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遙的態度嚴厲,但言辭卻不作苛責,隱隱透露出要為驍王一脈平反再拾尊榮的意思。


    原蔭榮是去往青樓中途,被暗衛打暈,從密道帶進宮中的。本來他都要嚇破膽了,但重見光明之後,卻見了慕容遙,當今的原王。


    在原蔭榮逐漸迴過神之後,竟然聽慕容遙說要讓傅如歌入他的家譜,好給傅如歌一個說得過去的娘家,他當時就想到了要向陛下要一點利益。


    以原蔭榮的膽子和眼界,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期望慕容遙還能為驍王一脈正名,但如今慕容遙所言……


    原蔭榮是整個驍王一脈之中,最早放下貴族尊嚴、進入商賈之流的幾個人之一,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沒有幻想過,當昔年舊日的榮耀重新加身,那該是多麽美妙的場景。


    清楚地將原蔭榮期待又忐忑的神情,輕笑一聲,垂下眼瞼,掩去眼中的無邊冷意,道:“我不可能委屈傅如歌。”


    慕容遙不可能委屈傅如歌,並不是因為傅如歌是自己的親妹妹,而是因為慕容逑不可能傷害傅如歌,慕容遙若想從慕容逑手中奪權,就必須讓傅如歌向著自己他。


    慕容遙也明白,他沒有任何解釋地讓傅如歌嫁給辛睿翼,傅如歌心中定然會有不解,甚至是怨恨疙瘩,但他有信心,當他手握重權,替傅如歌榮耀加身的同時,再對傅如歌動之以理曉之以情,他就能讓傅如歌明白他這個做哥哥的苦心。


    畢竟哪家的女子不是這樣呢?聯姻是最好也最快的籠絡人心的法子。為了父兄的尊榮和權勢,女子的意願根本無足輕重。


    當慕容遙以驍王的爵位承襲權和原蔭榮做了交易,屈非就知道好戲要結束了,果然,之後原蔭榮一副諂媚的嘴臉對慕容遙歌功頌德,言之鑿鑿地保證一定會善待傅如歌。


    屈非不願聽如此狂妄不知禮的說辭,用隨身攜帶的小膠布將窗戶紙上的洞給填補起來,確認天衣無縫之後,就縱身離開。


    屈非迴到慕容遙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慕容遙府的宵禁雖然對他無效,但寂靜無聲的環境,也讓他產生了一些想要睡覺的欲望。


    第二日清晨,傅如歌在侍女的服侍下醒來,隻覺得全身上下酸麻脹痛,難受得坐臥不安——長途旅行的後遺症終於顯現出來了。


    這日傅如歌拒絕了所有人的會見,對外隻推脫說自己身體不好。慕容逑樂得她這樣,全權代表傅如歌周旋在各個前來試探一二的勢力之間。


    屈非倒是在飯點的時候來過兩次,和傅如歌一同通用膳,並隨手調教了幾次傅如歌身邊的侍女,當他晚間再踏入琉璃院的時候,看著規行矩步、克製有禮的侍從,心中舒服不少。


    傅如歌身邊的侍女除了引星引月是從慕容遙行宮帶迴來的,其餘都是慕容遙府內的侍女,被調教得都不錯,屈非愣是以自己變態的規矩,以雞蛋裏麵挑骨頭的嚴苛架勢,將大部分的侍女敲打了一遍,並差點將畫雲給換下去。


    屈非從來都不喜歡畫雲,尤其是讓他瞧見畫雲膽敢質疑傅如歌之後,對這個性子還有些天真的侍女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終於在午膳之後,逼得畫雲跪在傅如歌麵前痛哭流涕。


    傅如歌也說不上自己對畫雲這樣的侍女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但看她哭得無比狼狽,小臉兒煞白,再看看邊上引月也是一副心驚膽戰的模樣,半晌,輕歎一聲,還是讓畫雲留了下來。


    屈非對傅如歌此舉不置可否,畢竟這些侍女是要侍奉傅如歌的,他手再長,也要看場合動作。


    隻是當時屈非看著傅如歌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倒讓傅如歌無端有些心虛愧疚。


    同樣將一天過得雞飛狗跳的,還有遠在金國京城的貝勒府。


    努爾哈赤看著眼前從慕容遙府傳來的消息,眉頭緊皺,聲調冰寒得讓人抬不起頭來:“初九?真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啊!”


    努爾哈赤下聘的日子也定在初九,但那一天傅如歌是要被抬進定王府的!


    密信上詳細寫了慕容遙和慕容逑十天之內的行動,隻是將傅如歌要於初九日和定王次子辛睿翼成親這種小事略略帶過——相較家國大事,傅如歌這顯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隻是這一次,探子的自作聰明,惹怒了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隨手將密信擲在地上,掃了眼邊上坐著的易天霞、簡溫、展昭、東古以及一幹高級謀臣,見眾人都不說話,麵色更加陰沉:“怎麽?一個個還要本王伺候才肯說話不成?”


    簡溫低聲說了句什麽,成功惹得努爾哈赤眉目陰沉地瞪視,隻能認命清了清嗓子,道:“辛睿翼其人,不過是個紈絝,驃騎將軍的名頭,也不過是王室和定王之間相互妥協的結果。,想來就算傅如歌嫁給他,以傅如歌的本事,拿捏住這樣一個廢物,不算難事。”


    努爾哈赤冷笑一聲:“傅如歌嫁給他?你覺得傅如歌應該嫁給他?”


    簡溫這下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出不對來了,努爾哈赤發怒的原因根本不是傅如歌就要脫離掌控,而是傅如歌要嫁人了。


    這算什麽?


    傅如歌就算嫁了人,也還掌控在努爾哈赤手下,以努爾哈赤的睿智冷靜,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努爾哈赤卻依舊怒不可遏,活像是——被戴了綠帽子的丈夫。


    簡溫被竄進腦海中的想法嚇得一激靈,下意識轉頭看向東古的位置。


    努爾哈赤的目光緊隨而至。


    東古作為一群人之中唯一的女性,本來就壓力挺大,這會兒又被努爾哈赤這麽盯著,饒是冷心冷情多年,也有些冒冷汗了:“屬下……屬下……”


    “罷了罷了。”努爾哈赤煩躁地揮了揮手,頓了頓,緩緩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東古,私自放走大禹國探子的侍衛現關押何處?”


    東古趕緊道:“總共兩人,關押在地牢之中。屬下謹遵主子令,將他們彼此隔開,也不讓人探視,就這麽熬著。昨夜屬下前去探查,兩人已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陰沉之色稍減,視線落在無辜躺在地上的密信,道:“讓那兩人帶著這東西逃命,無論如何要無比讓北辰諾看見密信。”


    此言一出,在座眾人神情各異,但多數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努爾哈赤這個舉動的確切用意,但他們都能猜到,努爾哈赤在將禍水東引。


    東古起身行禮:“屬下這就去安排。”


    言罷,撿起密信,東古對在座同僚點頭示意,走過簡溫座前時,抬腳,一腳踩上了簡溫的腳背,眼角的餘光瞥見這貨強忍痛苦齜牙咧嘴的模樣,被無辜牽連的怒氣總算消失了一些。


    努爾哈赤並未在意東古小小的惡作劇,視線掃過在場眾人,道:“現下,北辰諾一定會阻止傅如歌的婚事,你們想想,要如何讓傅如歌被王室承認。”


    展昭嗤笑道:“慕容遙不想承認傅如歌也就罷了,竟然要將驍王次子作為傅如歌的娘家……”


    “傅如歌不會出嫁,何來娘家之言?”易天霞掃了眼努爾哈赤陰沉的臉色,好心提醒,“況且以慕容遙對傅如歌的迴護,必定不會讓慕容遙此計得逞。”


    展昭翻了個白眼,毫不領情,道:“我聽說屈非和當年的冥族也有點關係,驍王一脈莫名獲罪的年份和當年榮貴妃一案的時間也太過接近,要說這兩者沒有關係,實難服眾。”


    易天霞聞言,也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幹脆讓傅如歌先進入驍王一脈,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簡溫忍無可忍,諷刺道:“那傅如歌可真要是天縱英才才行——驍王一脈被打壓了整整十五年,若是族人手中握有有用的消息,還能任由家族沒落至今?”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簡溫所言有理。”


    展昭看了眼簡溫,若有所思:“慕容遙不讓傅如歌迴歸到王室,可有什麽原因?”


    大禹國的王位繼承製度和大部分國家都不一樣,王權是分散的,而且王室之中的每一個成員都有繼承權,。


    大禹國的曆史上甚至還出現過兩個女王,這在其他國家絕無可能。


    但因為原王的權利並不比親貴世家大多少,更甚至還有數不清的責任義務,因此曆代原王繼位,並未出現太過混亂的爭權現象。


    現在大禹國王室成員也並不多,老原王還在的時候,閔曦蘭一人就折騰沒了不少王室成員,並害得老原王後宮隻存活下來三個孩子——慕容遙、傅如歌、以及閔曦蘭的女兒原昕。


    現在慕容遙以拉攏、打壓、分化的手段,從世家手中收迴了不少政權,更兼之利用當年榮貴妃一案,收服了不少對冥族忠心耿耿的能人異士,王室之中,一時無人可以和他抗衡,就連一向張揚跋扈的原昕都要避其鋒芒。


    展昭也想過,慕容遙不將慕容旼的身份還給傅如歌,是在擔心,那些忠誠於冥族的能人異士也會被傅如歌所驅策。


    但……就算傅如歌明麵上沒有恢複榮貴妃之女的身份,那些人就不知道了嗎?展昭覺得不可思議。


    努爾哈赤同樣對於慕容遙的想法並不肯定,但他從來都沒有將慕容遙放在眼裏,對於展昭的問題,隻淡淡道:“能控製大禹國走向的,從來都不是改革者。”


    從慕容遙的所作所為,不難看出他想當一個改革者,想要集權,想要成為真正的王,但是那又怎樣呢?大禹國百年傳統,還能因為一個人而徹底改變不成?


    掃了一眼在座眾人,努爾哈赤緩緩勾起一抹笑容,眸中的墨色鋒冷如冰:“大禹國需要的,是背叛者,是救民者。僅此而已。”


    被努爾哈赤讚為救民者的慕容逑,這會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手中的拜帖:“驍王?本王倒是孤陋寡聞了,驍王之名名存實亡,竟然驍王後人倒有資格成了本王的座上賓?”


    無事前去前院溜達、正巧看見慕容華在慕容遙府門口又是跳腳又是指天畫地得甚是好玩,同時也為了顧惜慕容遙府的顏麵,然晴順手就將那拜帖送到了自家主子手中,並原封不動地將慕容華的話轉告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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