一塊僵硬的石頭,沉默在那裏。

    看到藺叔為難的樣子,任劍也為難起來。是動員他們繼續打這場官司呢?還是就坡下驢,勸他們就此偃旗息鼓,自消自滅呢?勸他們打把?如果他們不堅定,半途而廢,到那時勞民傷財,自己就得受埋怨,並且對方還得恨她,罵她,嘲笑她,尋機還得報負她。就此罷手吧,她也覺得小草很冤屈,若不替其伸冤,做為一名人民的律師,就有愧職守。如果真正打起這場可能曠日持久的官司,如果她參與其中的話,她所要承擔的風險絕不比藺家小,或者說,公檢法和花衝會兵合一處,將打一家,合夥圍攻她,她就會成為眾矢之地。到那時,她就騎虎難下,逼上梁山。更可怕的是,如果受害人再不堅持,倒戈推證,那她可就是腹背受敵,後果如何,那可就由不得她啦!在這個時候,她要想撥出腿,閃出身子,是極容易的事情。而且想撈點好處,討個人情,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在這樣緊急的關頭,也真的讓任劍犯起了難。現在她別的並不太懼怕,她最怕的就是受害人不堅定。他們如果動動搖搖,左顧右盼,或出爾反爾,就是她再堅定,她肯做出再大的犧牲,結果如何都是很難預料的。任劍當了這麽多年的律師,打了大大小小幾百場官司,還沒有遇到一起象小草這樣讓她難心的官司。進,還沒人支持,退,她又不甘心。不進則退。進和退是擺在她麵前的必須馬上做出決定的事情了。進,支持她的將是什麽,隻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如果她再不支持小草父女,她再不幫他們出謀劃策,他們父女憑單打獨鬥取得最後勝利,這種可能有,但概率太小了。出於對法律的忠誠,出於對忠義的解讀,出於對弱勢群體的關愛,出於一個真心忠於法律的工作者的良知,任劍真的不忍心,就這樣讓法律被蹂躪,正義被踐踏,弱小被欺侮,良知被泯滅!任劍真的被難住了。

    小草家住農村,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母親是道道地地的家庭婦女,父親憨厚的象頭牛,善良的象隻綿羊,膽小的象隻老鼠,從不願與人為敵。這次女兒出事,因為老婆腿受了傷,行動不便,才把他打發出來盯堂。在這千頭萬緒的時候,他哪能有那種魄力決定這樣一件關係到女兒榮辱,全家人生死存亡的大事呢?他隻好帶著女兒,迴到家裏,請小草媽拿主意。

    靠山村是個不小的村子,少說也往著上百戶的村民。這裏的村民原來以林業為主,農業為副,兼營漁業,可以說是個魚米之鄉。許多村民活的都很富裕,都很充實。小草家原本生活也不錯,可因母親上山采鬆籽,從樹上摔下來,腿摔折了,花盡了家裏所有的積蓄,才勉強把腿治差不多了。本想讓小草進城幹點力所能及的活,少掙點錢,緩解緩解家中的經濟壓力,不料卻攤了這樁官司,倒把家裏鬧的天昏地暗。

    小草的母親是家庭婦女,沒有什麽文化,卻很有膽量,生死不怕,且有頭腦,口齒伶俐。當她聽了丈夫對女兒案件的描述,判決的結果,她立時柳眉倒樹,杏眼圓睜,指著丈夫的鼻子問:你怎麽答複任律師的?丈夫說他沒有表態,她立時就氣憤地罵了一句:熊包!你為什麽不告訴任律師,這官司打定了!別說是掉不了腦袋,就是為了孩子的清白,掉腦袋也值得。別說花不了多少錢,就是賣房子賣地,也得豁出去!

    你別一時衝動。任律師說了,這官司可不是好打的,也不是一天半天能打完的。

    官司哪能有好打的?象吃餃子那麽好,誰都打官司了!時間長短怕什麽?我們也不是七老八十了,沒等打完官司,就不行了。

    我說的時間長,不是說我們沒時間了,我是說咱們能不能靠得起?費用能不能支付得起?

    光腳的還怕穿鞋的?他們能靠得起,咱們就能靠得起。到哪河脫那鞋。有錢有有錢的打法,沒錢有沒錢的打法。我就不信,這麽大個國家,這麽大個共產黨,就沒個說理的地方,就沒幾個象包公,象海瑞一樣的好官。隻要我們有理,有橫心,我看一定能打贏這場官司。

    我看任律師都有點膽怯,咱們一個不懂法的老農民還能打贏官司?曆來是官向官吏向吏,老虎向著把門的。

    向情向不了理。不管誰什麽態度,我豁出這條命,也得為我女兒討個說法。

    既然你有這麽大決心,我也不攔你。

    我現在腿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在家看家,侍候地,照顧小草,我和他們打這場官司。不管出現什麽情況,都不用你參與,隻要你照好家就行。

    小草爸知道老婆的脾氣,她想幹的事是誰也攔不住,他隻好憑天由命,任老婆去打這場他認為毫無希望的官司。

    小草因為年歲小,沒主意,也搞不清是打對還是不打對,也隻好聽媽的。

    小草媽娘家姓楊,正好姐三個,她又正好排行老三,都叫她楊三姐。因為曆史上出了個生死不怕,敢打官司告狀的楊三姐,小草媽也是有她那種勁頭,在當姑娘時就得理不饒人,故屯子人也都管她叫楊三姐。等她結了婚,來到靠山村,因為村上亂攤派和村幹部大吃大喝的事被她帶頭告到市裏,真的把村長給告倒了,所以楊三姐這個名在靠山村也就叫響了。至今沒人知道她的真名楊秀英,都叫她楊三姐。她的腿傷雖說好了,可是落下了點殘疾,走道有點瘸。她安排好家,就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靠山村,進市裏去找任律師商量為女兒打官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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