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來新慶幸自己到得及時。


    在飯店耽擱了一點時間,他到達福臨電子大門口時,已經圍了不少的人,大家都引頸往一個方向,像有什麽熱鬧好瞧的。


    停好車下來,走近一些,才看清楚原來裏麵有瑞芬的身影,前邊的事情他沒見到,正好瑞芬跌跌撞撞地向外麵跑來,狀態似乎很不好,他連忙迎上去,撥開人群,直到把瑞芬抱在懷裏時,她渾身軟綿綿的,人已經昏迷。


    在人群當中,耳朵多少聽到一些惡言惡語,再遲鈍也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兒,胸中不由生出股怒火。他輕輕抱起瑞芬,迴到停車的地方,把一側車門打開,先將瑞芬小心翼翼地放倒在車座上,然後關上車門,轉身一抬頭,見到有群人已經圍過來,嘴裏在傳“看誒,這就是那個奸夫”。


    時來新不想跟他們廢話,見路被堵住,隨手一推將幾個人推開,徑自走向車前,可能勁兒使大了一些,有兩人跌倒在地上。


    “還敢動手打人”,“太囂張了吧”,“不能就這麽讓他走”,人群一陣騷動,時來新正要開車門,忽然身前出現一個大個子,看來有人出頭了。


    “小子,今天沒個說法,你走不了。”大個子很有氣勢,身上似乎代表著正義。


    時來新心裏正有股邪火無處可出,也懶得多說,就用行動爽一把,閃電般出手,捂在大個子耳側,把住腦袋往旁邊一摁,“砰”,在這股不可抗拒的巨力中,大個子應聲而倒,被他單手摁在車前蓋上,臉皮與鋼鐵親密地貼在一起,腦子被震蕩了一下,人一時半會清醒不了,連個掙紮都沒有。


    時來新將堵在胸口這口惡氣出了也就作罷,難不成把那老嫗也來上一頓?嫌癱在車前蓋上的大個子礙手礙腳,又抓住他的衣服將人提起來,那龐大的體積在他手裏卻像提隻小雞,往地上一扔,把才反應過來的人群嚇得“嘩”一聲,紛紛往後退。


    時來新駛離人群,飛快直穿過金田工業區,才輕輕唿出一口氣。從後視鏡看看瑞芬,她仍閉上眼睛,胸口規律地起伏著,看樣子是睡著了。


    睡眠對她來說再好不過,連日來積累的壓力終於得到緩解。怕她被驚擾,時來新盡量把車開得平穩一些,往海邊方向開出去一段之後,他幹脆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將車子輕緩地停下,略開一小截子車窗,保持車內的空氣清新,讓瑞芬安穩睡一覺再說。


    這裏離海邊已然不遠,地勢比較高,遠遠眺望開去,可以見到略帶弧度的部分海平麵,視野是極好的。


    時來新站在路邊大概有一個小時,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瑞芬醒了。


    他一轉身,就感覺胸口略略一沉,瑞芬便再次投入進這個溫暖的懷抱裏。這裏就是應該屬於她的,寬闊的肩膀能把她整個人包住,結實的肌肉像裝上了一層有彈性的墊子,讓她舒服得想要在上麵打滾。


    已是向晚時分,天上布著厚厚的雲層,卻也遮擋不住金輝般的落日,西邊雲彩被染成紅彤彤的一片。一陣風吹來,帶著絲絲寒意,即使這裏是聯邦的最南端,冬季的腳步仍在不斷走近。


    瑞芬也有些冷,她縮在男人的懷裏,將寒意全擋在了外麵,兩人合成一個身影,一同披著晚霞,輪廓被霞光勾勒得相當細致。兩人享受著這一刻,曾經的痛苦與不幸被衝淡去不少。


    知道瑞芬心裏很苦,因此時來新一直想跟她說說話,讓她得到一些舒解,眼下就正合適。他湊近瑞芬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小時候特別膽小,比不上一般的男孩兒,爸爸很擔心,媽媽說長大就好,膽子自然就會大起來。哪知道長大以後,我發現我害怕的東西就更多。”瑞芬聽到這裏,很意外地稍側過頭看向他,發梢撩過他臉上癢癢的。


    “小時候怕老鼠、怕蟑螂,成人以後不怕這些了,但變成害怕孤獨、害怕失敗、害怕失去。再年長一些,最害怕的卻是人,其實就是對人性的失望。不是有句外國諺語嗎,說世間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個是太陽,一個是人心。”


    “我和一位年歲大的朋友交流過,他說從我害怕的東西看,還是年輕單純了,其實人生有終極的三大怕,怕老、怕死、怕窮。”


    “我琢磨過,人越想越明白,但越想越害怕,最後逃避不去想起,那樣日子才好過起來。我開始慶幸,還好人生有太多的不確定,還好我還有得選擇。”


    “尤其是選擇的能力,是支撐人不被困苦擊倒的最後一口活氣。可以麵對激怒你的人選擇不生氣,可以在了無生趣時選擇打一局遊戲,如果承受不了太多的真實,也可以選擇擁抱虛幻。”


    “生活就像一場修行,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到了一定的階段,就需要有某種信念支撐著你,生活下去。就像眼前的美景,我們的生活應該是為了這些美好的事物而存在的。”


    瑞芬沉浸在他渾厚的嗓音裏,還有緊貼在脊背的胸腔共鳴,微微震動著好愜意,耳朵根酥酥麻麻,好想聽著他一直說下去。等他這番話說完,低頭來尋找她的目光,才微笑著迴應:“你說的有些深奧,我好像懂了一點,不過沒關係啦,我已經聽見你心裏的聲音了,很好,真的,我現在好多了。”


    時來新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想出來一番話,結果是這樣。女人呀,真是毫無邏輯的一個族群,但並不妨礙她們一手就能把握住關鍵的要點,好厲害的天賦。


    瑞芬總算是輕鬆下來,在整個迴程中,都在和時來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迴到介裏灘度假村的屋子,自己下的麵條,兩人草草吃過,靠在陽台上聽海浪聲直到困倦,時來新沒有進一步親密求歡,而是一起安靜地入眠。


    一夜高質量的睡眠。時來新醒來並不是因為照射進來的陽光,而來自於身上的陣陣瘙癢,眼睛半開半閉瞄一眼,原來是瑞芬在淘氣,使得他馬上又閉上眼裝睡……


    折騰了兩個小時以後,兩人才神元氣足地出發。


    今天要進海月市區。第一站是正在裝修的花店,這些天下來,鋪麵還有些亂糟糟,大模樣已經有了,時來新囑咐過,起碼門頭先做好,“新芬芳花店”,用紅布暫時遮起來。名字是商量過的,將兩人的名字嵌在裏麵,效果還算令人滿意。店裏麵的天花、地板和櫥窗基本完工,陳列架、裝飾櫃還在打造當中。和瑞芬在店中央一站,開始暢想將來生意做起來顧客盈門的樣子。


    瑞芬也很快進入老板娘的角色,給出不少整改意見,時來新一拍腦袋,“對嘛,我怎麽沒有想到呢?缺了你還真不行。”把瑞芬哄得相當開心。


    看那套租來的住房時,瑞芬更是投入,把房內的布置重新規劃了一遍,而且說幹就幹,拉著時來新馬上去商場,把需要的家具和裝飾用品買來一批,一去就是一整天,這裏隻是部份,第二天還要買。


    用瑞芬的話說,以後一段時間裏這裏就是家了,不能總住在度假村,天天算錢太貴了,趕緊把住房布置好,自己住得舒服,能早一天就早一天。


    結果頭尾三天,那套租來的住家煥然一新,大大出乎時來新的預料,在瑞芬的巧手布置下,居然非常溫馨舒適,完全看不出剛租下來時的樣子。他不禁要感歎,一個家的確是離不開女人的。


    新家具還有些味道,瑞芬再著急搬家也要等兩天。


    其它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這一日,時來新對瑞芬說,“我們一起去見個人。”


    瑞芬詫異,“見什麽人?”


    “暫時保密。”


    接著兩人開車離開海月市,往西南方向走,跑了一百多公裏,來到海月市相鄰的另一個經濟重鎮基沙市。


    時來新跟著導航走,進入市區後直接開到一處遊樂園。遊樂園的規模不小,圍牆外麵有一個配套的地產項目,項目底層大多用來做餐飲,沿著大路依次擺開不少露天座位。


    現在不是旺季,也不在周六日,人和車輛都很少,地方也好找,在環園路慢駛過去就看到了目的地,一家路邊咖啡館。就地停好車,他對瑞芬說,“你在車裏等我。”


    交代好瑞芬後下車,他走向露天咖啡座。入目都是空著的座位,那邊隻有一位客人,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就是他約的人。


    那人是一位中年男子,黑黑瘦瘦帶著眼鏡,頭發有些淩亂,時來新心想,真的夠謹慎。他比約好的時間早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特意這麽安排的,本想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前預先看看環境,這樣更保險,想不到那人比他還早,這種作風讓人難以小覷。


    那人就是《窗口》雜誌的李連英。


    時來新跟他聯係有好幾天了,通過多次電話。打一開始李連英有很強的戒心,也正常,一個陌生人來電話,說的還是如此敏感的事情,自然不想多說,冷淡地讓時來新吃了個釘子。


    時來新也沒有過份著急,循序漸進,他看準兩件事情,一個是錢,這是一場交易,純粹的交易,他是能付出錢來的買主。另外一個是李連英的發表欲,李連英幹了這麽一件大事,本可求名,就這樣壓下去了,心會有所不甘吧?人總有一些小心思,自己得意的事情希望被別人知道。


    有上述兩點做前提,談的空間就具備了。加上時來新三顧茅廬式的聯係,足夠李連英建立起一個他是真買家的認知。


    此前已經談得差不多,今天就是交易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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