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逑也沒有坐在上首,直接坐在屈非邊上,道:“煌曄的人為什麽會和慕容華結交?”


    慕容逑算得上是當世首富,還血統尊貴,經過他手的天材地寶稱得上是數不勝數,因此慕容逑也憑借得天獨厚的資源,養成了一雙毒辣的眼睛。


    慕容華的那個禮盒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打開之後才發現,裏麵裝著的確實是寶貝——足以禍國殃民的寶貝。


    這東西慕容逑隻在古書上看見過,書上明明白白地記載著,這玩意兒從古至今都屬於煌曄,是煌曄幾個較為邪門的寶貝之一。


    屈非雖然不像慕容逑那樣對於寶物有著深刻的認識,但他的直覺告訴他,裝在禮盒之中的東西有問題!


    慕容逑打開禮盒的時候,屈非就貓在禮盒前上方的橫梁上,以他的視力,看清楚禮盒之中的東西是應該的,看不清楚才是有問題。


    結果,屈非覺得有問題。


    他的眼睛因為一開始的光芒難受了一會兒,但這並不妨礙他看見禮盒之中的內容,但不管屈非用什麽角度去看,他都隻能看見一團光芒,就好像那個禮盒之中裝了一團光一樣。


    更別提那中怪異的光好像能夠勾起人心中最隱秘的欲望一樣,讓人心驚膽戰又欲罷不能。


    屈非很擔心那些近距離接觸了這種怪異寶物的近侍們,她們要是心性一個不堅定,就要在慕容遙府上演慘劇了。


    慕容逑見屈非麵露不解,就將古書上對於這件東西的描述和屈非說了說,並強調這東西來自煌曄。


    慕容逑頓了頓,道:“煌曄進來頻頻動手,卻都是試探之意。你……你可有得到煌曄的探子的消息?”


    屈非搖了搖頭,有些困惑:“沒有。”


    慕容逑有些驚訝:“一點消息都沒有?”


    屈非麵上帶出些許懊惱:“一點消息都沒有,若不是你今天認出這害人的東西出自煌曄,我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把手伸到了黎仲來了。”


    “若是這樣……”慕容逑難得有些憂心忡忡,“那煌曄的動作倒真是防不勝防了。”


    屈非用力抿唇,顯然也是極度不適應這種被動的狀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屈非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我們忘了一個人。”


    慕容逑愣了愣,隨即也反應過來:“你說漱溟?”


    漱溟是他們唯一可以確定的、煌曄探子有心接觸的人,再過幾天,漱溟就要迴到黎仲了,想來到時候通過漱溟下手,總能行順藤摸瓜之舉。


    慕容逑又和屈非交換了一下情報,管家就來通報,說定王前來拜訪,屈非順勢離開了小書房,往琉璃院走去。


    琉璃院中的仆從都認識屈非,見他進來,並未阻攔,但也沒人主動上前和他搭話。


    這個看上去眉眼清秀甚至還殘留著一點青澀的少年,常年木著一張臉不說,還動不動就訓人,不知什麽來路,偏偏頗受慕容遙器重,仆從們對他是敢怒不敢言。


    也因為如此,屈非慢悠悠地在琉璃院中逛了一圈,愣是沒找著傅如歌,不得不隨手抓了個人,問道:“傅如歌姑娘所在何處?”


    那倒黴的下人隻能恭恭敬敬地後退小半步,先行禮,後迴答,全程垂首不敢去看屈非的眼睛:“姑娘正在小廚房中。”


    琉璃院是沒有小廚房的,距離琉璃院最近的小廚房在整個東苑的西南角。


    屈非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點了點頭。


    這幾天接觸下來,傅如歌並未刻意表現自己身為食醫的本事,屈非也就順理成章忘了傅如歌還是一個中級食醫,隻當她是個什麽都需要教、沒點本事的女子。


    屈非讓那仆從先離開,頓了頓,也拐角去了小廚房。


    傅如歌這會兒正在做蛋糕,讓戶蘭幫忙發泡奶油,整會兒蛋糕的模子差不多成形了,就等著蒸籠出籠之後,和戶蘭一起往模子上塗上奶油和其他的東西。


    參考戶蘭的性子,傅如歌為慶祝戶蘭生日,選擇了口味較為清爽的水果蛋糕,這會兒正在食材區裏麵挑挑揀揀。


    冬日的水果並不多,但也許有錢能使鬼推磨是放諸四海皆準的真理,慕容遙府竟然還有芒果荔枝這種逆天的東西,讓傅如歌著實驚喜不少。


    在小童的幫助下,傅如歌挑了一個蘋果一根香蕉還有櫻桃之類的冬季水果,洗幹淨放在幹淨的原木盤子之上,準備切成漂亮的圖案。


    等到灶台邊上的沙漏終於見底了,傅如歌才讓一直守在邊上的廚子幫忙將蒸籠卸下來放在一邊,然後挑起一點奶油嚐了嚐,摸了摸戶蘭的腦袋,讓他可以去休息了。


    “小家夥,今日是你懸弧之辰,按照你的生肖,在蛋糕上給你做個小老虎怎麽樣?”在戶蘭期待的目光之下,傅如歌將木盤推到戶蘭眼下。


    傅如歌隨手將香蕉剝開,用早就準備好的細竹條固定出老虎身子的形狀,幾下將蘋果切出耳朵的形狀,留下皮做出內外耳的區別,將櫻桃對半分,鑲嵌在“老虎”頭部的位置。


    “大功告成!”傅如歌將固定用的竹條插好,開開心心地一拍手,四指並攏指向那虎頭虎腦就差花紋的“老虎”,笑眯眯地看著戶蘭,“喜歡嗎?”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本事。”屈非站在窗戶外麵觀察了好一會兒,見傅如歌放下手中的動作,才推門進來,麵上難得帶了笑。


    戶蘭眉頭微皺,看著屈非,戒備又排斥。


    傅如歌知道戶蘭現在的身份隻是一個小廝,而她的身份是慕容遙府中的小姐。小姐給一個小廝過生日,並不合適。


    但架不住戶蘭年紀小、長得又可愛,就算傅如歌對他好一些,別人也隻會當做是她這個小姐心善又沒架子。


    畢竟,傅如歌這個小姐當的,可算是半路出生,禮儀上過不去,反而才顯得真實。


    可屈非不一樣,這家夥對於規矩格外看重,又對戶蘭無組織無記錄的表現很不滿意,已經借故挑錯敲打了戶蘭好多次了。


    戶蘭表示,他看見屈非就胃痛!


    傅如歌有些好笑地看著兩人,明明是出自同一個地方的,明明又沒有利益衝突,為什麽這兩人偏偏卻要做出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好玩嗎?


    知道屈非和戶蘭都有分寸,傅如歌一點都緊張地丟下兩人瞪著玩兒,請邊上的廚子幫忙把成型了的蛋糕從蒸籠裏拿出來,自己挑了把最輕的、細長的刀子,用刀背挑了些奶油,在蛋糕上塗抹開來。


    屈非在邊上看得好玩,淡淡地掃了一眼戶蘭,便不再理他,而是徑直走到傅如歌身邊,道:“你在做什麽?”


    “我昨晚做夢想到的東西,應該還挺好玩的。”傅如歌沒有說這是我家鄉食物或者這是生日規矩之類的話。


    在這個世界,傅如歌的家鄉在金國皇城近郊的山野之上,那裏的百姓淳樸而清貧,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亂七八糟的規矩。


    屈非立即想起了傅如歌所說的,她這一身本領是有高人在夢中傳授給她的話,眉頭微皺,但並未立即斥責,反而默默地站在邊上,旁觀完了傅如歌將整個蛋糕塗上均勻的一層奶油的過程。


    就在傅如歌捏著刀子、雙手叉腰、滿麵笑容地欣賞著這個潔白的蛋糕時,屈非突然道:“你第一次做這東西,倒是挺熟練的。”


    傅如歌麵上的笑容立即僵硬了。


    戶蘭最看不慣傅如歌被欺負,聞言,立即搶上前一步,擋在傅如歌麵前,一把推開屈非,皺眉道:“小姐天賦異稟,豈是爾等凡人可以詰問的?”


    爾等凡人……


    在戶蘭看不見的背後,傅如歌看著這孩子皮實的背影,露出了憂心忡忡的表情,孩子你這才幾歲啊,這麽快進入中二期真的合適嗎……


    屈非一閃身躲過了戶蘭的手,往後退了兩步,甚至抬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眼神停留在那半成品蛋糕之上,道:“我要一半。”


    為了完成這次任務,屈非做了大量的針對傅如歌的研究,知道在金國,自從她賑濟災民之後,逐漸在民間積累起了自己的聲望,而這種聲望,隨著她通過中級食醫考核、被誣陷入獄、最後被大禹國所救等等一係列跌宕起伏的經曆而更加如日中天,更知道傅如歌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廚藝。


    從接觸傅如歌之後,在確保傅如歌不會在他的飲食上動手腳之後,屈非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讓傅如歌給自己做點吃的,他不挑食,隻求食物好吃。


    而眼前對這個機會,顯然很是難得——給戶蘭做的生日蛋糕,傅如歌總不會允許出現瑕疵或者下毒吧?


    隻是屈非此言一出,戶蘭立即就炸毛了,那咬牙切齒的小模樣,恨不得將屈非丟出廚房去:“這是我的!”


    屈非輕笑一聲:“這是傅如歌的。”


    傅如歌表示很無奈:“蛋糕是阿明的,你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能動——不過我可以給你做其他的,你想吃什麽都可以,隻要我會做。”


    屈非微微眯起眼睛:“隻要你會做?你會做楚齊的菜式嗎?”他還是沒有放下懷疑傅如歌和楚齊有關的懷疑。


    傅如歌果斷道:“不會。”


    屈非點了點頭,並未多做糾纏,轉而道:“你這蛋糕還要多久才能完成?”


    傅如歌不太明白屈非打的是什麽主意,隻能順著他的話迴答:“約莫還要一刻鍾。”


    屈非的視線落在戶蘭身上:“一刻鍾,夠了。”


    戶蘭眉頭微皺,遲疑了一下,拉著傅如歌的手,抬頭認真道:“小姐,我先出去了。”


    “你應該自稱‘小的’。”屈非糾正道,“即使小姐寵你,但你也不能忘了尊卑,否則日後小姐帶你出去,你不僅丟了小姐的臉麵,還顯得小姐無能無德,不會管教下人。”


    雖說慕容遙給傅如歌定下的親事甚是倉促,但好歹傅如歌嫁過去也是當正妻的,是要管家的。要是傅如歌連一個小廝都管不好,這讓定王府的人怎麽看?


    戶蘭被屈非教訓得滿臉通紅,又是憤慨又是羞愧,想要發脾氣又發現自己實在沒什麽好駁斥了,隻能陰沉著一張小臉,推開屈非率先走出小廚房。


    傅如歌目送自家弟弟在生日當天被氣得七竅生煙,無奈地看著屈非,正要開口,卻看見屈非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當即也有些惱了:“屈非!你故意惹阿明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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