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風手拿一紮意粉,正要往開水裏放,身後突然強烈的藍光一閃,他的手猛然頓住,一根根粉條從指縫中掉下來,然後身體僵硬地倒在地板上,渾身抽搐著,口吐白沫,像死魚一樣翻著白眼,好一會兒才沒有動靜。


    水徹底燒開了,翻滾著滿溢出來,嘩嘩地順著鍋沿流下來,把燃燒火苗的煤氣灶頭澆滅,煤氣卻依然嘶嘶往外冒著。


    泡影又升起來,慢慢靠近頂上的煤氣報警裝置,圓點對準脆弱的感應裝置頭,又發出一記強烈的藍光,感應頭被燒壞徹底失效。


    接著泡影來到浴室,這時浴室窗戶還開著一條縫,剛好能容泡影通過,從這裏飛出去,繞著大樓遊走一圈兒,檢視過一遍,鄰近單元全都沒有亮燈,應該是沒有人住著,便飛到更高處,把整片小區都容納到視野內,然後懸停不動。


    整個過程事發於偶然,關風好死不死自己下廚,使他突然有了想法,完全是臨時起意。不過他沒有把握,泡影的閃電可能要不了關風的命,煤氣卻可以讓他窒息,但煤氣的濃度能不能達到效果,隻能交給天意,接下來他能做的事情不多了。


    時來新心裏殺性已生,這次關風若是不死,便再殺他一次又如何,不死不休。


    通過窗外半空中的泡影,在腦海的畫麵裏,時來新一直盯著廚房地上關風,他一直沒動,隨著時間流逝,房子裏無形無色的煤氣在增加著。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剛才關風準備了兩套餐具,明顯是要和別人共進晚餐的,客人是誰?還會有誰,很可能就是文慧!


    時來新在車上一捶大腿,這如何是好?


    房間此刻滿布煤氣,非常兇險,或者是文慧遇上危險,或者她會救下關風,哪一種後果都不是時來新可以接受的。一定要製止她,絕對不可以讓她進去。


    但是此刻說不定她就在來的路上。


    時來新心急火燎,立刻撥出電話,心裏催促,“快接,快接……”,還好,文慧很快就接通了電話。


    “我迴來了,現在想見見你。”時來新打心裏鬆口氣,同時又努力維持平常的語氣。


    “你終於出現了?我還打過你的電話,總打不通。”文慧很意外。


    “前段時間到外麵去走了走,電話也換了。”


    “要見麵今天恐怕不行,我約了人,改個時間吧。”


    “想跟你談談離婚的事情,要是可以的話,今晚談完明天就可以上律師樓簽字,因為我急著要走。”時來新咬了咬牙。


    “那,你等我一陣。”估計她是要打電話給關風,不過她注定要聯係不上。


    幾分鍾後,文慧迴電話了:“在哪兒見麵?”


    時來新說了個地址,掛掉電話,然後發動汽車往見麵地點開。


    夜色愈深,不知什麽時候起,江麵開始蒙上一層薄霧,淡淡的、很容易被忽略,直到兩岸沿江的路燈都染上一圈光暈,才讓人發覺天氣已經變掉。


    跟文慧約定的地點,是時來新下意識隨口說的,但兩個人都知道那個地方,以前他們經常去,現在算起來已經很久遠,他甚至沒有把握那裏是否還在。


    車到了附近,遠遠看過去,那邊亮著燈,還在營業,他鬆口氣,走近一看,卻已改了招牌,以前是茶館,現在變成了咖啡店。


    這也正常,什麽不會變,他和文慧變化也很大,以前經常來的時候,兩人沒結婚,心在一起,現在兩人 結了婚,心卻不在一起。


    時來新坐下沒多久,文慧也來了,黑色緊身高腰長褲,質料很高檔,把腰臀勾勒得很有曲線,上身白色薄毛衣,高聳的胸前吸引著不少人的目光,幸好外麵再配一件黑色短外套遮擋一下,要不然眾人的眼睛真難以拔出來。


    文慧異樣地打量一番時來新,總覺得和以前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不同在哪兒。


    “你變了,結實好多。”


    “是該變一下了,要不然我都覺得好無趣。”時來新把餐牌遞給她。


    “給我來杯水吧,還有事,坐不長,聊完還要去。”


    “我也很忙,以後恐怕見麵的機會不多。”


    “說吧,有什麽想法。”文慧刻意保持著疏離感。


    “原則上我同意離婚,主要想和你商量的是女兒的事。”


    “這得要看你接下來的生活狀況。你總是這麽沒有規律,沒有正常的職業,我怕你會給她造成不好的影響。”顯然文慧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你永遠都是女兒的父親,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從這個角度來說,我也希望你能振作些,踏踏實實地重新幹起來,你是有能力的人,將來還有很多可能性。”


    “說起這個我相當苦惱,女兒現在對我的態度,讓我很不好受。”


    “強扭的瓜不甜,現在處理得不好還有反作用,過段時間再看看。”


    時來新覺得有點不對味,這是讓他放棄探視女兒?自己有那麽見不得人嗎?


    明珠半島花園大門外出現一個穿著製服的外賣小哥,電動車後麵的大箱子上印著“生猛海鮮宅急送”幾個字,看上去他很著急,由於要去取貨來得晚了,不知道客戶是否會有意見,住這麽貴的地方,投訴起來夠受的。


    他跟門口保安簽字畫過押,急吼吼往裏麵跑。


    “要是我一輩子都這樣,就一輩子不見女兒嗎?”時來新撓撓頭,一不小心兩人對話又迴到了熟悉的抬杠節奏。


    “你又來了,我是這個意思嗎?”


    “難道要從一開始就設定好,父親一定要英明神武,事業有成,女兒接受的隻能是這個,其它的都屬於錯誤信息,寧可不輸入嗎?難道,難道隻有像關風那樣的人才配作父親?”時來新不想再忍。


    提到關風的名字,文慧明顯有些不自然,但很快迴複過來,道:“你別老把關風當敵人,上次你進拘留所還是他想辦法把你弄出來的,你先動手打他,他都沒計較。”


    提起這個,時來新的冤值得六月飛霜。


    “靠!”,時來新生出無名怒火,一拍桌子,沒成想他現在手勁太大,把整張桌子打翻在地,店裏所有人不由都轉過來看,服務員想過來,但又被時來新身上冒出的兇焰嚇住,收腳不敢過來。


    “關風那爛人你還說他好?!”


    時來新怒急而笑:“哈哈,以後有你哭的時候,要不是為了女兒,我……”看見文慧被嚇得臉色蒼白,時來新收斂了一下情緒,重新坐下來。


    “服務員,過來收拾一下。”


    快遞小哥走出電梯,抹一下汗,默念了一遍解釋的話,整整衣冠,走到關風的門前,手伸向門鈴,輕輕按下去。


    “叮咚”“叮咚”……


    手還擱在門鈴上,快遞小哥眼中卻忽然見到,大門的門縫裏居然在透出紅色的亮光。光映在他的臉上、瞳孔裏,他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就在這一瞬間,空氣突然變得狂暴、灼熱,整塊木質的大門向他飛來,連接住牆壁的固定件也被輕易扯脫。


    “轟隆”,他的耳朵裏此時才聽到劇烈的爆炸聲,門板撞到他身上,和他一起摔出數米開外,隨之一股猛烈的火焰從房間裏噴湧出來,烈火過去後,稠密的濃煙占據了空間,他摔倒在木屑與磚泥的狼藉中,人已先一步暈厥過去。


    明珠半島花園的頂樓忽然爆出一個大火球,小半個城市的人都看見了這一幕。38層南向的一整個單元,所有玻璃同時向外崩碎,像一顆大威力的炸彈爆炸,火焰向外四處噴射,然後冒出滾滾濃煙,火勢並未停止,繼續在燃燒著,看樣子還會禍及到其它樓層。


    時來新是先通過泡影看到這個景象,接著他和文慧所在的位置才聽到“砰”的一聲,像遠處打樁機撞擊地麵的聲音。


    時來新心裏流過一陣舒爽,胸中的怒火迅速冰釋,這一聲爆炸宣告一段恩怨了結,再為一個死人生氣沒有意義,他沒有那麽閑。


    “你情緒太激動了,以後我們再談……”


    時來新一伸手止住文慧說下去。


    “其實,下一段時間我也沒多少時間在寧越,我跟你爭個什麽勁兒,這個先不提了。”


    “女兒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現在我把女兒托付給你,不要讓她受一點委屈,讓她受好的教育,過豐足的生活,花費多少從我這兒拿。”


    說到這裏時來新盯著文慧的眼睛,從她眼睛裏他看到了驚訝、害怕、不解。


    她也隻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關風與自己鬥爭的犧牲品,時來新發現自己心裏剩下的隻有憐憫。


    “明天我們就把離婚協議簽了吧。”時來新一擺手,像在與某人告別。


    消防車由遠而近,接連在他身邊唿嘯而過,同時許多個方向都傳來了警笛聲。本市突發重大的災難事故,讓本該安靜下來的城區,此刻不得不重又喧鬧起來,這晚注定是一些人的不眠之夜。


    和文慧約定明天上律師事務所後,文慧就急匆匆走了,她的去向不用問他都能知道。稍後當她麵對明珠半島花園的那個災難現場,不知道她會怎樣?


    隨她去吧。


    現在一次過處理掉了兩件麻煩事,仇人和一場失敗的婚姻。


    想到這裏,時來新覺得念頭通達,身心舒泰。


    關風隻是個小角色,他背後龐大的利益集團才是讓人畏懼的存在,陰差陽錯要與這個怪物對上,時來新有種要窒息的感覺。今後,他都會生活在躲藏和逃亡中,如果運氣不好,不知哪裏射過來一顆子彈,就徹底了結,縱然他有泡影,也無濟於事。


    “這是場戰爭”,時來新在腦子裏不知為何會冒出戰爭這個詞,這是獨屬於他一個人的戰爭,因為他壓上了所有,家庭、親人、前途、名譽、性命以及其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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