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師隻好叮囑他如果有事,一定要及時叫醒小陶和保鏢。


    燕熾幫忙物色了一個照顧產期恢複的知名團隊時刻在碧雲館那邊待命,醫院這邊也提前打好了招唿,小陶早早準備好了待產包,如果有問題就可以直接去醫院。


    九月底《磐石》首映禮,當天江挽去了現場,勒緊了肚子,把小芽藏了起來,他孕晚期隻有臉上長了點奶膘,微微有些水腫的雙腿藏進了褲管,不知情的人甚至看不出來他懷孕。


    他許久沒亮相,再加上外界都估算出他預產期就在下個月,娛記見縫插針想問他懷孕的事,但都沒三兩撥千斤撥迴去了。


    江挽在台上風輕雲淡,小陶在台下看得心驚膽戰,等結束之後趕緊帶他迴保姆車解開勒肚子的腰帶。


    所幸同劇組的演員都知道他的情況,沒攔下他和他說話,都讓他離開了。


    “沒事。”江挽抽掉腰帶,揉了揉圓鼓鼓的肚皮。


    小陶看他肚子都勒紅了,心疼臉都白了:“祖宗哎……”


    小芽寶寶活潑地給了它小陶叔叔反應。


    江挽笑出聲:“小雪芽迫不及待想當祖宗了。”


    “我們寶寶是小祖宗。”小陶隔著肚皮摸摸小芽寶寶,夾著嗓子說話。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紅姐問。


    江挽搖搖頭,他確實沒有哪裏不舒服。


    燕熾坐在他麵前,撇了眼他的肚子,臉色有些發白。


    這段時間燕熾總會盯著他的肚子看,臉色都不太好。江挽看迴去,燕熾眼神卻閃躲開了,弄得江挽一頭霧水,有些不明所以。


    《磐石》上映後江挽終於上了次網,電影有關他的話題下都在誇他的演技,之前質疑和噴他蹭緝毒英雄的那些評論也消失了。


    工作室之前登他的微博發了宣傳微博,江挽發了條日常微博,又挑了幾條評論迴複表示近況之後就退了。


    出於安全起見,他還是在預產期的前一個月住進了醫院。


    樂時渝讓經紀人空出江挽預產期前後的那半個月,打算來陪他。


    在他來之前,醫院發生了一件事江挽的醫院和病房被泄露,有人裝作護士,險些溜進病房對江挽不利,守在門口的保鏢意識到沒見過他,及時將他攔下來,才沒有釀成大錯。


    院方及時滑跪,但江挽還是轉去了燕熾聯係的醫院。


    燕熾陪江挽住在病房,越臨近日期,他的臉色就愈發蒼白難看。


    終於,在樂時渝趕過來的前一天,江挽突然感覺腹部疼痛,招來了醫生,被醫生宣布即將提前生產時,燕熾白著臉吐了。


    小陶原本緊張到手心冒冷汗,正拿著手機打電話通知祝榮華夫妻和樂時渝,還有紅姐,見狀:“?”


    江挽側躺著弓著身體忍痛,臉色白得像紙,但還算鎮定,而小陶之前就預演過這個場景,所以處理起來也有條不紊,隻有燕熾,反應比他們兩人還大。


    “燕少爺怎麽了?”小陶趕緊朝醫生使眼色,“快去看看。”


    醫生隻是看了洗手間的方向一眼,了然:“沒事,他太緊張了。”


    小陶:“……”


    “這種現象很正常。”醫生笑著說,“如果準爸爸太緊張準媽媽就會出現這種情況,沒事的,緩一緩就好了。”


    小陶:“………………”可他不是準爸爸啊!


    這個醫生估計不上網。


    洗手間裏響起了嘩嘩的流水聲,小陶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江挽,幫他擦掉冷汗,心裏嘀咕:燕少爺這也太愛了。


    燕熾往臉上潑了把冷水,直起身看著鏡子裏的倒影,蒼白的眉宇間多了幾分陰沉。


    “沒出息的傻逼。”燕熾對著鏡子冷笑,冰涼的手指扶著洗手台,洗手台的溫度都似乎高於他的體溫。他幸災樂禍:“哈!千防萬防幾個月,還不是我贏了?誰是草履蟲?”


    “是我陪老婆生寶寶。”


    “沒用的懦夫,”燕熾:“老婆現在、以後都是我的了!”


    主人格已經被迫陷入了沉睡,無法給他任何迴應。


    燕熾唇角挑起一抹極度諷刺的笑容,自信走出門:“哥”


    江挽鼻息顫抖,額頭滲出冷汗,虛弱無力地睜眼看了他一眼,臉上毫無血色。


    燕熾仿佛被人一下楔進緊窄窒息的皮套,頭皮被扯得發緊,頭頂的那根神經瘋狂跳到幾乎快炸裂他唇角的弧度倏地壓了下去,掌心冰冷,雙腿發軟,那股被強壓下去緊張的反胃感頃刻卷土重來,衝得他頭暈目眩。


    第88章


    燕熾在那邊如墜冰窟, 肝膽俱裂,江挽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緩過了這一波疼痛。


    紅姐、樂時渝和祝榮華得到消息之後就立即趕了過來, 陳文石年年帶高三, 課多,也沒辦法離開學校,因此沒跟祝榮華一起過來。


    也是巧,祝榮華這兩天原本也在醫院陪江挽,但偏偏今天不在,江挽身邊就隻有一個小陶和燕熾, 她趕過來的時候剛好和其他兩個人撞上了。


    江挽還沒進產房,正被小陶扶起來吃東西保存體力。


    燕熾慘白著臉喂他, 看見他們仨進來也隻是機械地轉了下頭, 手腕幾不可見地發著顫。


    樂時渝看見燕熾比他還沒出息,突然就不緊張了。


    燕熾的馬甲四處漏風, 江挽身邊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是誰了。


    這層樓隻有江挽住的這一間高級vip病房, 設備和人力都隻圍繞著江挽一個人運作。江挽上午腹痛,打了無痛,快晚上的時候才被送進產房。


    燕熾從江挽進了產房之後就沉默寡言, 在眾人的側目中又吐了兩次, 頭疼、腹疼得麵無血色, 僵硬地同手同腳。


    “我感覺他快倒了。”小陶和樂時渝咬耳朵。


    樂時渝深有所感地點頭,他從小陶這裏了解到了前因後果:“別太愛了。”


    兩人都緊張,眼底深深藏著焦慮,坐立難安地在產房前的走廊。


    手術的白熾燈光晃得江挽眯起了眼睛, 醫生和助產護士在一旁和他說話,落在他耳裏嘈雜一片。他劇烈喘息, 幾乎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挽挽。”奶奶慈愛的聲音忽然穿過所有嘈雜,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江挽偏了下頭,好像看見了老人那張熟悉的臉。


    奶奶站在白光處,身旁似乎站著好多人,江挽卻看不清他們的臉,他呢喃:“奶奶……”


    “按住他,別讓他亂動!”有人高聲說。


    江挽掙紮中被幾雙手按了迴去,他已經淚眼滂沱:“奶奶,我好想你……”


    老人卻始終隻是微笑。


    江挽已經認出了她身邊都是她逝去的親人,淚如雨下,囁嚅著嘴唇盯著那個白光處,想要再聽她叫他一聲,周遭的聲音卻嘈雜得更厲害,有人快步走出了產房,過了會兒終於帶了一個人迴來。


    “哥哥……”有人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將他被冰涼汗水和淚水打濕的頭發擼到腦後,露出那張蒼白的、因為痛楚用力微微扭曲的臉,冰冷哆嗦的嘴唇親了下他汗濕的額角,強行壓著不太穩的聲線安撫著江挽,“哥哥,別怕,我陪著你。”


    逝去的親人漸漸幻滅,江挽被重新拉迴人間,眼睛終於聚焦,眸中倒映著握著他的手半跪在他麵前穿著隔離衣的燕熾。燕熾戴著口罩,那雙眼睛裏卻滿是慌張和害怕。


    見他終於恢複了點神智,燕熾勉強笑了一下,隔著口罩挨了下他的手背,他從江挽剛開始陣痛就心疼得紅了眼眶,眼淚一直沒掉下來,這會眼淚終於打濕了口罩:“哥哥,是我。”


    “小芽寶寶馬上就要出生了,”他哽咽了一聲,“哥哥再堅持一下。”


    江挽聽見他的哽咽:“…………”


    燕熾的主人格不會表現得這麽沒出息,這大概是他的副人格。


    江挽微歎了口氣,雖然沒說話,卻用力攥緊了燕熾的手,幾乎要將他攥得骨裂。


    他耳鳴得厲害,隻能機械地配合著助產士的口令。他身體的疼痛仿佛真真切切地從他們相貼之處傳遞到燕熾身上,燕熾更用力地迴握住他。


    他提前學過拉瑪澤唿吸法,因此生產的過程還算順利。寶寶出來的時候江挽力竭得快昏睡過去,但嬰兒的啼哭將他重新拉扯迴來。


    助產士檢查了小嬰兒,才將他放在江挽身邊,笑著恭喜他:“恭喜你,寶寶是個六斤的男孩兒。”


    江挽渾身濕透,好似睡在冰冷的汗水裏,小雪芽靠近了他,哇哇的啼哭停了下來,小手攥成小拳頭,依偎著孕育他的母親。


    他才剛出生,小臉兒還皺皺巴巴,渾身紅通通,眼睛睜不開,頭上還有胎脂。


    江挽疲憊地低著眉,溫柔地用手指蹭了下小嬰兒嫩嫩的臉蛋,輕聲說:“歡迎你,我的小雪芽。”


    小雪芽不諳世事挨著他。


    助產士含著笑看著他們。


    然而,就在這時,產房裏突然想起“咚”的一聲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一直看著搖搖欲墜的燕熾在堅持了一天後終於不負眾望的,暈倒了。


    眾人:“……”


    江挽和小嬰兒一起被推出了產房,守在外麵的幾人一擁而上,在看見有兩張床被推出來的時候幾人都一頭霧水。


    “辛苦了。”祝榮華摸了摸江挽的臉疼惜說,“平安就好。”


    陳文石已經從學校趕過來,看著閉著眼睛睡得一臉恬靜的小嬰兒,一臉喜色:“小寶貝乖乖睡覺呢。”


    樂時渝懸在心口的那塊巨石終於落下來,先看過江挽和小嬰兒,才幸災樂禍嘲笑道:“剛才不還厲害嗎?怎麽橫著出來了?”


    江挽疑惑地看向他:“怎麽了?”


    “剛才你突然出現癔症,醫生叫我們進去一個人陪產,”小陶解釋說,“本來是祝老師進去的,但燕少爺差點把門拆了,隻能換他進去。”


    江挽:“……”


    “先迴病房吧。”紅姐說。


    一行人先讓助產士把江挽推迴了病房,江挽最後還是疲倦睡了一覺。


    他休息,眾人才把小嬰兒帶出了房間,在客廳團團圍著他哄,輪流抱他。


    燕熾也在江挽的病房,醫生檢查過他,他沒什麽事,醒了就好了。


    房間門將外麵的動靜隔絕在外,燕熾突然坐起身,下床的哐哐動靜讓江挽皺了下眉。


    燕熾站在他床邊,見他雙眼緊閉毫無知覺,冷汗直下,摸了下他蒼白的臉和脖頸,觸感溫熱,脈搏的跳動也很正常,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雙腿發軟跪在江挽床邊,額頭抵著他的床,低喃了句什麽。


    江挽睡得很熟,沒有被他吵醒。


    外麵隱隱傳來輕微的說話聲,每個人都飽含愛意地逗弄小嬰兒。


    被燕熾抵住的那小塊兒地方被無聲打濕。


    燕熾被副人格剝奪了陪產的過程,心髒殘留的惶恐卻讓他渾身發軟、控製不住的戰栗。


    “哥哥。”他依舊眩暈,低聲說,“我錯了。”


    即使懷孕前期再輕鬆,孕晚期江挽也開始表現出不適:腿浮腫、無法長時間站立、胎動時幾乎變形的肚子、晚上因為浮腫的腿睡不好……


    從江挽進入孕晚期後的每一天,燕熾都處在一種極度的恐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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