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倏地緊張起來,腦海裏不知為何想起剛進竹屋時陸衡之係腰帶的曖昧場景。


    她怎麽覺得,她家小姐好像要被他吃入腹中似的。


    紫鳶?看著蘇青珞,眼神裏流露出不願意出去的意思。


    蘇青珞用眼神安撫她,衝她點一下頭。


    紫鳶這才一步三迴頭地出去了。


    門“吱”的一聲被關上。


    竹林的幽影落進窗戶裏,似浮在陸衡之身上,襯得他人冷而沉。


    蘇青珞心跳快了幾分,道:“大人不知要吩咐何事?”


    陸衡之平聲:“昨夜大雨衝垮了山路,這幾日你正好留在這裏養傷。母親那邊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安排好了。”


    衝垮了山路?


    蘇青珞詫異道:“那宋聞是怎麽上來的?”


    陸衡之言簡意賅:“小道。”


    蘇青珞恍然,她們要乘馬車,走小路實在有些為難。


    正好,她可以安心養傷,陸家人多嘴雜,迴去後這身傷難免瞞不住遭人議論。


    她心裏輕鬆幾分:“多謝大人,青珞知道了。”


    陸衡之沒應聲,視線落在她身上。


    蘇青珞唿吸發緊。


    陸衡之緩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忽然淡了幾分。


    “你受人陷害後逃到竹屋,恰好遇到我救了你。隻有我,明白嗎?”


    蘇青珞一顆心驀地提起,從他這句話裏感覺到了一股冷意。


    顯然這才是他支開紫鳶要交代的事——他要隱藏那日那人的身份。


    那人語調輕浮,氣質卻尊貴,並非常人。


    蘇青珞一時仿佛又感覺到那晚過來時脖子上橫著的冰冷刀鋒,也許真的差一點,她就要被滅口了。


    多虧陸衡之保下了她。


    她立刻肅然道:“是,青珞明白,請大人放心。”想了想,又問,“那大人是為何來這裏?”


    還挺機靈的。


    陸衡之讚賞地看她一眼,聲音帶著幾分清冷的磁性:“過幾日是家父忌日,我來為他供奉油燈,記清楚了?”


    “是。”


    陸衡之沒再說什麽,拿著畫像轉身出了門。


    山中日子舒心又清閑,風聲、水聲、鳥聲、誦佛聲,讓蘇青珞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


    這日吃了午飯,蘇青珞帶著紫鳶在屋簷下坐著曬太陽。


    蘇青珞忍不住道:“這兒日子不錯,若是尋不到個好人家,到時我就絞了頭發來這兒做姑子。”


    “姑娘慎言。”一道冷厲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陸衡之不知是什麽時候出來的,就站在不遠處屋簷下看著她,目光不豫。


    蘇青珞忙起身,有點小緊張:“大人,我隻是隨口開個玩笑。”


    “陸家還不至於叫你去過青燈古佛的日子。”陸衡之認真道,“以後別再說這種話。”


    原來是為了維護陸家的名聲。


    蘇青珞心裏有幾分失落,低頭道:“是。”


    陸衡之淡聲:“官路已修好,明日一早你迴母親那裏,跟她一輛馬車迴京。”


    蘇青珞輕聲說是。


    隔天一早,蘇青珞收拾好東西走出門外,陸衡之和宋聞早收拾完東西在外頭等著。


    見她出來,陸衡之淡聲:“走吧。”


    宋聞識趣地往後退兩步,跟紫鳶並排,讓陸衡之跟蘇青珞並肩而行。


    一路上隻聞鳥聲,誰也沒說話。


    終於到了前頭,蘇青珞向陸衡之行了個禮:“多謝大人此番相救,青珞不知該如何報答。”


    雖聽起來是客套話,但她語氣鄭重,用了十分的真心講出來,給人格外誠摯之感。


    陸衡之看她片刻,平聲:“嗯,那你好好想想。”


    蘇青珞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接話。


    陸衡之抬了抬下巴尖指了下前方不遠處:“母親在等你了。”


    蘇青珞忙快去走過去。


    錢溫陵終於又見到蘇青珞,忙上下打量她一番,有些緊張地握住她的手問:“無事吧?”


    又不安地往她身後看了一眼。


    蘇青珞微笑說:“大舅母放心,我很好。”


    錢溫陵心裏始終有些打鼓,卻也不敢多問。


    直到上了馬車,蘇青珞覺得實在避不開,才簡單將事情說了。


    隻說遇到了賊,受了輕傷,恰好遇到陸衡之救了她。


    錢溫陵頓時又緊張起來:“還受了傷?”


    蘇青珞細聲道:“大舅母放心,不礙事的,您可千萬別告訴外祖母惹她擔心。”


    錢溫陵正怕蘇青珞出了事老太太責怪,巴不得如此,便拍著蘇青珞的手道:“我的兒,你實在懂事。”


    她歎了口氣,想了想,又問:“你跟衡之這幾日相處得可還好?”


    蘇青珞心裏一緊,故作輕鬆笑道:“也談不上相處,三爺有自己的事要忙,隻是打過幾個照麵。”


    錢溫陵點點頭,沒再多問,心裏卻有些不信。


    總覺得陸衡之待她比起旁人格外不同。


    蘇青珞這時聽見外頭宋聞高聲道:“三爺有事要騎馬先行迴京,你們都給我好好照看著夫人和蘇姑娘,若是少了一根頭發絲,仔細你們的皮!”


    完全不似平時同她說話那般溫順,很是有氣勢。


    接著便聽見一陣馬蹄聲。


    蘇青珞忍不住掀開馬車簾,兩匹紅棗馬一前一後疾馳而過。


    透過掀起的暗塵,她驚鴻一瞥似的看見了陸衡之,他仿佛轉頭看了她一眼,連人帶馬消失在車簾外。


    再後來,連馬蹄聲也聽不見。


    中午時終於迴到陸家,一進門,月娥親自等在那裏:“老太太說了,大夫人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先好好歇歇,明日再請安也不遲。”


    錢溫陵笑說:“哪有這個道理,我晚上就過去陪母親用飯。”


    月娥笑笑,又對蘇青珞道:“姑娘,眼見就要五月,我端午給老太太的香囊花樣子還沒著落,這事著急,勞煩你幫我看看。”


    這不過是個托詞,蘇青珞知道老太太想她,忙跟著月娥去了。


    一進門,蘇青珞便快步過去,撲進老太太懷裏。


    老太太額間皺紋都舒展開來:“可算迴來了,都還順利?”


    蘇青珞心裏一酸:“勞祖母惦記,順利的。”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脊背,蘇青珞起身,在紫藤長椅上挨著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笑說:“都要成親的人了還這樣撒嬌?”


    一麵說,卻一麵握住她的手。


    蘇青珞心裏不覺一緊:還沒跟外祖母提她跟陸衍取消婚約的事,外祖母身體如今大好,得尋個機會說了。


    正想著,又忽然聽見老太太語氣嚴肅地問:“聽聞你們這次去寺裏遇見了陸衡之,一起在寺裏困了五六日?”


    “是。”蘇青珞按先前對好的說辭,“他似是給去世的父親供燈油。”


    老太太沉吟道:“未發生什麽衝突吧?”


    蘇青珞絞著帕子的手稍稍一緊:“他是外男,不過跟我們打了幾個照麵,何來衝突?”


    老太太道:“那就好。”


    蘇青珞看老太太麵色有些顧慮,又忍不住問,“外祖母,您好像對衡三爺格外小心,這是為何?”


    老太太歎了口氣:“也談不上小心,隻是一來此人過分冷情,二來他身處朝堂旋渦,與他來往要格外慎重。你當年大伯父一心仕途,鐵了心要將他記入名下,我也勸不動。至於我們,都要盡量少同陸衡之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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