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薇停下了動作,死神也停住了聲音。


    死神的另一隻手,穩穩地抓住了那兩根已經接近他肩頭的手指。


    茗薇從被手臂擋住的區域歪過頭來,那兩根手指被抓住的地方,熱得不像話。


    死神鎮定地將湊近自己的兩根手指拿下來,卻握緊在手裏不肯放開。


    “茗薇。”死神聲音輕啞起來,連眼神都帶上了些微繾綣。


    “恩?”茗薇把自己的視線從兩人交握的手轉移到死神的臉上。


    “我的故事講完了,你的呢。”死神學著茗薇,把下巴墊在手臂上,拉近兩人的距離。


    “我的故事?你們不是都調查過了嗎?”茗薇嘻嘻笑了起來。


    “我想聽你說一遍。”死神輕聲誘哄。


    “我呀,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小時候和父母一起住,後來父母去了國外創業,我就和奶奶一起住....”奇怪,明明並不是很美好的記憶,仿佛帶上這場燈光,這個吧台,這杯酒,就變得無所謂了起來。那些細節處的被忽視和苛待,明明一直很在乎,卻在此刻,仿佛達成了和解。


    死神的情緒莫名,他一半的心緒在感受茗薇的情緒,另一半的心緒全交付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女孩的手柔弱無骨,細膩而微涼,圓潤的指甲貼在他的手心裏,乖巧到不行。這次,端木茗薇沒有掙紮,他想,她是真的醉了。而他,明明隻喝了一點,仿佛也醉了。


    新藍說過,他可以試試?


    死神的眼神重新落在了茗薇的嘴唇上,因為醉酒,茗薇說話的語速緩慢,紅唇嫣然,輕微開合,被酒液沾染過的紅唇,嚐起來一定很甜美。


    死神想到,也這麽做了。他從位置上起身,手中依然拉著茗薇的手,另一隻手將兩人的酒杯放到了一邊,然後,朝著目標慢慢俯身過去。


    茗薇仿佛不知道,她的眼神一直和死神的膠著在一起,單純而沒有迤邐,隻是出於和對方說話的下意識行為。


    一雙機械手橫在了兩人的麵容之間,死神停下了動作,茗薇停下了說話。


    小九從容收迴了手。


    “死神先生,新藍先生說不可以,小九也表示不同意。您該迴去了。”小九的少年機械音帶點萌,此刻卻帶著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死神突然自嘲地苦笑起來,他揚起身子,鬆開了茗薇的手。


    “端木小姐,那我先迴去了,你早點休息。今晚很高興遇到你,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和你把酒言歡。”死神深深看了茗薇一眼,轉身向房門走去。


    茗薇的姿勢未變,甚至連眼瞼都漸漸微微合起來,隨著房門開關的聲音響起,茗薇的手指輕輕彈了一下酒杯。


    “新藍,我試過了。”


    另一邊,死神站在茗薇的門外等公共車,在鑽進公共車的那一刻,他想,活石基地,哪有秘密呢?


    新藍他,對端木茗薇,又抱著什麽樣的心思?


    第二天上午。


    剛起床的死神收到了小九親送披風一件,顯然,端木茗薇並沒有打算在短期內再見他一麵,死神從戒指中拿出幾樣東西交給小九。


    “這是我本來就打算用來和端木小姐交換披風的東西,請帶迴去吧。”


    小九穩穩接住,隨即離開。


    彼時茗薇坐在自家的起居室落地窗前,手裏捧著一杯牛奶,小九帶來的東西還挺多,兩個盒子,一個文件袋。


    茗薇打開一個盒子,裏麵竟然是,地圖碎片。


    茗薇如今手上一共有三張碎片,一張來自商廈基地附近,一張來自北方基地,一張來自火焰基地,加上這片,她手上就有四張地圖碎片了。


    另一個盒子裏麵,裝的是不死族的靈魂水晶,不多,2枚,這些年不死族們四處尋找自己的族人,也確實找迴來不少,流落在外的已經很少了,每一個都很不容易。


    最後這份資料,很厚,茗薇打開文件的手有點猶豫。如果沒有預料錯的話,那裏麵會是她家人的信息。


    盡管她從來沒有要求過閃電幫助她尋找她家人的下落,但是閃電卻曾經問過她需不需要幫忙,畢竟,歐洲還連著大陸,北美洲卻遠隔重洋。她當時搖頭拒絕了。


    但是經過昨晚的一場,加上信息已經送到了眼前,她開始猶豫。


    會是什麽樣的消息?是死?是生?到底如何。


    茗薇隻是猶豫了一瞬間,便恢複速度從容打開文件袋的封口,將裏麵的文件等物品倒在桌子上。


    一摞照片用透明的塑封袋封好,掉落在最上麵。


    茗薇打開封口,將照片都拿了出來,果然是父母,以及她那個隻見過一麵的弟弟的照片。


    第一張全家福的照片裏,小胖墩長得還挺有喜感,看得出來五官大致遺傳了父親的長相,隻些許有母親的樣子,不像茗薇,還是更像母親多一些,且比母親長得更好。父親母親將孩子簇擁中間,一家人看起來其樂融融,臉上滿是歡笑和幸福。


    第二張是父母的店麵,兩人開了一家小小的中國餐廳,父親站在店門口迎客,笑得一臉奉迎,聚焦的後麵隱約有母親忙碌著擦桌子的身影。


    第三張是母親站在一所外國學校門口,滿臉慈愛地看著弟弟走進校門的身影,弟弟迴頭和她招手,於是母親展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也揮了揮手。


    幸福到這裏為止。


    茗薇轉手拿起文件,簡單的幾頁紙,記錄的是這些年閃電對於茗薇父母家庭的調查情況,因為閃電和茗薇的關係,她的父母在多年前便被閃電有所跟蹤,末世之後,也沒有徹底離開閃電的視線,隻不過閃電不清楚茗薇對於自己的父母有怎樣的心思,因此從來沒有幹涉過。


    末世前茗薇父母的產業發展得還不錯,攢了一筆錢,在買房還是裝修大店麵之間權衡了一番之後決定還是買房,房子買好,裝修完畢,唔,末世就來啦。


    父母兩個人常年幹活,身體健康,隻有小弟體質不強,很不幸,變成了喪屍。


    父母倆反應還算及時,沒有被孩子傷到,萬分悲痛之下將孩子鎖在了房間裏。本來兩人打算守著兒子生活,但是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們家開餐館,親眼看見他們儲存的物資很多,而附近又有幾家很激進的種族歧視者,因此,夫妻兩人的隱藏生活很艱難,在經曆了很多場偷盜和爭搶之後,夫妻倆不得不離開變成喪屍的兒子,帶著物資隱藏到其他的地方。


    兩人躲躲藏藏來到華人建立的小型生存基地之後,便麵臨了很嚴重的生存問題,物資的消耗是有限的,想要生存下去,必須去外麵尋找物資,擊殺喪屍,看能不能激發異能或者覺醒。兩人商量之後,由父親跟著搜尋物資的隊伍出門,母親則留在基地裏做一個廚師,這些年她和餐廳裏的師傅多少還是學了一些手藝。


    隨著食物越來越少,外出隊伍遭遇危險的可能性越來越高,而廚師這個職業存在的必要性也越來越低。在忙碌和麻木中,兩個人也遭遇了感情危機,父親長期不在,母親在基地裏孤苦無依,很快便被人盯上,淪為解決需求的對象。三年後,覺醒木係異能的父親死於一場外出狩獵,毫無生存能力的母親失去庇護後生存越發艱難,隻能靠依附於其他男人來獲得生存的機會和食物。


    如今,母親還活著,甚至活得還不錯,拋開華國傳統的倫理道德選擇自私地讓自己過得更好,顯然對姿色不俗的母親來說更有利。


    茗薇沒有什麽情緒波瀾地看完了手中的資料,對父親和弟弟的逝去並不意外,對母親的選擇也沒什麽反感。人總要想要在末世活下去,母親做的不過是她的選擇而已。


    “小九。”茗薇收好手中的資料。


    “端木小姐有什麽吩咐?”小九靠近問道。


    “給死神傳一段話,謝謝他送來的消息,並說端木茗薇請求他在有一天,當她的母親無所依托的時候,請閃電能夠出手庇護她,直到她去世。”


    “明白,消息將於1分鍾內傳導到死神先生那裏。”小九接收。


    “端木小姐?”小九猶豫了一下問道。


    “恩。”


    “您為什麽不打算把您母親接到活石基地呢?”雖然麻煩了一點,但並不是沒有這樣的能力。


    “不了。我們的母女緣分早就斷了。”從母親選擇丈夫而不是選擇女兒的那一刻起,兩人積累的母女緣分就一直在消耗,在兩夫妻打算拋下女兒前往國外的時候,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等兩人生下了弟弟再也想不起自己還有一個女兒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


    小九也就不再說話了。茗薇喝盡了手中的牛奶,懶懶將目光拋向窗外。


    “黑日怎麽樣了?”


    “黑日先生已經成為醒了,正在做醫療檢查。”


    “那就好。”


    茗薇想起來,關於沈繁的事情,她還沒和宋靈說,本來是想說來著,隻是宋靈竟然是懷孕了,因此她有些猶豫,算了,還是看以後的機會吧,實在不行,不說也沒什麽,讓這成為一個永久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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