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種時候,往往龍蛇混集風起雲湧,議員們也開始露臉,他們紛紛站到媒體麵前,引導民意的走向,趁機撈取一些政治資本。他們找出人質的家屬,組團來到警察局和市政府,要求知道真實的情況進展,全程有各大媒體陪同。


    到這個份上,警方不可能再對外界沉默,而且不能有任何的隱瞞,寧越警察局長張樹遠派出助理局長出麵接待,等同於非正式的新聞發布會,把案情向議員和媒體進行介紹。


    這種公開的操作,使警方可以選擇的方案也變得更少,執行強攻的方案被擱置。


    擰爺最後通牒的一個小時很快過去,警方不可能去試探歹徒的決心,車子和錢都準時送到了歹徒占據的建築樓下,除了聯邦調查局的人,其他警察全都後撤一段距離,所有狙擊手瞄準,但不得射擊。


    聯邦調查局的人不合作,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主意,讓姚偉成很惱火,專門上前交涉過,無奈戈戰夫根本不給他機會,向上頭告狀也沒有作用,怕驚到裏麵的歹徒,在陣前又不敢大喊大叫,隻得隔空告訴戈戰夫,要是出什麽事,你負全責。


    幸而聯邦調查局的人利用地形隱蔽得也不錯,姚偉成隻有寄希望歹徒發現不了他們。


    開中巴車的司機,其實也是換上便衣的警察,他把車停好,隻身下了車,把中巴車留在當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匪徒占據那棟房子的出入口,人們不由自主地噤聲,整片街區顯得異常沉寂,寒風掠過房頂的幾株枯草,有些淒涼蕭瑟的味道。


    有動靜了,房子的門口人影晃動,慢慢挪出來幾個人,在門口站定了,是四個人,並列一字排開,彼此間貼得很緊,身上俱都綁著重重繩索,雙手固定在背後,是人質先出來了。


    位置離得近的埋伏警員,可以聽到藏於四人後麵的歹徒,嘴裏在低聲喝罵,喝令他們行動要一致,走出一步,然後聽號令再走出下一步,躲在人叢後麵的歹徒,都藏頭縮頸,彎曲著腿挪動步子,讓隱蔽的狙擊手難以瞄準他們。


    一群人走得極慢,磨磨蹭蹭半天才從房子裏走出來,警察和聯邦調查局的人才看清楚,人質有八個人,七個大人被排成一個半圓,中間掩護著六個歹徒,最後麵還跟著一個男孩,六七歲年紀,同樣被縛著雙手,一根粗繩子牽拉著他,使他亦步亦趨地跟上,沒有機會掉隊。


    從門口到中巴,這段路他們足足走了十分鍾,好不容易來到車門處,有了車身的阻擋,歹徒又小心地將前麵的人質一個個調到後麵,再次在車門前圍成一個半圈兒,其中一個歹徒押著一名比較年輕的女性人質先上車,鬆出她的一隻手,從後麵緊緊貼著她,讓她逐個把車窗簾子拉上,然後孩子和歹徒上車,最後是幾個人質。


    都上車後,一個槍手抱著男孩坐上駕駛座,用孩子的身體擋住主要部位,一邊還在檢查車上的儀表盤,然後報告,“油是滿的”。


    擰爺開始打開提包檢查現金,見到裏麵碼得整整齊齊的鈔票,擰爺吹了聲口哨,對進程的順利心情愉悅,“開車”,他下令道。


    ……


    時來新坐在從碭山迴寧越的野雞營運客車上。


    路況很不好,不時遇上沒有鏟幹淨的積雪,車輪碾在上麵,高低不平,車身隨著起起伏伏,車廂裏搖晃得厲害,使得車上的人昏昏欲睡,他卻是心中煩躁,怎麽也睡不著。


    車廂裏有一股臭鹹菜的味道,不知道是哪位乘客帶的山貨,沒有打包仔細。大冷的天,車窗都關得緊緊的,氣味一直局促在狹小的空間裏,加上冬天澡洗得不勤,人身上的味道也大,使得車上的空氣質量比較惡劣。


    快兩個小時的車程,鼻子也適應過來,久而不聞其臭了。無聊地看著窗外單調的景色,時來新的腦子一刻都沒有清閑下來。


    女兒手術完成四十八小時後,主治醫生立刻給她做全麵的檢查,結果胸椎以下部位有弱知覺,但雙腿無法動彈,將來即便下病床後即使經過較好的康複,也許要依靠拐杖才能行走。


    醫生當然說的隱晦,這還是在往好裏說,康複的時間可能會很漫長,這個階段隻能使用輪椅了。時來新聽完文慧的電話,如挨了一記雷擊,腦子懵了好久,茫然不知所措,清楚一點以後,才猛然心中一痛:我女兒以後都不能好好走路了?


    女兒還這麽幼小,可麵對的傷痛卻這麽漫長,這本來不應該發生的,不能她去承受的,可殘酷的現實就是如此,突如其來地壓迫到你麵前。


    他不願意接受,他不要承認這個命運,他堅信還有辦法的,老天爺隻是在考驗他這個做父親的,能不能豁出去更多,隻要他再努力一點點,一切就會改觀,女兒會重新生活在陽光下。


    於是他固執地堅持自己的希望,還要求文慧和他一樣,後者正處於極度混亂中,時來新的堅定恰也帶給她一絲光亮,抓住後再也不肯放手,反倒穩住了陣腳,開始張羅著給女兒請國外的專家會診,如果有可能的,不惜再接受一次手術。


    當然,這樣做代價也很高,時來新說:“沒關係,多少錢都給,我來想辦法。”


    有了金錢開路,事情也很快運作下來,經專業中介機構的安排,文慧順利接觸到幾位國際著名的醫生,談好了酬勞,他們同意安排時間來寧越市會診,如果需要手術,費用則需要另行計算。會診、手術、還有術後的康複療程加在一起,將是很大的一筆錢,動用到如此優質的醫療資源,在寧越地區也是不多見。


    支付過女兒第一次手術的費用,文慧家裏又經曆爆炸襲擊,又要照顧仍在住院治療中的文慧母親,原來給的一筆錢恐怕就剩的不多了,時來新決定去一趟碭山,把藏在那裏的一包現金起出來,應付這次的花銷。


    碭山是他一直想要再去的地方,那裏有對他修煉幫助很大的雲霧,在別處暫時還遇不上這麽好的環境。


    自海月介裏灘之後,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展了,自然很渴望迴到碭山山中,再度置身濃密的雲霧裏,享受修煉的快意,探究一直還解不開的秘密。而且在那裏,他還有一些未了之事。


    欣欣小吃店那邊,他說是請假,結果一去不迴,雖然事後給寬爺夫婦打過電話辭工,但顯然也讓人家手忙腳亂的,他很有些歉意。


    尤其是小麗,那一夜發生的事情,讓他不好意思再麵對她,雖然不構成實質,但那也算親密關係,一夜過去,第二天人卻無聲無息地走掉,似乎有些始亂終棄的感覺。不知道人家是否會在意,現在女孩的心思,誰都料想不到。不過說到底,欠小麗一個交代。


    不過,他也不會貿然出現到這些舊識的麵前,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他所作的事情,把不準人家會以什麽眼光看他。


    經曆過在海月介裏灘被殺手一番追殺後,他也曾思索過,對方為何輕易地就查到自己,後來想明白了,自己還是缺乏經驗,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詹毅的錢被盜走,丟錢事小,這些錢卻是見不得光的,不能找警察,的確不敢聲張,這本是時來新敢於出手的依仗。但詹毅身後有一條灰色的利益鏈,牽扯到很多利益跟他綁在一起的人,一損俱損,不希望他出事,這些人能量大得超乎想象,完全有能力追查到肇事者,出手掩蓋痕跡。


    以出事地點歸龍山莊為中心,附近都是重點排查的區域,地處不遠的欣欣小吃店當然不會被排除在外,在裏麵工作的時來新,一個來曆不明的外地人,自然成為重點懷疑對象,像黑暗中的燈火一樣明顯。而且事發後不久,人就失蹤了,很容易就被鎖定。況且對於那些人來說,隻要有懷疑就夠了,證據不重要,有殺錯不放過。


    現在迴想起來,時來新知道自己當初想得太天真了,這種錯誤夠自己死好幾迴的,接著一係列的連鎖反應,陰差陽錯,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連女兒出事也是由此引起,令他追悔不已。


    事態發展到現在,局麵淩亂,已經不是任何一方可以掌控,他也隻能掙紮求存而已。在碭山他確實渡過了一段寧靜的時光,讓身處動蕩不安的他,特別珍視迴味。


    到碭山後,去那個破舊人防工程裏麵,把現金挖出來,過程很順利,沒遇到什麽意外。路過欣欣小吃店時,他沒有和寬爺他們接觸,免得泄露行蹤。


    考量一番後,他在鎮上給小麗寄了一份小包裹,裏麵是一條帶鑽石吊墜的鉑金項鏈,從詹毅家裏順手牽羊拿的,也值點錢,他沒有留下半點文字和信息,小麗也許會一頭霧水,搞不清是誰送這麽一份禮物,那無所謂,她知道得越少越好,以此作個了結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臉色陰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玉鑽真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玉鑽真人並收藏臉色陰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