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深吸了口,沉聲道:“在下等七人在石期站的遭遇,還得從楊總兵的運籌帷幄說起……”


    他說楊總兵麾下有兩員大將,分別姓李、陶。


    楊總兵的東線大軍表麵上在圍攻淥埠頭,暗地裏則讓李將軍和陶將軍率兩千精銳官兵,連夜奔赴至淥埠頭以南的湘江西岸。


    並由廣西水師的江船連夜偷運至江對岸的伍家灣,而後進入大江口南邊的獅子鋪一帶。


    東線的二千狼兵則直奔大江口以北的銀山一帶,而後兵分兩路,一路突襲大江口,另一路則繞過大江口,向東南方的石期站奔襲而去。


    李將軍和陶將軍率兩千精銳官兵繞過獅子鋪的獻賊小據點後,迂迴至獻賊的前線糧倉所在地石期站,與一千狼兵兩麵夾擊之。


    石期站的獻賊守軍雖有三千餘,但真正的老賊極少,且官兵與狼兵可是有三千人發動突襲。


    獻賊守軍猝不及防,潰敗,石期站大亂。


    當日傍晚時分,薛正等七人住在石期站的一座客棧裏邊。


    而官兵、狼兵和賊兵皆在石期站的集市巷戰,喊殺聲震天響,他們七人何止是心驚膽戰?


    又過了半個時辰,戰況愈發慘烈,官兵、狼兵和獻賊全都殺紅了眼,誰還顧得了平民百姓?那是見誰殺誰。


    而薛正他們七人的運氣也到頭了,一夥兇悍的狼兵衝進了他們住的那間客棧。


    更倒黴的是,菊香當時已經卸了易容妝,她忘了在那等兵荒馬亂之時重新易容,結果被狼兵給盯上了。


    板爺可不是孬種,何況菊香本就是他的小妾,他當然要挺身而出。


    薛正、薛剛和三個漢幫弟兄則很是無奈,他們也沒地方逃跑不是?


    因此七人被十幾個‘奇裝異服’的狼兵給圍了。


    這夥狼兵可不管薛正等七人是平民還是甚,其實那間客棧的其他人都已經被他們給屠殺了。


    隻因薛正和板爺等人抱團抵抗,這夥狼兵才打算最後‘享用’。


    就在七人即將遭到狼兵齊攻的危急關頭,楊總兵麾下的幾個官兵恰好也衝進了那間客棧。


    薛正等人哪還不知這乃是活命的希望,趕緊大聲唿救。


    那幾個官兵看到薛正拿出了憑證,自然知道是自己人。


    但尷尬的是,大家語言不通,幾個官兵也沒法跟那十幾個狼兵正常交流不是?


    一個官兵很是靈活,立刻跑出去向上司匯報。


    其實那十幾個狼兵也看明白了,薛正等七人該是自己人。


    雖說狼兵桀驁不馴,但他們又不傻,隻要看到有更高級別的官兵將領來了,軍裝與級別都擺在那兒,大家的誤會也就解開了。


    過了一會兒,一位渾身是血的把總和一位狼兵的小頭領一同趕了過來,薛正等人皆是舒了口氣。


    但是,那日的菊香當真是點背至極。


    有一個年輕的狼兵,不知是沒見過好看的娘們還是怎的,他的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著菊香看,而他那淬毒的吹箭則一直掛在嘴上。


    不知這貨是怎麽想的,就在那位把總和狼兵小頭領進來的同時,這貨的嘴巴子動了動,一支毒箭竟是射進了菊香的鎖骨處。


    “啊?”


    唐世勳、打爺和嶽三水聽到這裏同時色變,忍不住齊聲驚唿。


    那狼兵不講武德的毒箭可是讓唐世勳等人記憶猶新。


    花榮等遭了毒箭沒死的幾人,直到現在依舊走路打擺子,那嘴巴有時還會不由自主地抽搐著流哈喇子。


    菊香居然被那二愣子的吹箭給射進了鎖骨處?那豈非要香消玉殞?


    薛正喝了口茶水,方才接著講述。


    話說那不小心對菊香吹了毒箭的狼兵姓盤,乃是個瑤人。


    這姓盤的小子也知道自己闖了大貨,連忙衝向菊香。


    板爺和薛正等人見菊香中箭,先是驚呆了,隻一會兒,菊香的俏臉就由紅變紫。


    有劇毒!板爺驚駭欲絕。


    誰知這殺千刀的小狼兵說著甚鳥語,那雙滿是鮮血的髒手竟是在撕扯菊香的衣服,且這廝還掏出一坨黑乎乎的東西在口中咀嚼,並要湊到菊香的胸脯上去。


    哪個爺們能受此等屈辱?板爺驚怒交加,拿著短刃就要與這小狼兵拚命。


    薛正等人也怒了,這等‘殘暴’行徑就發生在眼前,誰能受得了?他們也都拔刀衝向那小狼兵。


    就連那剛進來的官兵把總也是氣得破口大罵,拔刀便欲砍了身旁的狼兵小頭領。


    誰知,所有的狼兵全都收起了兵器,口中大唿小叫著,死死地攔住板爺和薛正等人,不讓他們接近那小狼兵和已經中毒昏迷的菊香。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板爺等六人哪是十幾個狼兵的對手?他們自是被這幫狼兵給箍得死死的。


    薛正感歎地說,想他在奪門之戰時與板爺一同浴血奮戰,誰曾流過一滴淚?


    但那日,眼見那小狼兵趴在菊香的胸脯上,板爺悲憤欲絕,大聲嘶吼,不懼生死的板爺流淚了。


    好在那狼兵的小頭領會一些簡單的漢語,且他要表達的意思被那把總聽明白了,那姓盤的小子是在給那姑娘解毒。


    就這麽鬧鬧哄哄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神奇的事情出現了,身中劇毒的菊香居然睜開了雙眼。


    那小狼兵的嘴巴上黑乎乎的一片,他咧著嘴憨笑,還極為激動而生澀地稱菊香為‘姐姐’。


    之後的事就比較複雜了。


    就在當日,石期站的獻賊被剿滅。


    薛正陪著憤怒的板爺去拜見李將軍和陶將軍。


    板爺掏出了他的官職告身,薛正這才知道,板爺乃是從五品的世襲錦衣衛副千戶。


    李將軍和陶將軍也嚇了一跳,他倆知道板爺乃是韓夫人的手下,但沒想到級別這麽高。


    雖說如今的錦衣衛在明麵上也沒甚存在感,但誰不知道他們在暗地裏有多麽龐大的隱性勢力?


    何況板爺來找兩位將軍可不是擺甚威風,他隻有一個要求,砍了那十幾個狼兵的腦袋!


    李、陶兩位將軍這才去了解這起事件的始末。


    這事情的經過倒也不複雜,不就是個小狼兵失手,哦不,失嘴把淬毒的吹箭射進了板爺小妾的胸口上?然後這小狼兵又給那小妾解毒療傷,且這小妾還被救活了?


    若是在東線戰役開打以前,一個小狼兵而已,以這兩位將軍的權力,殺了便殺了,即使把那十幾個狼兵殺了都無所謂。


    可是東線戰役開打以後,楊總兵已有嚴令,除非狼兵犯下十惡不赦的事,否則輕易不得打殺。


    畢竟,唐世勳提出的‘二正四奇’之戰略構想,核心點就是以狼兵為先鋒,分四路奔襲大江口、石期站、高溪市和湘口關。


    雖說此方略在東線戰事上,被楊總兵更加優化,並讓李、陶兩位將軍率兩千精銳兩麵夾擊石期站。


    但狼兵的野戰奔襲著實太過重要。


    這還罷了,兩位將軍隨後又了解到,那個姓盤的小狼兵可不是普通人,他乃是一位‘瑤老’的長孫,那圍攻板爺和薛正等人的十幾個狼兵,全都是這盤家小子的族人。


    而當時參與石期站的突襲戰役共有一千狼兵,其中有二百餘人是瑤人,且跟這盤家小子一樣都信奉‘盤王’,似乎還都有些沾親帶故。


    兩位將軍了解了這等情況後,如何還敢亂動刀子?


    他倆語重心長地跟板爺說,你要把這小子砍了,影響大局啊!畢竟這後邊還有諸多戰事需要狼兵去打突襲不是?何況你那小妾不是沒死嗎?


    即便要按軍法來辦,那盤家小子隻能算是‘失嘴’,不如,打一頓板子?


    板爺這個怒啊!他險些氣得吐血,偏偏還沒了理由。


    兩位將軍也很會做,他倆將那一千狼兵的大小頭領們全招唿過來,而那盤家小子自然被押著跪在地上。


    而後兩位將軍義正言辭地大罵了一眾狼兵頭領們,嚇得一眾頭領噤若寒蟬。


    但他們也據理力爭,打板子可以,但可莫要傷了盤家小子的性命。


    到了次日早上,菊香住的那間屋子裏麵滿滿當當的全是‘禮物’,這都是那些狼兵的大小頭領們送來的心意。


    金銀寶物自然是沒有,但珍貴的藥材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卻不少。


    那盤姓小狼兵雖被打了頓板子,但並未離開客棧,因為菊香所中之毒乃是他自製的,除了他也沒人能解不是?


    因此他還得繼續在客棧裏幫菊香療傷。


    而菊香已是醒了,她也知道了這起事件的原委,不比板爺的憤怒,菊香聽著這盤家小子一個勁地喊她姐姐,竟是當真認他做了弟弟。


    板爺見這姓盤的小子殺又殺不得,偏偏還整日在他眼前晃蕩,當真是有火沒處撒。


    他並非不識大體之人,遂一怒之下,跟著李將軍的隊伍離開了石期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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