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妙還不知道自己話讓自個娘親腦子從下午到晚上就沒停止過活動。

    傍晚一家人吃完晚飯,周氏瞧見自己大兒子跟二女兒在院裏說話消食,兩人今天恰好穿的都是白衣,站在翠竹邊上,月亮的光暈照下,那背影怎麽看怎麽像怎麽般配。

    見到微風拂過,尤錦抬手替尤妙整理鬢邊的碎發,平日常做的動作周氏如今看來更顯親昵了,別人家的哥哥妹妹都是打來打去,就是親近的也不會有那麽好,自己這兒女關係是不是好的太過分了。

    心裏藏著事,晚上周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躺在一旁的尤富感覺到她的焦躁,翻身把屋裏的燭火點了起來:“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又哪兒不舒坦了?”

    “沒事,把蠟燭熄了吧。”周氏不好意思,“擾到你睡覺了。”

    尤富見她麵色沒有不對的地方,吹熄了燭火上床抱住了媳婦:“到底怎麽迴事?若是嫌越縣吵,就繼續在家中靜養好了,我每日那麽來迴又不費時辰。”

    “不不不,我不是為了這事。”周氏連連擺手,怕自家相公誤會。尤富對她夠好了,她是當人媳婦又不是當祖宗,哪能被那麽嬌氣的寵著。

    “那是因為什麽?”

    周氏猶豫了一下,就沒再瞞著他:“今天妙兒讓我遲些再替大郎挑婚事,我見她緊張的樣子,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什麽?”

    尤錦不是周氏所生的孩子,而是尤富撿到,當初本來是打算送到越縣的養生堂,夫妻倆打聽到養生堂不過是博個好名聲,孩子在裏頭吃不飽穿不暖,每年冬天都能凍死一片,就把尤錦留下下來。

    這事鄉裏的人都知道,尤老太太也沒少說閑話,說尤錦就是周氏在外頭不守婦道生的,難為她兒子傻兮兮的戴綠帽。周氏為此難過過一陣,還有些浪蕩子聽了這事,想要趁尤富不在家占周氏便宜。

    不過幸好尤家旁邊鄰居都是忠厚人,周氏眉受到什麽損害,尤富為此跟尤老太太大吵一架,恰好他從小玩大的兄弟,在富人家當打手,花了點銀子,在鄉裏立了威,之後連替尤錦不是尤家孩子的事都少了。

    後麵又加上尤錦讀書出息,就更沒人敢亂嚼舌根。

    “你是說妙兒喜歡大郎?”聞言,尤富躺不住的翻身起來,靠著床頭,皺眉思考這事。

    尤錦不是尤家孩子的事不是秘密,尤錦本人是清楚的,尤妙會知道也不奇怪。

    自個兒子跟女兒配成對,想想覺得奇怪,但仔細思考,卻算是一件好事。

    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誰他都不放心,最好是留在自己的家裏,再者大郎的品行他是最清楚的,如今不管考不考得上舉人,都算是一個出息人。而且這家中,大郎最疼的就是尤妙,這事他應該也是樂意的。

    尤富越想越覺得兩人般配,黑暗的屋裏笑聲格外響亮高興:“看來要把大郎的戶籍從咱們家遷出去了,而且還得給尤錦再重新改個姓氏,要不然同姓不能結親這就麻煩了。”

    沒想到自家相公心思轉變的那麽快,周氏皺著眉倒還有些憂心:“說不定隻是我胡思亂想了,你別太著急。”

    “這一兩年給妙兒談婚事,我見大郎也不怎麽高興,前幾天還說等到他考上舉人在給妙兒挑,哪有哥哥不想妹妹嫁人的,我看這事你沒想錯。”

    周氏想了想的確也是這樣,剛剛大郎溫柔看著尤妙說話的模樣又在腦海中浮現,兩個孩子自小就親近,長相又都是百裏挑一,雖然她現在想著有些別扭,但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那也不能太著急了,大郎馬上考試了,等到他考好了我們再商量這事。”

    尤富笑眯眯地點頭,一下子解決了兒女的兩樁婚事,而且對象都是頂頂好的,他可不得高興。

    “妙兒今天還偷偷找我說,讓我別答應她祖母提的那樁婚事,這丫頭!”既然存著把女兒配給尤大郎的心,無論尤老太太把那個葛姑娘說的多天花亂墜,他也不可能應承下來。

    尤妙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那麽誤打誤撞的竟然解決了尤錦的爛桃花,不過她爹娘所想的她知道尤錦不是她親大哥的事,卻是天大的誤會。

    她倒是聽過許多人說尤錦不是她親大哥,連尤畫也拿來刺她,說她爹娘給別人養兒子,但是這種話在她聽來就跟“她不是她娘生的,是從水裏飄來的盆子裏撿來的”一樣。

    不就是隨口說來嚇她的,所以她一句都沒有信過,上輩子到死她也沒懷疑過尤錦不是她的親大哥。

    第二天尤爹跟周氏帶著尤小妹去縣裏麵,走之前尤爹還特意交代了尤妙好好照顧尤錦,還道一定不會再尤錦考試之前給他許婚。

    這承諾讓尤妙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但把人送走了之後,尤妙怎麽琢磨怎麽覺得她爹的笑容奇怪的很。

    ……

    等到了差不多的時辰,尤妙又要往席慕那兒去,尤錦要送她被她攔住了。

    “哥哥要是這樣我以後都不出門了,我留在鄉裏麵是照顧你,好讓你全身專注考學的,要是你跟著我跑來跑去,那我就成罪人了。”

    越心虛臉上就越理直氣壯,尤妙雙手叉腰,氣鼓鼓地盯著尤錦。

    “再說就是在鄉裏麵,我又不去遠處,能有什麽危險,哥哥你就安心在家裏讀書,等考上了舉人,我去哪兒都帶上你,你不去我還不高興。”

    尤錦笑的一臉無奈:“既然不遠,我送你也不費事。”

    “說不定你就因為送我漏看了一道題,然後這道題就是考試會考的。”尤妙癟了癟嘴,“大哥你要是送我,我就跟你急了!”

    跟個小鬆鼠似的,他的妹妹怎麽就那麽的討人喜歡,做什麽表情都乖巧的不行。

    尤錦眼底一片柔軟,輕聲哄道:“好,妙兒長大了,自己去就自己去,但記得早些迴來。”

    尤妙點點頭:“我就是去跟秀兒做繡活,做好了就迴來。”

    這樣騙自個大哥尤妙心中愧疚,也不知道席慕什麽時候能膩味,或者哪天天上能掉下個石頭把他給砸死了,她不用每天那麽兢兢戰戰的。

    雖然尤錦同意了,但尤妙還是去了苗秀那兒,跟她做了一會繡活,才打算去席慕哪裏。

    尤錦跟在妹妹的後麵,見她到了地方才放心迴轉。

    苗秀經常做手絹鞋底賣到城裏的鋪子裏貼補家用,論繡工尤妙不如她,但是在圖樣的巧上,苗秀一味隻會鴛鴦錦鯉之類的,所以昨日看著尤妙做的東西新奇的很,一早就盼著尤妙過來。

    “我看鄉裏麵鋪子做的手絹都沒有你做的好,讀書人的妹妹就是不一樣,腦袋轉的可靈活了。”苗秀一邊聽著尤妙說繡法,一邊誇獎道。

    “明明是我聰明,你那麽一算怎麽算到我哥哥的頭上了。”

    苗秀捂著嘴笑了笑,圓臉露出兩個梨渦:“誇你哥哥不就跟誇你一樣,反正你們那麽好。”

    “那倒也是。”尤妙坦蕩點頭,有尤錦這個哥哥一直都是她的驕傲。

    見狀,苗秀笑出了聲:“反正也不是親哥哥,要不幹脆讓你爹娘把你許給尤大郎。”

    “別胡說八道了,都說了那麽多年了你就說不膩。”尤妙皺了皺小巧的鼻子,有些生氣。從小她身邊玩的好的姑娘都喜歡拿尤錦不是她親哥開玩笑。

    “你不會還是覺得尤大郎是你親哥吧?他長得可跟你們家人一點都不像。”

    “那兒不像了,我跟我哥哥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尤妙是真覺得自己跟尤錦長得像,或者是說她喜歡尤錦身上儒雅的氣質,希望自己身上也有,久而久之就覺得自己跟尤錦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了。

    苗秀瞟著尤妙的臉,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像像像,都一樣好看的像是天上的仙人似的。”

    語氣中有些羨慕,兄妹倆雖然長得不像,但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眾,就是因為太出眾,這鄉裏多少未婚男女都盯著尤家,卻沒一個敢上門求親的,還不是覺得尤家一定看不上他們。

    苗秀以前對尤錦也有些心思,後麵看尤妙看久了,就覺得尤錦有個那麽如花似玉的妹妹,怎麽還可能瞧上別的姑娘,就放下了這個心。

    “你這臉是塗了什麽,又滑又嫩跟豆腐似的。”苗秀捏了捏,還意猶未盡的拿手蹭了蹭,那神態就像是個浪蕩子。

    “要是豆腐,不就一捏就碎了。”尤妙揮開了她的手,說起了正經事,“絹子汗巾往鋪子裏送,老板一定會使勁壓價,而且還會找繡娘仿著繡,價錢就下來了。我想咱們要不然做好了想拿去兜售,若是賣不好再往鋪子送。”

    “我們去?”苗秀到了快出嫁的年紀,賣針線的錢也都是自己收著當私房,能多賺些銀子是好,但想到要拋頭露麵就稍微有些猶豫。

    “當然不是我們,我弟弟不是喜歡走街串巷,認識的人又多,我想我們做好了,讓他拿去出售,給個跑腿錢就成。”之前尤立看到她的帕子就想了這個主意,她覺得可行就點頭了。

    現在雖然有席慕給的銀子,但怎麽花出去卻是一個問題,總不能跟她爹娘說她某天走在路上,就撿到了一袋銀子。再者就是那麽說,她爹娘也一定會讓她交給衙門。

    但是銀子也不能放在手中爛掉,等到尤錦考到舉人,席慕迴到京城,她就跟爹娘攤牌,五百兩銀子可以在越縣的好地段買幾個鋪子了,再說不買鋪子也可以拿給尤錦去打通官路。

    想到席慕,尤妙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應該過了未時了,你急著迴去?”

    尤妙點了點頭:“明天再來找你,我想起有些事還沒做完。”

    “明天早點出來,在我家吃晌午飯也沒關係,我爹娘都喜歡我跟你玩在一塊。”

    尤妙應承了,急急忙忙往席慕那兒趕,中途怕遇到熟人還耽誤了些時辰,混不知她的遲到已經害的席慕抓心撓肺差點把門板給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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