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


    唐世勳與唐世績依舊在主帳內低聲交談。


    這時守在帳外的翟老八來報,營地的女醫者求見夫子。


    在這座營地,能夠被稱為‘醫者’的女人隻有一個,那就是秦寡婦。


    她來找我作甚?唐世勳也不知秦寡婦為何這個時候來求見,他最後交待了世績幾句後讓其先去忙,並讓秦寡婦進來。


    不一會兒,易容成中年婦人的秦寡婦蓮步輕搖走入了主帳內,她並未如其他人那般在主帳的中間位置對唐世勳見禮,而是徑直向坐在上首的唐世勳走去。


    唐世勳不禁抬首看著她,眼見她越走越近,那如水的眸子裏似乎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樣含義,他的鷹目頓時一寒,並將右手藏於袖中。


    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雖然他看得出這秦寡婦不是個會功夫的女子,但是,若她袖衫裏藏著把手銃或暗器呢?


    因此他的餘光一直關注著秦寡婦的手部動作,若是這娘們敢有異動,他可不會留情。


    越來越近了,秦寡婦居然還不停下,她走至唐世勳的身側,並將上身向前湊。


    找死!唐世勳猛然伸出左手箍住她的玉頸,右手的匕首直抵她的心房。


    “唔!”


    秦寡婦嚇得俏臉煞白,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唐世勳的左手腕上,驟然而至的窒息感讓她難以發出更多的聲音。


    唐世勳的神色冰冷至極,麵對有可能危及他性命的威脅,他可不會有憐憫之心。


    如今他所扮的唐老夫子這個角色,實際上比他以往藏於暗處的間諜活動更為危險,就如前陣子他在大西街遭到公然行刺,這已經讓唐世勳愈發重視自己的安全問題。


    他現在可不僅是一支還在成長中的細作隊伍之頭目,也不僅是小狼山寨的寨主和漢幫的締造者,他如今所扮的唐老夫子更是有可能給他帶來難以想象的迴報!而他的身邊,早已因著各種利益關係而有了如此多的手下。


    我的命如今可是很值錢的!唐世勳的神色愈發陰森。


    當然,他對掐住秦寡婦玉頸的力道把握得極為恰到。


    這秦寡婦為何會入主帳而不拜見,卻突然走近他,他自然要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但前提是,他要確保自己不會受到這個看似沒甚威脅的女子有可能的暗殺舉動。


    ‘咚!’


    秦寡婦緊緊地攥住唐世勳的左手腕跪了下去,那愈發強烈的窒息感讓她渾身止不住地發顫。


    難道他是要殺了我?她的內心無比恐懼。


    唐世勳一聲冷哼,他已經從她那雙眸子裏看出了她的驚恐,但他可不會在此時憐香惜玉。


    隻見他將右手的匕首藏於袖中,並快速而極為仔細地對她進行搜身。


    此時他可沒空去體會甚手感,也沒去管她是否如傳聞那般美豔動人,其實他還從未見過秦寡婦易容前的模樣。


    當然,他此時也沒管這秦寡婦乃是薛剛的姘頭。


    薛剛那個蠢貨到底會不會調教女人?唐世勳一想到薛剛不禁在心中暗罵。


    這幾日在這畫眉鋪營地,唐世勳隻單獨召見過薛剛一次,未免被有心人察覺兩人之間的關係,交談時間不久,他讓薛剛先在此好生扮演醫者的角色,並多看多做少說話便是。


    而秦寡婦雖然是薛剛的姘頭,但自打薛剛救出秦寡婦以後就向阿梓和薛正保證過,他絕不會把唐公子的身份透露給秦寡婦。


    也正是基於對薛剛的信任,唐世勳反而更為懷疑這秦寡婦的動機。


    畢竟,夏菡的失蹤與那翠姐脫不了幹係,而翠姐乃是卯組的老井的姘頭,這可是昨日才發生的前車之鑒。


    秦寡婦因窒息感和唐世勳突如其來的搜身之舉,心裏邊既驚恐又羞惱,她還從未經曆過如此可怕的場麵。


    作為高高在上的秦家大小姐,曾經的她錦衣玉食生活優越,哪怕後來為了家族利益而無奈屈從於孫將軍,但孫將軍對她極為喜愛,雖然孫將軍的嗜好異於常人,且將她半軟禁之,但從未對她有過任何打罵。


    再有那將她救出那座‘牢籠’的薛剛,或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即使她知道他是細作,她也願意跟著他走,且他同樣從未對她有過任何打罵。


    哪像這個可怕的男人!秦寡婦已經不敢再看唐世勳的鷹目,因為她從他的眼中沒有看到絲毫感情,好重的殺氣!她的直覺告訴她,他絕不是在覬覦她的身子。


    她彷如置身於深淵前的峭壁邊上,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麽,這種未知的恐懼讓她止不住地發著顫。


    然而更讓她感到詭異的是,她竟然沒有哭,反而是某種極其強烈的異樣感受如狂風驟雨般肆虐著她的身心。


    快到極限了吧?唐世勳一聲冷笑,他已經仔細地搜過她的身,左手遂不再掐住她的玉頸,同時他的右手則在袖中握住了匕首。


    ‘唿!唿……’


    秦寡婦終於唿吸到了新鮮的空氣,她渾身顫抖不已,額頭無力地搭在他的膝蓋上。


    從她進入主帳到此時,雖隻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但她卻感覺已過了好久好久。


    我還活著!她貪婪而急促地唿吸著。


    唐世勳並不著急,他等秦寡婦的唿吸逐漸趨於平穩之後方才冷聲道:“說吧,找老夫何事?”


    秦寡婦螓首微抬,眸子裏滿是慍怒之色:“你這個混蛋!薛剛和阿梓妹妹怎會甘心跟隨你這樣的人!”


    唐世勳聞言鷹目一寒。


    隻從這句話,他就知道薛剛那蠢貨已經向秦寡婦透露了他的身份。


    他的左手重新掐住她的脖子,森然道:“看來,你對我很不滿意啊?”


    “唔!”


    秦寡婦的瞳孔猛地放大,心中悚然一驚,為何她沒有之前的驚恐絕望?取而代之的竟是某種無法言喻的異樣感受?


    唐世勳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眸子數息之後,心中已是明了,原來她心底裏還有這樣的一麵。


    他的左手已放鬆,但並未離開她的玉頸,他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先說正事,迴答我的問題!”


    我討厭這種命令的口吻!秦寡婦倔強地抬起頭來。


    然而,當她看著唐世勳的冰冷鷹目和嘴角的一抹邪笑,還有那隻不知何時會繼續讓她產生窒息的怪手,她竟是柔聲答道:“迴公子話,奴家,奴家隻是幫薛剛帶幾句話給你。”


    說罷她不禁在心中暗罵自己,秦薇兒啊秦薇兒!你莫不是瘋了?為何要對這樣的混蛋屈服?


    但這樣的想法才剛出現,她就聽到他的一聲冷哼,她渾身不由自主地一個激靈,忙接著說道,薛剛讓她轉告唐公子,他們這十個從府屬藥局調來的醫者,即兩個老醫師和八個學徒當中,有兩個學徒的某些舉動非常可疑。


    昨日唐世績帶著第三局的騎兵開始轉移重傷者,而那兩個形跡可疑的學徒居然主動提出要去新的安置點,即巋山腳下的小塘鋪,這讓薛剛覺得很是不對勁。


    因此薛剛暗中賄賂了營地裏的兩個隨軍郎中之一,而後與那兩個學徒一同去了小塘鋪,意欲暗中仔細觀察這兩個學徒究竟是何來路,又有何企圖。


    唐世勳聽罷已是有些明白了薛剛的意圖,雖然薛剛在特工的理論知識上頗為匱乏,但薛剛在實踐上還是非常有經驗的。


    他沉吟片刻後問秦寡婦,既然薛剛把我的真實身份都告訴了你,可見他對你非常信賴,那他可有說讓我如何安頓你?


    秦寡婦幽幽說道,薛剛是有說過,他請唐公子認她做幹女兒或是給她別的身份,讓她跟隨在公子身旁。


    她的聲音越來越細,就連耳根都紅透了。


    這話說的!唐世勳不禁暗罵薛剛,怎的給秦寡婦一個如此模棱兩可的吩咐?


    難怪秦寡婦適才進入主帳時,會徑直走到他身邊來,看來隻是想悄悄把這些事告訴他而已。


    而薛剛請他安頓秦寡婦,恐怕是擔心他對秦寡婦起了殺心,是以提出讓秦寡婦跟隨他身旁。


    唐世勳思索了會兒後說道:“既如此,你就做我的秘書吧!”


    “秘書?”


    秦寡婦眨了眨眸子,不知這是個怎樣的職務。


    唐世勳拄著拐杖起身道:“先扶老夫去歇息吧,老夫夜裏再慢慢跟你說,切記!莫要再稱老夫為公子!”


    扶他去歇息?他究竟想做甚?秦寡婦暈乎乎地扶著他,似乎耳畔都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急促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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