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沉睡的小鎮宛如停工的鋼鐵巨人,安靜地蟄伏在山腳。

    不到五點,侯淘就被人從被窩裏拽起來了。

    按慣例,委員會後勤組的車先到,一群人頂著風在台上搭棚子,盯著把桌椅茶水瓜果點心備好。

    學生們早在後勤組到來的第二秒,也被四個隊長催著起了床,一個個頂著雞窩似的頭發,睡眼惺忪地疊被子整理內務。

    “小祖宗,我求你了,醒醒行嗎?”席冶扶著睡成一灘爛泥的人,把桌子上那供起來一宿沒拆的被子挪迴床頭,拍著廿一紅撲撲的臉蛋。

    裹了兩件棉襖的人順勢往前一倒,圓滾滾地卡在席冶臂彎裏,軟軟的頭發頂著男人頸窩,仿佛乖得不得了。

    門上小電視裏的那雙淺藍色眼睛立刻氣到冒火,眼睛的主人用手哐哐哐砸了三下門。

    廿一立刻條件反射醒過來,帶著濃濃的怨氣,發現自己的臉正被某人的掌心貼著,耳光打得啪啪響。

    “啊!”席冶捂著濕淋淋的手指頭躲遠:“咬出血了!”其實就破了個皮兒。

    聽見動靜的另外倆隊長跑過來,伸著頭看熱鬧。

    席冶立刻板起臉,提高聲音訓斥:“眼裏有沒有紀律?有沒有榮譽感!所有人都能服從命令,為什麽就你非要搞特殊!”

    廿一正專心致誌地打著嗬欠,忍著低血糖帶來的眼前一片漆黑,冷不防被突然的大嗓門嚇得一抖。

    他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一滴晨淚從揉得通紅的眼角滾落。

    席冶:“……必須起床,哭也沒用。”離開時帶上了門,還把小窗戶也從外麵關上。

    五點半,後勤組先來巡視一遍,再等到近六點,委員長帶著他的三個副委員長,胳膊肘夾著統一的黑色方皮包,齊刷刷出現在樓門口,後麵還墜著一隊人高馬大的beta。

    都是老地方了,委員長視察起來輕車熟路。廿一十二歲進青保所,還親眼見證了這個人從副委員長熬到委員長。

    “不錯,真不錯,進步非常大!”委員長滿意地點點頭,手指輕快地拍了兩下握著的皮包。

    看來經他手批準的“血檢健康計劃”卓有成效,非常不錯。

    照流程,他視察了早操,聽完齊聲背誦《omega光榮守則》,再聽取新所長的述職報告。他坐在台上看著底下黑壓壓一片腦袋,用熱乎乎的茶杯暖著快凍僵的手,瞥到身邊的副委員長用座簽擋著又剝開一個橘子。

    “大家好,我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今天非常榮幸,能作為英雄母親代表,在這裏發言。”上來一個弱不禁風的高瘦男人,胸前綁著個小小的嬰兒繈褓:“我出於西區,長在西區,從小便向往成為一名光榮的英雄母親……”

    底下一群人哆哆嗦嗦地戳在寒風裏,耳朵都要凍掉,稍息稍出去的那隻腳快不是自己的了。

    大人尚且凍得如此,更何況不足一歲的孩子。在台上受夠了的嬰兒哭嚎了起來,露在外麵的小拳頭緊緊攥著,揮動著表達他的不滿。

    “三年前,我的前夫光榮犧牲在前線。”他提高了嗓門,兩手護住話筒,讓自己的聲音能蓋過孩子的哭聲傳到每個聽眾的耳朵裏:“我痛定思痛,毅然洗掉標記,加入新家庭。不是因為孤獨,更不是因為弱小,恰恰是因為我很強大,因為我是母親,我還有夢想,我,還能再生!”

    “弟弟妹妹們,當母親有著你們想象不到的幸福……”

    耳朵飽受荼毒的席冶收到了幾波眼光信號,向左轉頭,和川戍默默對視了一眼;向右轉頭,與井靖無言相望了兩秒。然後幾個人一齊無語地繼續聽英雄母親在嬰兒的哭聲中聲情並茂地講述他的每個孩子是如何可愛。

    而他們身前的學生,抬頭望著台上的人,安靜地聆聽著。仿佛習慣了,也接受了,沒有反應,更沒有表情。

    “我曾經也從你們這個年紀走過,懂得會有一些害怕與惶恐。但是,未來的美好值得你們勇敢走出保護所,闖蕩外麵的世界。a國,萬歲!”在孩子悲壯的伴奏中,英雄母親結束了為自己譜寫的讚歌。

    委員長有些不滿這個母親發言太長,占用了他的講話時間。曾經他還是副委員長的時候,最討厭委員長的長篇大論,現在他明白了——做領導的,怎麽能比下屬短呢?

    等終於結束了漫長的講話,他們又視察了食堂、早課和廠房,對煥然一新井然有序的保護所給予了高度評價。

    鑒於這裏夥食太差,盡管侯淘盛情挽留,他還是帶著手下瀟灑離去了。

    送走了人,侯淘一路揉著眉心迴到教學樓,給臨時叫迴來演戲的幾位老師放了假。

    他站在樓道裏清了清喉嚨:“那個,大夥聽一聽,有個重要通知。”

    “委員會走之前,把今年期末考試的卷子交給我們了,理論題和操作題兩部分,這個,大家下午做一做,我們兩點鍾開考。”

    “哦,知道了,和往年一樣。”連題目都不帶變樣的。

    侯淘又拍了拍巴掌讓大夥安靜下來:“這個,今年有個變動,成績最後一名的人,等來年開了工,需要去一區青保所參觀學習一次。”

    去一區假如沒有車的話,沒一個月可迴不來。

    於是所有人都瞬間想到了同一個人。

    “危急時刻到了!”四隊班長緊緊抓住了廿一的手,情真意切:“小易幫你補技術課,我幫你補政治課,數學你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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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我可以把藥提前做好留下。”廿一同學不想補課。

    “我幫你補生理課。”旁邊另一個同學也湊過來。

    “你們有班長們在,沒問題的。”廿一同學一心想做最後一名。

    “別勸了,”南格突然出聲,絕望地看了廿一一眼,把班長和其他人都拉走,幾人圍坐成一圈:“理論考試我坐他旁邊,最後半小時需要第二到三排的人把監考注意力吸引住……”

    沒別的辦法了,什麽都不如作弊靠得住。

    廿一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裏,心底驀然生出了些糾結的感動。

    但其實到了下午監考的時候,就十多平的小教室哪有什麽風吹草動逃得過二隊隊長的法眼,有的,都是視而不見。

    本來侯淘他們開會討論,要想辦法讓鐵打的最後一名把寶座讓給目標人物,必要時采取暗箱手段。可眼下看著,似乎不用他們動手了——南格和廿一直接互換了卷子。

    而南格為了保險,除了大名,在新卷子上一個字兒都沒多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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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過年,a國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慶祝方式。

    比如除了居家過自己小日子的尋常夫妻,少保所裏通常是媽媽們組織孩子吃頓大鍋飯,每人發件新衣服,或者沒衣服就發顆糖,多少算嚐嚐鮮。

    再比如在alpha青訓營裏,慣例會舉行比賽,獲勝者可以破格加入新年夜的“歸鄉會”,提前見識一下成年人的世界。

    ——所謂的“歸鄉會”就是為年末輪崗迴鄉的單身戰士準備的a-o聯誼會,是隻有成熟的alpha才能參加的光榮活動。

    而在青保所裏,不知道別的區是怎麽度過的,反正西四青的慣例是考試當天下午所有人開始籌備聯歡會,假期第一天睡飽整個上午,下午開始玩到晚上,第二天再去“歸鄉會”上蹭吃蹭喝。

    “為什麽我們不能參加?”侯淘把搪瓷大茶杯往桌上一磕,手裏的筆在紙上戳著,繼續跟四個小班長講道理:“難道我們不是西四青的一員嗎?”

    “為什麽你們要參加呢?老師們不應該迴家做/愛去嗎,別管我們。”春藍也說出了大家的疑問,你們也迴去呀。

    侯淘心想,我們本來準備把青春都奉獻給雇主兒子了,哪還敢奢望性生活:“不是管你們,咱們所的beta都是光棍,可一直把你們當成家人照顧著保護著,有什麽好東西都先濟著你們。看看現在,你們隊長們午飯沒吃飯就光判卷子了,怎麽到了玩的時候不帶我們了呢!”

    春藍他們一想,也是,教官們確實不容易,跟以前那些老師不一樣,不能讓好人寒了心:“那行,但是聯歡這事,你們得聽我們的。”

    第二天,所有學生都睡飽了一個上午,這還要得益於教官們的溫柔體貼——晨練時所有人的嘴巴都像貼了封條,對打隻閉著嘴悶哼,防止吵到大夥睡覺。

    為了給侯淘麵子,擲餅比賽如期舉行,用快速淘汰製在一小時內決出勝利隊伍,獲得了侯淘的“三張格外洗澡券”,不用顧忌班級輪換安排。

    頒完獎之後,所有人瞬間一哄而散。

    “這是幹嘛?為什麽都跑了?”席冶他們疑惑地看著大家不約而同地消失。

    “捉迷藏,看哪個組抓到的人多,人數最多的隊有獎。”一個人在忙著藏身之餘,好心地給席冶他們講解。

    席冶:“……”

    那入鄉隨俗吧。沒想到他一把年紀,還能體驗一次捉迷藏的快樂。

    他那麽掐指一算,一要隱蔽背風有暖氣,二要幹淨衛生夠安靜,三要好進好出不麻煩,最關鍵的是,他可以聞著信息素去找。

    那基本上就剩一個地方了。

    席冶往宿舍樓走,循著南格的味道,果不其然在宿舍衣櫃裏找到了人。

    意外的是,一隻的懷裏還抱著另一隻。

    廿一歪坐在南格懷裏,張著嘴抱著一疊衣服正酣然入眠。

    南格詫異地看著打開的櫃門:“……不行!坐不下你了!”

    席冶:“……”我真沒這個打算。

    他看了看還沒有班長往這邊走,找到一個跟南格獨處的機會不容易,於是盤腿往地上一坐:“正好沒人,聊會兒天。”

    “不聊,別吵他睡覺。”南格捂住廿一一隻耳朵,這人怎麽陰魂不散地跟著廿一?

    最近所裏又有幾個人出現發/情征兆,加上預防歸鄉會上有人被刺激,需要很多抑製劑,廿一都要累壞了。

    “不是,你為什麽這麽護著他?”席冶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前傾著身,看到南格的另一手正環著廿一的腰。他覺得這一幕有些別扭,迴想起南格此前的種種,說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你是不是喜歡廿一。”

    南格的臉騰地紅了,皮膚因為白皙而紅得格外明顯,急忙捂住廿一另一隻耳朵:“別胡說。”殊不知他懷裏的人眼皮悄悄動了一下。

    “嗯……”席冶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特殊的感情。軍隊裏兩個alpha在一起的例子經常有,但雙a情侶通常退了伍就會迴歸主流社會關係:“你們兩個omega,不可能在一起。”

    一張嘴就判了死刑。

    他們總會成熟,會離開保護所,分配給不同的人。

    壓抑而孤獨的環境更容易令患難者產生惺惺相惜的感覺。那種在黑暗中依偎著相互取暖,在寒冷中扶持著相互慰藉的情誼,珍貴,卻也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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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格垂下眼簾,咬著唇,看著在自己懷裏安心入睡的人,一顆心漲得滿滿的,泛出尚未成熟的酸澀。

    忽然他又抬頭看向外麵高大俊秀的男人,看他即便此刻靜坐著,也能從肌肉線條中顯露出的成熟和健壯,嫉妒又倔強地瞪著人:“omega和omega不能在一起,那omega和beta就能了嗎?”

    席冶皺著眉頭,並不苦惱心事被戳穿,往前蹭了一步:“為什麽不可能,強壯的beta不輸給alpha,也可以給你們omega足夠的保護和安全感,就比如我。所以你要是想,可以考慮考慮身邊的beta。”

    “說實話,我很認同你不一定非把alpha和omega組合起來的觀點。愛情才是最重要的,你喜歡一個人可以無關性別,我也一樣。”

    席冶想方設法拉近關係,把話題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拐,殊不知他這話聽到另一個人耳朵裏,像極了在慫恿誘拐別人一起私奔:“在兩個人的愛情裏,錯的不是性別,而是用性別否定愛情的世界。你從未走出過保護所,其實會有地方,能讓你自由地喜歡喜歡的人,自由地說出想說的話。”

    “哪裏?”南格問。他不信,整個a國都是一個樣。

    忽然,一直在裝睡的人醒了,推開耳朵上沒什麽用的手,看著打開的衣櫃,眉尖高挑假裝很詫異的樣子。

    話題立刻就此打住,席冶衝睡醒的人笑了笑,瀲灩的桃花眼勾出一道頗具誘惑力的弧線:“我來這兒找個地方藏藏。”說完在床腳借了分力,蹬上了衣櫃頂,彎腰躲在上麵。

    南格把衣櫃門重新關上,兩手緊緊環抱住廿一,頹廢地把下頜放在廿一的肩上,像一隻抱著心愛玩具的水獺,漂浮在無依無靠的海麵。

    逼仄的空間給了兩人一種遠離浮世的錯覺,黑暗延伸進看不見的地方,默念著他們那些說不出口的奢望。

    而廿一呆呆地迴想著方才的對話。

    之前他還以為,席冶是有點喜歡他的……

    但是方才那番話,卻不是對他說的。

    你想帶誰走嗎?

    走去哪?

    你不敢直接跟南格講所以才先找的我嗎?

    那你想接近的,究竟是誰?

    ……

    說到捉迷藏,這是充分照顧所裏年幼孩子的選項。

    可年年南格和廿一這倆都躲在不同的衣櫃裏,慢慢地就成了個保留節目,由四個隊的人最後拚運氣,看誰能找到正確的衣櫃收了這倆妖孽。

    然後就是真正的大聯歡。

    大家齊齊坐在食堂,把這幾天的水果和肉都攢下來,分成不均等的四堆,最後哪組獲勝,就能分到最多的那份。

    等聯歡會開始,席冶他們總算知道這群omega為什麽不想帶他們玩了。

    這幫小孩用針做的飛鏢玩投射;用碎布裁出來的圖案玩猜謎;把蠟燭頭排成一排固定在桌子上,a隊忙著吹滅,b隊忙著點燃;他們還把鈴鐺綁在線上,布置出考驗柔軟度和靈活性的遊戲屋,在屋子的盡頭放上四塊大小不等的豬肉作獎勵,鑽的過程中隻要鈴鐺響了就作廢重來。

    一群人笑得鬧著,個個與平時乖巧膽小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們甚至主動把教官們都拉了過去,時不時就有人笑倒在地上。

    但那都不是最讓席冶他們大跌眼鏡的。

    這幫小孩兒還演情景劇,內容全是編排alpha。

    講有一對夫妻,早上醒來發現互換了性別——主機沒變,配件悄悄變了,有人多了點東西,有人少了東西。

    於是alpha開始被omega天天追著上床生孩子。

    “你不是總問,被你標記有多爽嗎,快過來讓我咬咬。”力氣變大的小o用布和鐵絲做的手銬把小a綁起來,手在演員褲子上摸了一下:“還說不想要,看身體多誠實。”

    小o抹了把嘴角並不存在的口水,十分入戲:“傻瓜,生孩子怎麽會疼,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啊。”

    他解開褲鏈:“但是你老公比較大,可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福分。”說完掏出一截細長的芹菜根。

    小a負隅頑抗:“不行,你太長,說好的愛我呢!”

    小o想了想,當機立斷哢嚓把芹菜掰掉一半,然後與小a共赴生命大和諧。

    一排披著beta皮的alpha,齊刷刷斜靠在食堂牆根底下,默默看著台上的表演,表情異彩紛呈。

    “怪不得每年都不讓老師參加。”席冶抱著胳膊說道。

    “他們又沒怎麽見過alpha,怎麽知道這麽多?”二隊隊長開了金口。

    “omega要都像他們這樣,太可怕了,都不好騙了。”川戍摸了摸下巴。

    “別的所的不這樣,就讓咱們趕上了。”一直沉默看戲的侯淘忽然出聲:“之前這個所出過件比較有名的事情。”

    “有個omega從這畢了業之後,剛生下第一個孩子丈夫就死在前線了,他想殉情。然後,區裏派人把他前夫的標記洗掉了。結果他們發現不管用,就連帶著把人的記憶也洗了。”侯淘現在講起這個故事依舊覺得沉重:“沒多久,他又懷了雙胞胎,作為先進典型迴西四青演講,誰知道觸景生情恢複了記憶,第二天自殺了。”

    檔案寥寥幾行字,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一個人痛不欲生的一生。

    席冶補充道:“從那年開始,西四青就像所有人的信息素都被嚇迴去了,畢業率一年比一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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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年一度的放肆狂歡,而除卻今天的每一天,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屠宰場的絕望。

    一排聽眾齊刷刷地歎息。

    忽然所有人止了聲響,齊刷刷看向門口。

    “乜蘭!”

    “啊啊迴來啦!”

    所有人湧過去,拉著小姑娘的手噓寒問暖,把食堂中間最好的位置讓給她,還有她身邊的井大夫。

    然後聯歡會的氣氛更熱烈了。

    直到倒數第二個節目,席冶見南格拉著廿一上台,再次來了興趣。

    那是個合唱。保護所沒有樂器,人們聽過的歌都是區裏大喇叭放的,是個人都能哼出來。

    席冶就見廿一上了台,沒站在唱歌的隊伍裏,而是跟另外九個人分成了兩組。

    廿一在啊啊組,隻用張嘴喊啊;另外一邊是節奏組,負責打著拍子唱嘟嘟滴答。兩撥人人工合成背景音樂,還能高低二重奏,別說,還挺好聽。

    歌詞是什麽他沒聽到,席冶隻看著廿一在台上乖乖喊啊的樣子,在心裏笑開了花,忽然特別想把這一幕拍下來永遠留存……

    “教官也來一個!”

    “我們出了這麽多節目!”

    “川隊把胸肌給大家欣賞一下也行!”

    omega們笑得東倒西歪,起哄的人越來越多。

    川戍紅著臉忍住捂胸口的衝動:“所長!他們仗著人多欺負我們!”

    “誰欺負你了!川隊會飛踢我們都不會!”

    “席隊胸肌比川隊大,席隊腹肌好看,快露出來讓三隊的閉嘴!”

    “才不是,我們羅隊胸型最好,光大不管用!”

    “川隊跟他比!我們支持你!”

    一群alpha從麵麵相覷到被激得相互瞪眼。

    然後就見四個隊長各自挑了隊裏最瘦的人,讓那人坐在自己背上,他們脫得隻剩一件襯衣,在裏三層外三層的加油聲中比賽俯臥撐。

    川戍挑了個十歲的娃娃,席冶則直接被塞給了他們隊最瘦的廿一。

    比到最後,剩這倆人咬著牙紅著臉,任由汗滴在地上聚成幾汪明晃晃的水窪。遲遲分不出勝負,他們從雙手俯臥撐,變成單手俯臥撐,最後改單手兩指俯臥撐,戰況僵持著,兩人臉紅脖子粗誰也不服輸。

    他們背上的人根本坐不穩,都歪歪斜斜的,後來直接趴在各家隊長身上,看著他們輕巧的動作,感覺自己宛若空氣。

    廿一抱著席冶寬闊的肩膀,耳畔是男人一聲接一聲粗重急促的喘息。席冶的汗衫已經濕透了,牢牢黏在皮膚上,勾勒出背部嶙峋起伏的肌肉,蘊含著如雄獅般蓬勃健壯的力量。

    那周身蒸騰的溫度,直接撲到廿一通紅的臉頰上,把他也感染得熱了起來。

    心跳得很快。

    砰砰,砰砰。

    不光是廿一自己的,還有席冶的。

    他知道席冶是因為比賽。但是,又該如何解釋席冶的心跳是亂的呢?每當他在下落中猛地抱緊席冶的脖子,就能聽到男人心跳驟然加快的聲響。

    咚咚,咚咚。

    他們貼得那麽近,近到隻隔著兩層薄薄的布,還都濕漉漉的,黏連在一起。

    他不得不隨著席冶的動作起起伏伏,隻能小心翼翼地趴在那人身上。作怪的皮帶扣不斷刮著席冶後腰的皮帶,在那裏貼著,蹭著,摩擦,越來越高的溫度讓兩個人全身都愈發僵硬。

    他聽到席冶的心跳聲也大了,一直傳到他心裏,竟然撞得他的也亂了。

    心跳亂了,唿吸亂了,動作亂了。

    “啊……”忽然身下的人一個急速的起落,廿一嚇得一隻手緊忙環住席冶的胸口,手指碰到了被濕衣服摩擦得凸起的地方。

    “……不許亂摸。”席冶咬牙,忍得額角青筋爆出來,汗水如下雨般往下淌。

    廿一輕輕眨了眨眼,唇角忽而勾出一抹笑。他被所有人擋住的小臂悄悄向下移了幾分……

    “啊我不行了……”撲通一聲,川戍被麻雀壓翻在地上,幾乎累成一條死狗,周圍歡笑聲連成一片。

    席冶迅速趴地翻滾了半個身位,抓著小壞蛋作惡的兩隻爪子,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恨得牙癢癢卻又不能怎麽樣。舌尖抵著牙根狠狠舔了一圈,想把人嚼碎了嚐透了吞進肚兒裏。

    廿一藏著笑的眼睛彎成兩輪明亮的弦月,閃著狡黠的熠熠光芒。

    小孩額頭細密的汗水順著鬢角滴落,滑進他敞開的領口裏。

    同樣灼熱的喘息交織在一起,整個世界仿佛下了一場紛擾而又喧囂的暴雨。

    亂了,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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