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上寫著胡開文。”明秋坦誠地說,“我不懂墨,但是這位著名徽商我還是知道的。”


    尹凡棠在心裏翻白眼,想著這人真會裝,怎麽不說盒子上那四個大字就寫著中國徽墨呢?


    林啟卓把盒子蓋上交給保姆,囑咐她放到書房,轉向尹凡棠:“最近工作怎麽樣?”


    尹凡棠看了明秋一眼,這人正低著頭看手機,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尹凡棠這時候也不想多說,就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迴答:“還是老樣子。”


    林啟卓喝了口茶,慢慢地說:“最近老看到你的名字出現在網絡上,演員還是要專注於演戲本身。”


    這是在敲打他了,尹凡棠點了點頭,也沒有跟林啟卓多解釋。


    “話說迴來,今天明導是來做什麽的?”尹凡棠這話問的是明秋,卻不看他,他盯著杯子裏漂浮的茶葉。


    明秋說話簡練:“找林導看劇本。”


    尹凡棠其實一進來就看到林啟卓麵前擺的那一份翻開的劇本了,於是他笑著起身:“那你們聊,我去看看師母。”


    石蘊玉正在她的書房,她退休之後閑不住,每天依舊要做一點翻譯的活,手邊這一本詩集已經做了三分之二。


    尹凡棠搬了個椅子坐到石蘊玉的書桌旁,也不說話,隨手拿了本書翻看起來。書房裏點著香,鬆柏的氣味,綿長悠遠。


    大概過了有十五分鍾,石蘊玉翻完這一小段,停了筆,笑著說:“你是來我這裏躲一躲的?”


    尹凡棠合上書,笑著說:“您這裏讓我心靜,我也更想陪著您。”


    “而且明秋要和林老師聊他的電影,我在那裏也不好。”尹凡棠摩挲著手裏的書,誠實地說。


    “他們倆挺投緣的,昨天明秋也來了。”石蘊玉說。


    尹凡棠笑笑:“看來是個好本子。”


    “老林閑不住,電影就是他的命。”石蘊玉無奈地說。


    “石老師,您忙您的,我坐坐就走了。”尹凡棠說。


    石蘊玉看他:“不留下來吃個晚飯?”


    尹凡棠搖搖頭:“晚上約了個人。”


    石蘊玉笑了:“佳人有約?”


    尹凡棠有點尷尬地說:“不是,就是一個導演,跟他聊聊拍片的事。”


    石蘊玉知道尹凡棠這些年過得掙紮,她寬慰他:“也不要太著急,有困難和老林講,別怕他罵你,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尹凡棠點頭,笑著岔開話題:“石老師,這本書借我吧。”


    尹凡棠又坐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下樓打算去和林啟卓告辭。


    兩個人還在聊,明秋說:“主要演員還沒定下來,目前還沒找到合適的。”


    林啟卓拿著劇本,指了指,說:“我看尹凡棠能演。”


    明秋剛想說什麽,眼睛餘光瞥到尹凡棠,又把話咽了迴去。


    林啟卓衝尹凡棠招手,說:“正好聊到你呢,明秋電影缺個男主角,你不是沒工作嗎,爭取一下。”


    看來明秋確實把林啟卓給聊嗨了,毒舌本性又暴露了出來。尹凡棠無奈道:“林老師,我還沒有失業。”


    明秋倒是很客氣:“尹老師要是有興趣的話,我迴頭把劇本發給你。”


    尹凡棠並不當真,和他客套著:“那謝謝明導看得上我。”


    明秋抬眼,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還是漂亮。美人冷淡實際更加勾人,比起小時候,現在的明秋更成熟更吸引人。尹凡棠生硬轉開目光,對林啟卓說:“那林老師,我先走了。”


    明秋抬腕看表:“不知不覺已經打擾您這麽久了,那我也迴去了。”


    林啟卓擺擺手,對尹凡棠說:“你順路送明秋迴去吧。”


    尹凡棠特想拒絕,他都沒看明秋,幹巴巴地問:“明導怎麽來的?”


    “打車。”明秋說。


    這個小區在城郊,位置偏遠,加上業主基本都有司機,所以這邊很少會有出租車,打車迴市區十分困難。


    尹凡棠隻好說:“那走吧。”


    尹凡棠今天開的是輛白色的大眾,他拿出車鑰匙解鎖之後看到明秋的眉頭微微皺起,就說:“委屈明導將就一下。”


    明秋沒說話,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來。


    明秋坐著靜了會兒,盯著車上掛的那個平安禦守,忍不住開口問:“你都自己開車?”


    尹凡棠給自己拉上安全帶:“不拍戲都自己開。”


    明秋“哦”了一聲。


    尹凡棠把手放在檔把上,出聲提醒:“明導,你安全帶沒係。”


    等明秋把安全帶係上,尹凡棠問他:“你去哪?”


    明秋報了個酒店的名字,在北城市中心,繁華的正中央。


    尹凡棠開了導航,就開始沉默著盡職盡責做司機。


    明秋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兩人都不說話,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


    尹凡棠在心裏嘀咕今天倒黴正好撞上了這位祖宗,偏偏年紀大了就知道板著一張臉,一點都沒有小時候那麽可愛了。


    尹凡棠不喜歡這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他也沒那個興致找話題和明秋聊天,更別說如今兩人的地位差距,一個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天才導演,一個是已經無人在意的過氣演員。


    能坐在一塊兒都是稀奇。


    所以尹凡棠這話要是說得不入耳就成了冒犯,挑好聽的講又顯得諂媚。


    還是不說話最穩妥。


    好在交通還算順暢,尹凡棠把明秋送到酒店門口,不帶情緒地吐出幾個字:“到了,下車留心。”


    不上不下難受了一路,明秋下車的那一刻,尹凡棠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他在導航裏輸入一個地址,立馬給油走了。


    尹凡棠和丁邱揚約在了一個酒吧,名字叫「候鳥」。這個酒吧每周都有放映活動,放一些比較小眾的片子,久而久之,倒成了一些影迷的聚集地。


    丁邱揚很年輕,今年才二十五歲,稚氣未脫,這個年紀對於導演這一行,確實隻是個孩子。


    丁邱揚很會寫劇本,手裏有個不錯的本子,唯一的問題就是他隻有這個劇本。


    團隊,投資,演員,都是未知。


    尹凡棠是在一個電影節上認識他的,他看了丁邱揚導的那個短片,不是很完美的作品,處處是青澀,但很真誠。


    丁邱揚的片子有一種很信任觀眾的氣質,現在很多電影為了刺激觀眾的感官,會把信息鋪得很滿,依靠不斷的刺激來抓住觀眾。


    觀眾不需要做任何事,導演安排好的一切就會灌入他們的腦子。觀眾的情緒,感受,都被這樣的電影強行左右。


    尹凡棠不喜歡這樣的電影,所以他看到丁邱揚的片子的時候會很喜歡,影片有很多留白,交給觀眾來填補。


    這讓尹凡棠想起更年輕一點的明秋,明秋的片子裏也有這種安排,他處女作裏那長達三分鍾的安靜空曠的長鏡頭,到現在還在被人津津樂道。


    沒有信息的長鏡頭是很冒險的,但是明秋不在乎,他為自己的電影創造了一個三分鍾的暫停按鈕。


    第一次看到這段的時候,尹凡棠被深深觸動了,那個瞬間情緒豐滿到幾乎要讓他落淚。


    一個好像沒有意義的長鏡頭為什麽會這麽讓人感動呢?


    明秋對於這個長鏡頭的設計從未有過迴應,他很聰明,永遠在故意保持神秘,讓觀眾去猜,去想,去琢磨,又因為得不到正確答案讓人百爪撓心。


    特別壞。


    丁邱揚到的早,他今天有點激動,他老遠就看到尹凡棠了,但怕引起注意,一直憋到尹凡棠坐下之後才開口:“尹老師,我找到靠譜製片人了。”


    尹凡棠點了杯度數低的酒,問:“是誰?”


    “張霖。”丁邱揚說。


    尹凡棠對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暫且在心裏記下,準備晚點跟經紀人打聽一下。


    “他對我的電影很感興趣,說可以幫忙拉投資。”丁邱揚很欣喜地說。


    天上可沒有掉餡餅的事。尹凡棠看著丁邱揚這張年輕好看的臉,忍不住為他捏了把汗。


    但尹凡棠也不打算給他潑冷水,他理性地說:“製片人還是要好好了解一下的,張霖是獨立製片人還是有公司的?”


    丁邱揚在隨身的包裏掏了一陣,摸出一張名片來,遞給尹凡棠。


    尹凡棠拿過來看,這是個中小型電影公司,和尹凡棠的經紀公司有過合作,但印象裏,這個公司做的都是商業片。


    尹凡棠皺眉,把名片還給丁邱揚,說:“我迴頭打聽一下。”


    丁邱揚向他道謝,他一臉高興的樣子,還說一定要請尹凡棠喝酒。


    尹凡棠和他碰杯,托著臉聽丁邱揚說電影的事。


    尹凡棠很能理解他,之前丁邱揚為了這個電影四處碰壁,這下終於看到了曙光,不激動都難。


    尹凡棠表情放鬆,他喜歡這樣鮮活的臉,看了就覺得世界充滿希望。


    如果丁邱揚不是導演,倒是可以勾搭一下。


    尹凡棠惋惜地喝了一口酒,告誡自己要清心寡欲。


    與此同時,酒吧又進來了兩個高挑的男人,其中一個皮膚極白,黑色的頭發蓋住後頸,他穿著一件寬鬆的長袖襯衫,材質很柔軟,襯得人薄薄的一片。


    他身旁的男人有點奇怪地問:“幹嘛不走了?”


    明秋眯起一點眼睛,目光掃過尹凡棠的後背,表情很冷淡地說:“沒什麽。”


    作者有話說:


    在外麵吃飯給忘了t^t


    第5章


    “這邊的監控室在哪?”明秋問。


    許培樟莫名其妙:“你要幹嘛?”


    明秋麵不改色地說:“可以取材,人間百態。”


    許培樟一陣無語:“你這人怎麽想一出是一出啊,本來還說要跟我聊投資的事情的。”


    許培樟是承映傳媒的執行總裁,主管電影投資和出品。他也是年輕有為的典範,眼光好,看人準,投資的電影基本都票房口碑雙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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