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裏沒有任何光亮,兩人一前一後走著,隔著一個身位的距離。

    路上幾次遇到急轉彎,席冶都要先伸手去摸,再緊走兩步追上。急刹車的時候,他人高馬大地壓過去,廿一險些被按到地上。

    “停。”廿一清冷中帶著慍怒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一雙無骨似的手貼了上來,沒察覺男人的僵硬,在上半身摸索了一圈,沒發現任何可以抓的地方。連袖口都是紮緊的。無奈他隻能選擇牽起席冶的手。

    席冶:“……”不能多想,這小孩一肚子壞水,肯定隻是嫌他踩掉他鞋了。

    “你為什麽會和家裏一直有聯係?”席冶問。

    幼o四歲進保護所由國家全權撫養,他們的“爸媽”應該指少保所的所長才對。

    “因為一些……身體的原因,我進所比較晚。”廿一聲音低落了下來。

    席冶迴握住掌心裏纖細冰涼的手,猜測可能是營養不良導致過早離開母親難以生存。

    “教官。”

    “嗯?”他總覺得,從廿一口中念出的這倆字,聽上去跟別人的都不一樣,帶著點不易覺察的別扭和羞澀。

    “我爸媽……住在打折區。”

    被握著的手攥成了拳。

    “爸爸眼不好,但不是完全看不見;媽媽,傷了肚子。但是他們都是很勤勞的人,還養活了我。”

    “嗯。”也許是冬天的地下太過寒冷,也許是密道的黑夜太過寂靜,席冶突然,有點想抱抱這個牽著他走的人。

    打折區是“殘疾人保護區”,本來是為有疾之人設置的,讓他們可以在那裏集中生活和勞動,而不至於失去工作餓死街頭。

    但是現實是殘酷的。

    為什麽叫打折區?因為在同工的情況下,幾級傷殘,工資便打幾折。

    那是一個被社會遺忘的角落。稀缺的社會資源使叢林法則被演繹得愈加殘酷,弱者永遠向更弱者開刀,一刀一刀割蝕著社會的良心。當所有人都認為弱者應該被拋棄,當“打折區”變得光明正大理所應當,這個地方的人民就已經向畜牲退化了。

    於是席冶便愈發能理解廿一父母的艱辛。

    “你父母很厲害,還把你養得這麽好。”席冶笑著說。

    掌心的手卻突然被抽走。

    “快到了,咱們準備上去,一會兒介紹他們給你認識。”廿一說完,摸索著打開了牆上一道虛掩的暗門,一條坎坷不平的坡道出現在眼前。最陡的一階有廿一半個人高,他幾乎是爬著上去的。

    席冶想起了廿一寢室那邊的坡道,與這裏的不一樣,那邊要光滑得多。

    爬到最後一階前,席冶仔細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幹淨的手背擦了兩下臉,還把掌心的土在小腿上用力蹭了蹭。

    手剛伸出去,就被另一雙粗糙有力的手握住了,整個人借力向上一登。

    一個身著布衫頭發灰白的男人站在他麵前,體型頗為健壯。隻是那雙眼睛,瞳孔渾濁到快與眼白融為一體……

    然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逼仄破舊的小屋子。新新舊舊的報紙糊滿了四麵牆,兩張單人床拚湊在一起,上麵還攤開著兩套整齊的床具。

    床邊緊貼著木質衣櫃,床腳又緊貼著一張桌子。桌上的東西被擱到了窗台,桌麵臨時充當延長的床板,不然那個男人睡不下。

    小小的煤爐擺在角落,上麵的水壺移開了半個壺屁股,讓通紅的炭火照亮整間屋子。

    廿一已經被拽出去了,正站在水盆前仰著頭,由一個高挑溫婉的長發男人拿著濕手絹給他擦臉上的灰。

    小孩眯著眼睛笑著,像一隻被撓著脖頸的貓。

    那應該就是廿一的母親,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樣子。

    席冶猜測,廿一口中的“傷了肚子”大概是指不能生育,不然一般的腹部損傷不會劃到打折區裏,隻有無法生育會被算作一級傷殘。

    “廿一這是誰?”麵前的男人說話了,卻用的氣聲,渾濁的眼球對準了席冶的方向。

    “新來的教官,”廿一也用氣聲迴答著,怕被左鄰右舍發現,他們都習慣這樣說話:“來家訪。”

    神他媽家訪……席冶腹誹,有家訪不走正門走地道的嗎?

    可廿一爸媽卻像真的信了。

    “請坐,還請別嫌棄。”男人摸索著把被褥推到一邊,給席冶清出一塊地方。

    席冶還不大習慣這種做賊一樣的說話方式。

    沒一會兒,廿一也坐到了床上,跟席冶並排。廿家父母搬了屋裏僅有的兩把椅子,也並排坐在他們麵前。

    狹窄的小屋裏,四個人離得很近,又因為多了席冶這個外人而都正襟危坐著。

    詭異的氣氛,像極了老泰山會審上門女婿。

    “自從教官來了我們所,大家生活好了特別多……”廿一身子向前傾著,滔滔不絕地講著研究所的變化。講宿舍裏新裝的暖氣,講操場上正在鋪的水泥路,講食堂一天變三樣的夥食。

    就連他基本沒參與過的擲餅比賽都講出花兒來了,就跟他親自在場上過關斬將力挫群雄了一樣……

    席冶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在廿一心中口碑那麽好,給他送包子送雞蛋,允許他上課睡覺,不但是四個隊長裏最帥的,還是早上喊大家起床時聲音最響的……

    這麽說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母親先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小孩。

    他從衣櫃裏搬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準備給廿一係在背上:“早點迴去,你不休息人家席隊長還要休息。”

    “爸,我再待會。”廿一轉身躥到高大男人身邊摟住了他的腰,可那沉默的alpha卻直接把暗道的門打開,兩手一提就把廿一拎起來了,打算直接把耍賴皮的小孩提溜進去——顯然不是第一迴這樣幹了。

    “稍等,我下去接著他。”席冶搶先一步下到隧道裏,準備接過廿一母親手裏的包袱。

    “席隊……我們家情況是比較不合規矩,還求您……”手指局促地把碎發別到耳後,母親的臉上滿是為難。

    “我明白的,您放心,”席冶微笑道:“誰家沒有些特殊情況,日子過得開心最重要。”

    “謝謝您。”廿一母親笑了一下,似水的眸子裏滿是溫柔的光,側身把位置讓了出來。

    然後小雞崽兒讓父親拎著擱到了席冶手上,戀戀不舍地跟兩人告了別。

    “這裏麵是什麽?”席冶顛了顛肩上大卻很輕的包袱。

    “新做的棉被。”

    廿一輕手利腳地在前麵帶路:“席隊,要不被子給你吧。”

    “為什麽給我?”

    “賄賂你,”廿一迴頭倒著走,說:“給你封口費。”

    席冶輕輕地笑:“這是你媽媽做的,不算數。你得想別的辦法賄賂我。”聽廿一沒聲兒了,他也就沒再說什麽。

    兩人一路沉默地迴到了青保所。

    席冶拆開包袱,把散發著食物香氣的小包放到一旁,拆開新被一言不發地幫人鋪好,然後放輕腳步走出了寢室。

    夜深了。

    久違的月亮在今晚探出了頭,婆娑樹影在半幹的白色水泥地麵上輕輕搖晃。三兩鳥窩仿佛樹杈結出的圓果,裏麵擠著一家家相依而睡的蘇翠,靜謐而祥和。

    席冶站在樹下仰望著那輪明月,咬爛了嘴裏的草杆,吃了一嘴幹澀……

    ----------

    自從那天兩人“見過家長”之後,席冶覺得他和廿一的關係處在了一個微妙的狀態。

    廿一開始對他莫名其妙地好。這就很奇怪。

    要說他關心廿一,自然是因為心中有愧。可廿一對他示好又是為什麽呢?

    廿一對他好,所有人都察覺到了。

    凜冬漸深,果蔬產量蕭條,能夠生育的omega和能夠作戰的alpha是優先照顧的對象。青保所裏也隻能勉強供應出omega的量。

    然而廿一已經連續兩天都把自己領到的水果或者雞蛋放到他桌子上了。

    噓寒問暖自不說,廿一還把淘汰下來的舊被子給席冶蓋——就算是舊的,也比席冶床上那張又沉又硬的老被子好得多。

    當席冶看到那麽一個小身板搖搖晃晃抱著大棉被進屋來,連眼睛都快被遮住了的時候,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張口就把人兇了一頓。

    廿一一言不發地等他訓完,把被子扔在地上,冷著臉走了。

    席冶摸摸鼻子,過去把被子撿起來,小心地拍掉了土,發現底下還壓著包廿一媽媽親手做的野菜餅……

    “席隊,你們隊的二十一是不是喜歡你?”如同學生都愛私下給老師起外號,這群教官也一樣。

    你看,就連最老實的二隊隊長也這麽覺得!

    這樣下去不行。

    廿一這是犯政治錯誤,omega怎麽能喜歡上beta?

    這天周日,理論上講不用出早操,保護所在保證出貨量的前提下,也可以不做工。

    但是鑒於擲餅比賽臨近,上午學生們興致高昂地自發到操場練習。

    井大夫也難得地從醫務室出來溜達,在學生中間來迴穿梭,看看哪個動作不標準就過去糾正一下,防止細胳膊細腿的omega扭傷。

    看了一早上,轉悠了一圈,湊到樹下跟席冶他們紮堆。

    “大部分人都在這了,你周一來轉的話人更全。”席冶說著話,目視前方:“看出什麽來了嗎?”比如誰懷孕了。

    “沒有,這哪看得出來,不過有幾個信息素開始變濃了。”alpha性轉成beta之後,對信息素的敏感度會下降。井靖悄悄點了兩個人:“也有可能是生理波動,才十三四歲,還要再觀察觀察。”

    川隊擺脫了一群小鳥,蹭過來湊熱鬧,微微喘著氣:“就這麽好吃好喝養著,每天還帶他們鍛煉,發育得要是再不好,那就是這塊地方中邪了。”

    席冶眼一瞪:“不許迷信!”他老人家很忌諱這個。

    川戍做了個縫嘴的動作。

    “誒,你沒覺得你才是中邪了嗎?”井靖扭頭看席冶:“眼底下黑了那麽一大片。”

    川戍插嘴:“這是為愛煩惱的黑眼圈。”

    井靖眼睛立刻亮了:“怎麽迴事?你們都不告訴我!”他就說要把醫務室移到辦公樓裏,那群alpha嫌醫務室味兒大,不讓他搬。

    “有個小孩喜歡他,每天給他送吃的送喝的送用的,還盯著他吃了才走,怕被我們搶了。”川戍說完,還自覺自己縫嘴拉拉鏈。

    “……你確定不是趁機下毒?”井靖捏著席冶的下巴,相馬一樣左右看了半天:“眼底嘴唇發黑,結膜充血,頸生紅斑。席隊,不光是頸部,全身都有吧?”

    席冶沒答話,他原以為是對新被子過敏造成的。

    “嗬,考慮考慮人家是不是為民除害吧。”井靖扭著胯愉快地迴醫務室了。

    川戍小心翼翼地看席冶一眼,往旁邊溜。

    席冶狠狠皺起眉,望向操場邊上難得沒有打瞌睡的人,上挑的眼角冷峻下來,溫暖的弧度漸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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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廿一也一直暗中觀察著席冶那邊的動靜,冷不丁四目相對,兩人在風中靜靜地對望,心思各異,思緒翻湧。

    然後廿一無奈地低下頭,歎了口短氣,移走了目光。

    果然還是瞞不過大夫。

    這時,席冶就算再不想承認,見到廿一這幅神情也明白了,鐵青著臉轉身迴了操場,打算晚上把人叫出去談談。

    他要問問,這人怎麽會這麽毒?每一次他自以為把這隻牙尖嘴利的野貓養熟了點,下一秒身上都會多一道傷。他承認,給廿一的第一印象的確差了些,但是兩人見家長的時候不是握手言和了嗎,怎麽轉身就是一刀?

    一口悶氣憋在胸中,他很少有感到這麽挫敗,這麽地,無能為力。

    周日也要照常熄燈的,席冶等到晚上去查寢,留著101最後一個查——不想看見那個小破孩。

    可是當他從小窗口望去,發現沒有人,立刻推門進去查看。

    被子攤開在床上,裏麵沒有一絲溫度。

    席冶疑惑地走出房間,正想是不是廿一又迴家了,忽然打眼瞧見川戍也查完寢打算往迴走,但是見了他卻像老鼠見到貓一樣,拉下帽簷就跑,擺明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站住!”席冶追著跑出去,見川戍還跑,當即淩空一腳飛踢,擒住了人:“你跑什麽?”

    席冶的一腳絕對在六百公斤級以上,這一腳還留了不少餘地,川戍隻覺唿吸驟停了一瞬,捂住胸口緩了兩下:“著急迴去睡覺啊……”

    這時了依舊企圖王顧左右而言他,眼神閃躲著:“頭兒你不睡嗎?一起……”

    “廿一呢?”暗黑的眸中射出兩道冷怒的寒光,席冶仿佛一頭被搶了小崽的惡獸,抓住川戍後頸的手青筋冒起,捏得人冷汗直流:“我問你,廿一在哪?”

    “不知道……”

    席冶一拳打在川戍肚子上。

    川戍伏在地上幹嘔,抓著席冶的褲腿,顫抖著壓低聲音:“所裏的事兒,侯淘說了算。”

    早上他聽完井靖的話之後,想了又想,傍黑去找了侯淘把席冶中毒的事情說了。

    他雖然不清楚席冶有沒有真的對那個omega動情,但是他們看得出來,席冶不落忍,下不去手。

    所以侯淘直接命令把人關了,打算等席冶睡下再審。他們不可能放任這樣一個給隊長下毒的人在身邊。

    “嗬,我的私事,侯淘也敢說了算?”席冶抬起另一隻腳,把川戍抓著他的手踩下去,俯視著地上的人:“什麽時候開始,你們敢瞞著我動手了。”

    川戍聽出席冶真的動了怒。他抬起頭,月亮被男人高大的身軀遮擋,灰藍的光雕刻出一道肅殺的剪影。

    恍惚間,他仿佛又見到了多年以前,那個在戰場上一身煞氣浴血而出,好似剛從地獄殺迴人間的隊長,頓時隻覺汗毛倒豎,手腳一片冰涼。

    他愣愣地望著席冶向辦公樓飛身跑去,緩過神來,一拳頹廢地砸向地麵……

    ……

    在西四青裏,有一座廢棄的軍械庫。

    這裏其實早在兩國交戰時,是士兵的臨時駐紮所,許多地方還保留著當時的痕跡。

    軍械庫就是其中之一,藏在保護所最北的角落,與廠房之間還隔著個已無人問津的舊廁所。就連席冶他們清理積雪都沒管這片地方。

    在發現軍械庫門口掙紮拖動的痕跡時,席冶來不及細想心中那一絲隱隱的酸澀,隻覺怒氣攻心,一腳踹開了大門。

    “廿一?”他揮開眼前飄飛的灰塵,怕庫裏剩有易燃品不敢點蠟,隻借著熹微月光往裏走。

    倉庫很深,一排又一排比人高的貨架遮住了他的視線。視野越來越暗,他時不時就能踢到滾落在地的空彈殼箱,引起一片空蕩蕩的迴響。

    席冶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側耳聽著四周的動靜,在走到盡頭的時候,借著通風口微弱的亮光,察覺到了一些異樣。

    ——那個挨著通風口的貨架倒塌滑落下來,架底頂著另一個架子,架頂半支撐在牆上。旁邊還躺著一個被推過去的大木箱子。

    四周厚厚的灰塵布滿了拖行的痕跡和淩亂的腳印。

    席冶蹲下/身,終於找到了藏在貨架底下蜷成一團的人。

    “廿一。”聲音溫柔得不像他自己。

    席冶往前挪了一步,看清了廿一的神色。

    那灰撲撲的小臉已經凍得沒了血色,整個人都打著細細的顫,卻用一隻拳頭捂住鼻子,防止唿吸聲暴露自己。

    露出的纖細手腕一片蒼白,還隱隱反射著一道金屬的寒光。

    “對不起,我們還沒查清楚事實,冤枉了你。”席冶放輕聲音。他想再近一步,可是體格太大,卡在了洞口。

    “就是,我做的。”每個字都打著冷顫,凍僵的牙齒不聽使喚:“是,我下毒。”

    “為什麽呢?”席冶口中周旋著,腦海裏飛快思考著把貨架挪開的可能性:“是還記恨我第一次見麵時威脅你嗎?”

    “……不是。”

    隻要還肯迴他的話就是好事。

    “那是為了床的事情?”隨著傾斜的角度,那架子上有不少東西也都頂在了牆上,動輒全會砸下去……席冶立刻放棄了第一個方案,先選擇把堵著入口的箱子挪開:“我答應了你,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信不,過你。”聽聲音已經快凍得不行了。

    席冶把大衣脫下來,用棍子往裏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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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看到衣服被拽了進去,又聽到了鎖拷叮當的聲響,猜出廿一腳上還有一副。

    他接著說:“要不我也告訴你我的秘密,咱倆扯平。”

    “你說。”你先說,我聽聽夠不夠分量。

    “我這個職務,是托了侯淘的關係拿到的,不是我自己考上的,如果被揭發,我肯定拿處分。”席冶隨口編,把毛衣也脫了,接著往裏遞。

    一陣窸窣過後,毛衣被踢迴來了,席冶下手慢了一瞬,沒抓到那雙帶著手銬的手腕。

    “那……我怕鬼,晚上不敢自己起夜,不敢一個人去黑的沒人的地方。”席冶盤腿坐下了,擺出一副長聊的架勢,實則全身肌肉緊繃,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漆黑的洞口,蓄勢待發。

    裏麵沒應,可能是覺得隻有鬼才信席冶說的。

    “那……”席冶豁出去了,一咬牙,心一橫:“本來你給我下毒的事情,我不打算讓他們知道的,畢竟是我大意。可是……防不住侯淘他喜歡我啊。他覺得你勾引我在先,勾引不成反下毒害我。那個胖子小心眼得很,妒火中燒,數罪並罰,就偷偷把你關起來了。”

    他聽到裏麵好像輕輕笑了一下。

    就這麽一會兒,席冶的手已經凍得發疼,上半身涼透了。

    他又把毛衣遞了進去,知道不能再拖,索性什麽裏子麵子都豁出去了:“可我不喜歡他,這麽被糾纏著,我已經忍到極限了,最近打算找三隊隊長做戲湊一對兒,斷了侯淘的念想……到時候你可要替我保密,別說走了嘴。”

    “假如我真想出賣你,怎麽會坐在這苦口婆心的勸你?”席冶把手伸進去,掌心向上:“你在裏麵待多久,我就在外麵等多久,等你開始相信我。”

    “我原諒你下毒,明白你的顧慮。我也等你原諒我,理解我們的顧慮。”

    “你擔心的那件事我咽進肚子裏,下毒的事情我跟他們解釋。”

    “你信我,把秘密告訴我,我自認擔得起你這份信任……剛剛我的把柄你聽都聽完了,不管你答不答應,都得幫我保密。”開始耍無賴了。

    “裏麵冷,廿一,出來,我們慢慢談好嗎?”

    忽然,指尖被一雙冰冷的手抓住。

    席冶瞬間反握,一把把人拽了出來。

    這一看,滿心滿眼都是心疼。小孩已經凍得幾乎沒了知覺,整個人仿佛一塊冰坨子,被席冶抱在懷裏,身上沒有一點溫度,唿出的白氣都盡是凍到疼痛的顫抖。

    席冶手指發力,生生將兩副手銬和腳銬掰開,用衣服裹好人,立刻向外走。

    “冷嗎?”他用臉貼了貼廿一的額頭,可探不出溫度。

    “嗯。”

    “沒見過你這麽倔的。”席冶歎了口氣,忽然感覺懷裏的人動了動,一雙僵硬的胳膊環上他的肩膀。

    低頭,他看到小孩繃著的唇角抖了兩下,又立刻抿緊了。

    那雙緊閉的眼角忽而劃過兩道晶瑩的淚痕,廿一馬上把臉埋在了男人胸口,借衣服蹭掉了痕跡……

    然後,男人下頜被硬硬的腦袋頂上去了,不讓他看。

    席冶輕輕笑了聲。

    那兩道溫熱的眼淚,仿佛從他的胸口,一直流淌到心上。溫熱,而又酸澀,將他深深地灼傷,烙下抹不去的印記。

    就是從這一刻起,他發現對懷裏這個人,竟有些不想放下了。

    ※※※※※※※※※※※※※※※※※※※※

    小劇場:

    廿一在席冶嘴上吧唧來了一口:封口費!

    席冶想了想,把人剝光了壓到床上,沉下腰抵著小口作勢就要進去。

    廿一掙紮:你幹什麽?

    席冶: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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