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行為算得上不敬死者,但沒人會阻止他。


    和燕銘有血緣關係的除了燕熾,其他人都到了場。


    送葬的時候沒人敢讓江挽捧骨灰盒。


    畢竟江挽看上去會直接掀了他的骨灰盒。


    眾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江挽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


    下葬的時候江挽不遠不近看著,除了周灼和小陶陪著他,顧逐之也站在他身邊,時不時擔憂瞥著他的臉色。


    律師在燕銘的墓前宣讀遺囑:“……因此我決定,如若我和江挽已有婚姻,待我去世後,我名下所有動產和不動產將由江挽繼承;如若我與江挽未有婚姻,即將所有動產和不動產無償贈予江挽。江挽獲得我的遺產隻有一個前提,即必須出席我的葬禮。江挽因本遺囑獲得的財產乃個人所有,如若江挽與他人戀愛或結婚,則視為自願放棄……”


    江挽聽見顧逐之罵了句髒話,抬起頭,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小陶和周灼已經在宣讀遺囑的時候被請離開了,他偏頭問顧逐之:“怎麽了?”


    “遺囑。”顧逐之臉色陰沉,和江挽說話時聲音卻柔和,他把遺囑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燕銘把所有遺產都贈予了他,其他人沒分到一分錢。他獲得巨額遺產隻有一個條件:不管他有沒有和燕銘結婚,他都必須給他守寡。


    第58章


    簡直荒謬。


    這是眾人聽完遺囑內容心裏的第一個想法, 但當他們覷著站在樹蔭下的江挽時,卻又詭異地感覺到了合理。


    江挽漂亮,二十八歲還像十八歲臉嫩, 已經被完全開發, 是十八歲遠遠比不上的美:皮膚雪白,嘴唇卻紅潤飽滿,眼尾翹著肉欲的小勾,年輕綺麗的麵容愈發的豔。無數人追逐在他身後追捧他,心甘情願奉上自尊被他踐踏的人隻多不少。


    不怪燕銘就算死了也惦記著讓江挽給他守寡。


    這很合理。眾人心說,就算是他們, 他們也願意將全部遺產留給他,讓他給他們守一輩子的寡。


    律師還在宣讀遺產明細, 燕銘積攢了半輩子的身家都被詳細列在這個清單上, 數量大到令人咋舌。


    樹蔭下的江挽始終耷著眼皮聽著,麵容沉靜, 看不出他的態度。


    眾人神態各異。他們當中有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燕銘遺產的三分之一, 江挽如果拿到了這筆遺產,他們恐怕再也不能得到他。


    他會永遠保持高傲,不再為了他們低下頭。


    律師宣讀到最後嗓子已經微啞, 他合上文件, 抬眸看向眾人, 問:“對於燕銘先生的遺囑,各位可有異議?”


    眾人一時無話,紛紛看向燕薇。


    燕薇是燕銘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她是在場最有資格反對遺囑的人。


    然而燕薇卻隻是靜靜站在那裏, 對他們的目光恍若未覺。


    於是他們又看向江挽。以及,和他站在一起的顧逐之。


    宣讀遺囑時無關人員都被保鏢請著離開了, 隻留下親朋好友和沈、顧兩家在場。據律師所說,幾天前燕銘口頭轉述,沈知硯和顧家兩兄弟可以參加他的遺囑宣讀。


    繼承遺產的條件是在警告江挽,如果他選擇他們,他就必須放棄唾手可得的遺產。


    燕家人不可能不對他的遺產心動,也不可能放過終於徹底失去燕銘庇護的江挽,這麽多雙眼睛都會如背後靈般隨時隨地跟著他,盯著他,監督他是否與人戀愛、結婚生子,甚至可能會竊聽他和男人上床,窺探他的私生活。


    燕銘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燕旭和沈家、顧家的三個人也算不上什麽好鳥,甚至還沒有他富有。隻要江挽選擇接受遺產,他可以一躍成為國內福布斯榜首,躋身全球福布斯排行榜,他可以不再依賴其他人的權勢。


    四個人轉瞬想明白了燕銘的用意。


    江挽在燕銘身邊浪費了十年青春和感情,這是他該得的,但他們四人沒人會甘心和江挽止步於現在這一步,卻又不敢真的去阻止江挽接受燕銘的遺產。


    即使是顧逐之,就算恨得差點咬碎後槽牙,也沒在這麽多注視下和江挽表現出親密。


    他們內心不甘,卻都沉默不語。


    然而眾人都關注著江挽的動態,知道顧逐之和他的緋聞。


    他們都在等待第一個冒頭的人。


    直到莫斐鼓起勇氣:“我……”


    “我有異議。”江挽輕且淡的聲音被涼風送到在場每一個的耳裏,清越如黃鶯。莫斐被打斷了話,瞬間閉嘴,眼神閃爍地盯著他。


    江挽說:“我拒絕接受他的遺產。”


    律師似乎並沒有想到江挽會拒絕:“江先生?”


    “我不知道燕銘為什麽這麽篤定我一定會接受他的遺產。”江挽彎了彎嘴唇,冷冷淡淡,又薄情,“但說實話,我覺得很晦氣。”


    墓地沉默了一會,突然有人問道:“燕銘已經死了,你難道不傷心嗎,江挽?他畢竟喜歡你這麽多年。”


    “死得好,早該死了,需要我放炮嗎?”江挽微微偏頭說。


    眾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他客客氣氣朝律師頷了下首,轉身從樹蔭下離開了。


    顧逐之臉色瞬間由陰轉晴,欣喜若狂跟上了他,亦步亦趨:“挽挽,等我。”他的聲音難掩興奮,背影如一條搖尾巴的小狗。


    顧司沉短促笑了聲,在眾人的目光中取下別在胸前的白花擲在燕銘的墓碑,愉悅地朝所有人示意:“抱歉,有事失陪了。”


    沈知硯輕彎起唇角,看著江挽離開的背影,大步跟了上去。


    燕旭卻被保鏢按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三個人跟著江挽離開。


    江挽放棄遺產,那麽他的遺產將會交給第一順位繼承人燕熾,但放棄遺產需要書麵形式,律師鎮定收起了遺囑。燕銘將遺囑交給他,不會希望他的遺產落到其他人手中,在遺產真正被歸屬人繼承之前,燕銘的保鏢會一直保護他。


    律師匆匆結束遺囑宣讀,帶著保鏢離開。


    小陶和周灼在燕家墓地外等待著江挽,顧逐之跟在江挽身後,將車鑰匙丟給小陶:“開車。”


    幾人上了車,車揚長而去。顧逐之根本壓不下唇角:“挽挽,要迴劇組嗎?”


    江挽“嗯”了聲,低著頭給紅姐發消息,讓紅姐幫他約個遺囑方麵的律師。紅姐沒來參加葬禮,過了會才把律師的名片推給了他。江挽加了律師,讓他幫忙擬定放棄繼承遺產承諾書。


    他將這件事委托給了律師,不會再過問這件事。


    江挽側眸看向窗外。


    這邊是燕家的私人墓地,很少有車來往。


    他們的車後不遠不近跟著幾輛車,江挽看了片刻,剛要收迴目光,忽然又來了幾輛車,直接超了後麵的車,和他們的車並行。


    車窗落下,律師文質彬彬的麵孔出現在江挽麵前。江挽沒開窗,但車窗不防窺視,律師朝他說了句話。


    江挽正要別開眼,目光倏地一定。他沒聽見律師的聲音,隻讀到了兩個關鍵詞的嘴型奶奶,墓地。


    奶奶的墓地。


    他心心念念了這麽久、這麽多年再也不敢在燕銘麵前表露出一絲在意、怕被他當成威脅他的把柄的,奶奶的墓地。


    燕銘鐵石心腸。他求過那麽久也沒告訴他她在哪兒,他找人查,卻險些連累她的墓被挖開。所以他不敢再輕舉妄動,也不敢再提起,小心翼翼,怕燕銘對她做什麽。


    她在世的最後一段時間他不在身邊,他怕她最後還要被他連累不得安息。


    江挽像被鈍刀一下一下割著心髒,尖銳地疼。他感覺眼眶變得微微濕熱,深吸口氣壓下眼淚,落下車窗看向律師。


    律師見他終於落下窗,微微一笑,聲音被風聲吹得七零八碎:“江先生,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燕銘了解他,他不可能會置奶奶的墓地於不顧,他被抓住了死穴。江挽繃緊頜關,許久,他低聲說:“小陶,停車。”


    “好,我找個地方停。”小陶說,沒敢把車停在路中間,找了個適合停車的地方,把車停穩了之後才解開車門的鎖。


    他們的車一停,跟著他的一串車也都紛紛停下來。


    江挽飛快拂去眼睫的濕意,冷著臉解了安全帶下車,走到律師的車窗前。律師剛氣定神閑笑著說了句“江先生”,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領,幾乎要從車窗拽出去。


    “是燕銘告訴你,可以用這種辦法威脅我?”江挽麵孔豔攝人,整隻右手都因為過度用力發著抖,他眼尾發紅,眼睛瑩潤,汪著水,眼神卻異常兇狠,問:“他現在在哪兒?”


    他的情緒不對勁,小陶見狀沒吭聲,但下意識左顧右盼看著周圍,見沒人經過,也沒看見攝像頭和探頭拍到江挽,鬆了口氣。


    車內的幾個保鏢瞥了眼律師,都沒什麽動作。律師無奈舉起雙手:“您先放開我,行嗎?”


    江挽的右手再也不能提重物,現在卻提著律師的衣領,顧逐之正要上前幫忙,卻見周灼伸手接過了律師的衣領。江挽隻是拽起了律師,周灼險些將律師整個人從車裏拔出來。顧逐之:“……”


    律師:“……”


    筆挺西裝被拽出了褶子,律師微微有些惱怒,滿臉通紅:“江先生,請您先讓您的保鏢放開我的衣領。”


    顧司沉和沈知硯一前一後下了車。顧司沉用眼神詢問顧逐之發生了什麽,顧逐之皺著眉搖頭,擔憂看著江挽,和他一直不停劇烈顫抖的右手腕。


    “他不是我的保鏢。”江挽冷冷冰冰說,“我命令不了他。”


    “……”律師終於問燕銘的保鏢:“你們就這麽看著?”


    接二連三的開門聲和關門聲響起,律師帶來的保鏢終於下了車,把他從周灼手裏解救下來。


    “江先生,如果您接受繼承燕先生的遺產,我會帶您去找老太太。”律師滿臉怒容,撫平胸前的褶皺,卻不敢真的對江挽做什麽,他勉強平靜,“老太太這麽多年孤苦伶仃,您也該去接她迴家了。”


    “燕先生將遺產留給了你一個人,您拿到他的遺產,隻有好處。”


    “我同意。”江挽冷冷打斷他,“然後呢?”


    “燕先生留下來的財產比較多,您可能需要先跟我去辦一下手續。”律師說,“辦完了手續,我會帶您去接老太太。”


    他瞥向小陶和周灼:“他們,”他的目光又逐一落在沈知硯和顧司沉、顧逐之身上,“可能不太方便去。”


    “好。”江挽說,“我跟你們走。”


    他上了律師的車。


    小陶聽了一耳朵。他在遺囑被宣讀前就和周灼一起被請出了燕家的私人墓地,不知道裏麵發生的事。但他從律師的話中摸到了真相。


    不要,硬送。


    是這個意思嗎?


    第59章


    燕銘的律師姓曹, 估計有些強迫症,一直捋著胸口被拽出來的褶痕,勉勉強強捋成原樣。


    車上的保鏢都是為了保證江挽能跟他們走接受燕銘的遺產, 他們真正保護和監視的對象是江挽, 江挽被威脅後會生氣,他們不會阻止他出氣。


    曹律師丟了臉,卻也沒辦法對江挽做什麽,但他心態比較豁達,很快恢複了風度翩翩。


    江挽讓他的律師不用再擬放棄繼承遺產的承諾書,右手還在發顫。他用左手拿著手機, 視線掠向前麵的後視鏡,在拐彎時看見遠遠跟在他們後麵的三輛車。


    是顧逐之他們。


    這條路是唯一一條迴春明市城區的路, 他們不可避免地跟在了後麵。但很快, 開車的保鏢加快了車速,甩開了他們。


    江挽低下眼, 握住了不停打顫的手腕。他試著握起手指。他的手腕不能用力, 之前還能握拳,隻是無法用勁,現在手指有些綿軟, 隻能虛虛握起來。他揉著那條增生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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