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選擇大禹國定居、被大禹國王室請出山,是白孝先這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海格裏希對白軍的話不置可否。


    五年前,大禹國王室的醜聞被揭露出來,白孝先不明真相,隻是疼惜自己的子弟,滿腔的急公好義卻被有心人利用陷害,最後成了整個大禹國王室的替罪羊,顛沛流離之下,淒慘死去。


    若是白軍此次迴到大禹國,沒有抱著什麽報仇的念頭,哪怕白軍掌握了再多的技能,有著再多讓人驚豔的本事,海格裏希也不會用他。


    在海格裏希的觀念之中,男人若是沒有血性,沒有快意恩仇的想法和資本,是不配稱為男人的——中原大陸,絕大多數的男人都不能稱為是男人,真替中原的女人悲哀啊。


    海格裏希道:“你可曾想過為你的父親做點什麽?”


    白軍麵上的表情有瞬間微妙的變化,再次抬頭看著海格裏希的時候,已經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模樣:“多謝大首領掛懷。”


    海格裏希嗤笑一聲,道:“我也不和你賣關子。我看上了你那一手攝魂術,有心招攬你。你若是有心幫你父親報仇,本首領自然出手相助,但你若是沒有那份心思……”


    若是白軍麵對此等深仇大恨,沒有點謀劃,性子卑微陰沉到了這種地步,卻還有著如此強的本領,海格裏希怕是更願意殺了白軍,以絕後患。


    聞弦歌而知雅意,白軍有著七竅玲瓏心,自然不會聽不出來海格裏希的言下之意,當下笑笑,道:“大首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是,在下早已從月王殿下處得了幫助,就不牢大首領費心了。”


    海格裏希輕嗤一聲,懶洋洋地往後一靠,舒服地歎息了一聲,道:“這努爾哈赤的眼光倒是和本首領很像,有時間真應該把人帶來切磋切磋。”


    這話說得,已經算是明目張膽地要挾持努爾哈赤的意思了吧?


    白軍無奈,看著海格裏希,幹脆也挑明了說:“據在下所知,大首領通過風梟,向月王殿下表明了想要傅如歌姑娘的心思,是也不是?”


    海格裏希很是慵懶地垂下眼瞼看著白軍,不是刻意傲慢,但卻更顯桀驁,反問道:“是,又如何?”


    白軍倒是很平和:“不知大首領是否有想過,您看中的人,最初可都是月王殿下辛苦栽培起來的。現下倒好,您看上了,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想把人要去。此舉,怕是不合適吧。”


    海格裏希看著白軍的眼中逐漸帶了神采,起身,一巴掌拍在白軍的背上,笑道:“這是終於憋不住了吧!老子就說你小子是有傲氣的,最經不住磋磨!”


    有了海格裏希這句話,白軍算是得到了海格裏希的認同。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就有人來稟報,說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首領,白軍順勢起身,對海格裏希告辭。


    尤涅斯將白軍帶到了深淵邊上,繞過深淵附近的八卦陣,將白軍送到了明城城門附近,就打算走了。


    白軍卻在這個時候叫住了尤涅斯:“在下有句話,實在憋不住想問問小兄弟。不知小兄弟可否願意為在下解答?”


    尤涅斯看了看白軍,隨手攏了攏自己的鬥篷,道:“長話短說。”


    白軍拱手道:“剛才上來的時候,我打眼看見那深淵底下倒像是一物也無。那偌大的三頂帳篷和其餘呈護衛狀的小帳篷卻是被隱匿到了何處?”


    尤涅斯輕笑,帶著滿滿的驕傲:“我要說啊,倒不能算是你們中原人孤陋寡聞——那是我們煌曄的煉器秘法衍生出來的煉鐵技法,雙麵剔透,雙麵反射,形成一種視覺錯覺。具體我也不懂,哪天你能到煌曄,那才真叫大開眼界呢!”


    白軍雖然明白尤涅斯這是在鼓動他答應海格裏希的話,心中卻是忍不住動搖了。


    煌曄對於整個大陸來說,都太過神秘了,他們所知道的、關於煌曄的消息,全都是煌曄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再多,也是沒有了。


    如果煌曄的煉器秘法真如尤涅斯所言,隻是衍生的技藝就能將鐵的功能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哪怕隻是其中最基礎的一點技藝,都能讓整個大陸的鍛造業再上一個台階。


    尤涅斯看出了白軍的心動,決定就這麽吊著他,笑了笑,並未說什麽,轉身快速離開了。


    當尤涅斯迴到了海格裏希的帳篷之中時,剛好和那前來報信的人擦肩而過。


    尤涅斯進了帳篷,正瞧見海格裏希隨手撈了個酒瓶子自飲自酌,很是怡然的樣子,不由奇道:“大首領已經知道了白軍動搖了?”


    “白軍動搖了?”海格裏希挑眉,慵懶又張揚:“你小子說了什麽?”


    尤涅斯狗腿地湊上前去,如同往日裏蹲在船舷上一般,蹲在海格裏希麵前,道:“屬下帶著白軍上去懸崖的時候,故意饒了一圈,好讓白軍有機會看清我們扯在頂上的鐵紗。這不,屬下將白軍送到了城門口,又做出毫不留戀的模樣轉身就走,白軍可不就攔著屬下了麽。”


    海格裏希難掩麵上的欣慰之情:“你做事總算懂得用腦子了。”


    尤涅斯不樂意了:“屬下做事若是不用腦子,怎麽知道從大帥府中逃出來,要去投奔大首領呢?”


    海格裏希嗤笑一聲,對尤涅斯虛踹一腳,把人趕到邊上去,道:“老子收留你簡直虧慘了!你還有臉說?”


    尤涅斯嘿嘿笑著重新湊上來,但貓著腰的動作昭示著他隻要看到形勢不對轉身就跑的意圖:“大首領不想聽屬下是如何欲擒故縱的嗎?”


    海格裏希將酒瓶放在小榻上,斜睨了尤涅斯一眼,道:“有話快說,薩布待會兒就要過來。你要是撞見了她,估計又該哭爹喊娘了。”


    尤涅斯一激靈,立刻就老實了,依言快速道:“白軍果然問了那鐵紗,屬下就裝作輕描淡寫地說了鐵紗的原理,並邀請白軍日後前來煌曄。”


    就知道是這樣。海格裏希擺了擺手:“滾吧。”


    尤涅斯如蒙大赦,跳起來就往門簾邊上衝。


    隻是尤涅斯才剛剛衝到了門簾邊上,還沒動手掀開簾子呢,簾子後麵就伸出來一隻蜜色修長的手,一把將簾子拉開到一邊。


    尤涅斯此時想要急刹車已經是來不及了,隻能側身,悄悄提著一口氣用上了輕功,妄圖從那進門的女子身側擦過去。


    海妖也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怎麽,這種情形放在往常,她定然是要抓住尤涅斯好好搓揉兩下的,這一次,她卻輕輕鬆鬆地放過了尤涅斯。


    海格裏希有些意外:“你這是怎麽了?”


    海妖正要迴答,門簾之外驟然響起尤涅斯的歡唿聲,那激動程度,堪比在海難中劫後餘生一般,愣是把海妖氣得青筋暴露。


    海格裏希無奈地笑著搖頭,道:“你要是後悔放過他,我可以給你一刻鍾的時間。”


    海妖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卻並未如同海格裏希挑唆的那般出門去,而是走到海格裏希麵前,盤腿坐下,道:“大首領這麽十萬火急地叫我來,勢必是已經有了安排了?”


    海格裏希點頭,道:“赫伯特府上的大小姐已經把人安排進了九王府。有了我們當初在雙離提供的線索,慕容逑未必不知道那侍女已經被人收買了,隻是我看的出來,慕容逑近期內是不打算對人動手了。”


    海妖點頭,理所當然地接下去,道:“你要我折磨那個女人?”


    海格裏希搖了搖頭:“沒必要。我要你去取代那個侍女的位置。”


    海妖不太明白,指著自己的鼻尖,認真問道:“我?你要去九王府中做侍女?你要毀了九王府?”


    海妖身世尊貴,但經曆特殊,自小在海中長大,要說殺人放火劫掠享樂的本事,那是一群海盜拍馬也及不上,要說服侍人的本事……那真的是丁點兒沒有。


    更因為海妖喜怒無常的性子,以及見慣了生死而對生命漠視的態度,讓她去服侍人,可不是就等於讓她去毀了那家人嘛。


    海格裏希簡直要扶額了:“薩布,那個侍女和冥族有點關係。”


    海妖立即收起了調笑的心思,麵上不自主流露出鄭重的神情,確認道:“你確定?”


    海格裏希點點頭,道:“離開煌曄之前,我就安排人手去調查大禹國的事情。後來,我又分別派了好幾批的人從淩霄閣買了消息,總算是讓我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不會錯的。”


    海妖麵上凝重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一些:“如果是這樣,那麽慕容逑平日裏對於漱溟容忍和寵溺的態度,倒也是能夠說得通的。”


    海格裏希嗤笑:“你先別管慕容逑,這個男人,我是一定要殺了才好的。”


    海妖有些意外:“大首領可是因為那風梟的緣故?”


    海格裏希搖頭,神情有些陰鬱:“你當冥族是什麽,能在半年不到的時間就被人屠戮了個七零八落?老子最看不慣偽君子,在煌曄我是無法,到了大禹國嘛……誰還能阻止老子?”


    感情海格裏希這是要殺雞給猴看。


    海妖眉頭微皺,思慮片刻,還是道:“我雖然同樣痛恨慕容逑的作為,但不可否認,若不是他,冥族的血脈也不會被保留下來。你……你日後下手的時候,可想一想這一點吧。”


    海格裏希不置可否,道:“明日你將頭發給染成黑色,這樣你和楚齊女子的外貌也差不了多少。你就假扮楚齊的冥族分支隨著傅如歌進入九王府。之後的事,慕容逑會替你們安排好的。”


    海妖道:“為什麽傅如歌被我們捋走,卻會和楚齊冥族分支的人一起出現?”


    海格裏希微微挑起嘴角,一臉的誌得意滿:“赫伯特大小姐不是喜歡玩陰謀嗎?咱們就給她來個陽謀。老子要讓全天下都知道,隻要身上有一絲冥族的血統,誰都可以來尋求老子的庇佑。日後若是在老子的身邊呆膩了,想去哪兒都可以!”


    海妖愣了愣,很快也跟著笑了起來:“就該這樣!”


    海格裏希這番話,不僅說明了為什麽傅如歌會在煌曄軟禁她的地方遇見了楚齊冥族分支的人,更把傅如歌身上有著冥族血脈的事情也昭告了天下。


    而且,這一番宣言是掛著煌曄的名頭宣布出來的,以中原百姓對於煌曄的向往和憧憬,想來是不用海格裏希多派人手廣布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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