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逑麵上終於帶出笑容來:“真不愧是旼兒。傳令下去,今後在府中,旼兒就代表著本王,誰若是膽敢對旼兒不敬,本王第一個不饒他!”


    如歌臉色不變,對慕容逑行禮之後就退下了。離小廳越來越遠,如歌眼中的不悅卻越來越深。


    在慕容逑沒將傅如歌放在心上的時候,如歌能心安理得得尊敬傅如歌,可是當慕容逑正眼看傅如歌的時候,如歌發現自己受不了了。


    真的要將傅如歌當成主人嗎?這麽可能!那個有著弑主嫌疑的女子,那個長在金國的女子,這麽能真正越過她去,成了主子呢?


    慕容逑在小廳中略坐了坐,就起身,往後院走去。


    後院中的穿花苑,傅如歌正捧著一杯味道詭異的藥茶小口小口地喝著,手邊還放著幾個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旋覆花。


    慕容逑一路走來,細細看著穿花苑中的擺設,在確定沒有見到合適的侍女時,眉頭終於淺淺地皺了起來。


    慕容逑將傅如歌接迴大禹國,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利用傅如歌,來達到製衡因為榮貴妃一案而受到牽連的各方勢力。


    但最初的測試過去,慕容逑忽然不想這麽做了。如果僅僅是用傅如歌來製衡各方勢力,未免也太暴殄天物。


    大禹國舉國這幾年,大禹國舉國越發腐朽昏聵,王室無能,是絕對無法在這個亂世再支撐百年的。


    與其最後讓大禹國成了別的國家鐵蹄橫掃之下的奴隸國,不如趁早讓大禹國依附某個強國。


    這樣等到戰亂再起之時的時候,大禹國整體遭受的損失也能小一些。


    慕容逑迴想著他曾經就亂世諸國做過細細的分析。


    當世可以稱為強國的,總共隻有三個國家。


    楚齊雄踞西北,民風彪悍,以戰養戰。,但因為楚齊和大禹國相距甚遠,在大禹國有難的時候,恐有鞭長莫及之慮,不被慕容逑所考慮。


    煌曄為海上強國,兵力強盛不說,盛產的武器為大陸至寶,但因為與整個大陸隔著一個海峽天塹,除非貿易,甚少和大陸各家勢力交往,是個打定主意隔岸觀火的國家。


    北辰乃盤踞中原的大國,尚農尚武,更難得的是,金國王室曆代都保持了勵精圖治的優良傳統,因此金國力可以說是蒸蒸日上。


    最重要的一點,金國和大禹國直接接壤,若是大禹國日後有什麽困難,向金國求助要比向其他任何國家求助都要快速可靠得多。


    而這樣一來,傅如歌要發揮的作用就非常重要了。


    穿過穿花苑的前殿,踏進寢殿之前,慕容逑就在心中定下了一個新的計劃,也因為確定了傅如歌在二皇子行宮吃穿不愁、就連遞消息都格外順利的美好生活。


    在慕容逑踏進寢殿的時候,傅如歌正好捏著鼻子喝下最後一口藥茶,將杯子隨手扔了,抬起下巴張開嘴,示意畫雲趕緊將蜜餞塞進自己嘴巴裏。


    畫雲急急忙忙地用帕子撚了一粒蜜餞,送進傅如歌的口中,正要笑著說什麽呢,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一個男人的衣擺,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擋著傅如歌。


    小姐現在的模樣這麽狼狽,怎麽好讓男人看見?畫雲忠心耿耿地想道,隻是她沒有想到,轉身來看,竟然會看見孤身一人的二皇子殿下!


    畫雲腿一軟,直接就跪了下來,呐呐道:“主子……”


    傅如歌微微挑眉,撐著牆壁想要站起來,發現自己的四肢還是沒什麽力氣之後,幹脆就放棄了,隻是稍微調整了一個坐姿,讓自己看上去更端莊一些,對慕容逑笑了笑。


    慕容逑緩步上前,也對傅如歌笑了笑,不等傅如歌反應過來,直接彎腰抄手,將傅如歌打橫抱了起來,並不在意傅如歌瞪大了的眼睛,穩穩地走到床邊,將她放了上去。


    傅如歌嘴角抽搐,看著慕容逑,誠懇道:“殿下,我自己能走。”


    “你該叫我小叔。”慕容逑好脾氣地糾正她,“都是一家人,這麽生分可不好。”


    傅如歌覺得她剛剛利用藥性衝開的腦血管又開始糾結了。


    傳說中,二皇子慕容逑不是說一不二特別冷酷精明的一個人嗎?眼前這麽溫和的家夥真不是冒牌貨?


    慕容逑看了眼畫雲,微微有些不耐:“出去。讓管家再調配一些人來穿花苑,切不可委屈了旼兒。”


    畫雲慌慌張張地點頭,急急忙忙地就跑出了寢殿,末了,不忘小心地關上寢殿的門。


    傅如歌微微挑眉,看著慕容逑,笑道:“看來小叔有話和我說。”


    “我帶你迴來,就一定有辦法保護你。隻是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慕容遙可能並不會認你。”


    傅如歌微微一愣:“不會……認我?為什麽?他不是都調查當年榮貴妃的冤案了嗎?”


    若是不能被慕容遙承認了公主身份,隻能接觸慕容逑一個人的話,她究竟要怎麽才能推動大禹國王室的內鬥?傅如歌在這一瞬間,暴躁了。


    慕容逑輕輕歎息了一聲,抬手為傅如歌掖了掖被角,沉聲問道:“你對榮貴妃,知道多少?”


    “我……”傅如歌很想說,她其實什麽都不知道,從這個身子原主那兒繼承來的記憶,也根本沒有多少是關於“榮貴妃”的。


    在原主記憶朦朧的時候,明月和青巒就竭力抹去傅如歌對於皇宮、對於榮貴妃的記憶,更別提等傅如歌長大成人,他們就更要把這件事當成一級絕密藏著掖著了。


    也因為這樣,因為明月和青巒幾乎滴水不漏的保護,身負血海深仇的原主才能安全地長大,而不是因為莽撞或者別的什麽原因,丟了性命。


    隻是慕容逑見傅如歌欲言又止,以為她知道了什麽辛秘,試探道:“你要是知道什麽,不妨可以說出來和我商量商量。榮貴妃一案畢竟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年,世人所傳,總有些失真的地方。”


    傅如歌本來沒有想到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但慕容逑這麽一說,她不由懷疑起來,榮貴妃當年冤死,會不會根本就不是因為王室後妃的爭風吃醋呢?


    在這樣一個亂世,感情無疑是一件華而不實的奢侈品。


    更何況王室將子嗣看得那麽重,就算當初的九皇子再怎麽昏聵無能,也不應該會由著王後殺害懷有身孕的貴妃啊,更別是事後還為未王後遮掩。


    慕容逑說出這句話之後,就一直在密切關注著傅如歌的神情,這會兒見她在迷茫之後,逐漸露出狐疑戒備的模樣,頓時明白過來,他說錯話了。


    不過這樣也好,讓傅如歌心中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日後傅如歌麵對慕容遙,就不會這麽輕易地任由血緣親情驅使,將底牌一股腦地交出去了吧?


    傅如歌略一思考,緩緩道:“大禹國王室,究竟存在著怎樣的秘密?榮……我娘,她是因為什麽,才被處死的?”


    “在迴答這個問題之前,你要先告訴我一件事。”慕容逑看著傅如歌,眉目溫柔依舊,但瞳孔深處卻已經帶出了不容置疑的強勢冰冷,“你為什麽會懂得食醫的本事?”


    又是這個問題!傅如歌心中微微懊惱,這個身體的原主個性沉悶,再加上身體底子又非常糟糕,以至於她常年隻能呆在室內。


    這種該死的人生經曆,傅如歌就是有著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也無法罔顧事實,為自己習得的食醫技藝胡編亂造一個合理的來源。


    輕歎一聲,傅如歌看著慕容逑的眼睛,一臉誠懇而迷惘的樣子:“是在夢中。這些年來,隻要天氣晴朗,我入睡時必定會在夢中見到一個白衣仙人,他教會了我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食醫。”


    慕容逑看著傅如歌,她的臉上就差沒寫上“請相信我”這幾個血紅的大字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這麽敷衍的借口真的合適嗎?


    就在慕容逑和傅如歌沉默相對的時候,畫雲小心地敲了敲門,聽見裏麵有所動靜了之後,才小心道:“主子,小姐。管家大人帶著侍女讓小姐挑選。”


    慕容逑看了一眼傅如歌,笑容親和溫柔:“旼兒現在可還有力氣起來?”


    傅如歌果斷點頭,一刻也不耽誤地伸手掀開被子,下床緩緩走了兩步,確定了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並沒有明顯的不足問題之後,就大步走向門邊。


    慕容逑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在了傅如歌身後,就在傅如歌打開門,在管家、畫雲以及一眾妝容柔美、規行矩步的侍女的注視下,傅如歌忽然腰身一軟,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前跌去。


    慕容逑立即上前兩步,攬著傅如歌的腰把她打橫抱起,手上稍微用力,將她的腦袋扣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了眼自家管家,道:“把適用的人留下,別吵著旼兒。”


    說罷,慕容逑真像是怕吵著了傅如歌一般,轉身就把門關上了。


    畫雲戰戰兢兢地站在管家身後,看著那緊閉的房門,簡直要哭出來了:“管家……管家大人,這合適的人……奴婢也算麽?”


    從二皇子府隨行而來行宮的管家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基本上是看著慕容逑長大的,對於慕容逑的心思自然要比旁人更加熟悉。


    見慕容逑如此對待傅如歌,管家也徹底收了之前略微漫不經心的態度,轉頭認真為傅如歌帥選起侍女來。


    至於畫雲……管家將所有侍女都趕去前殿,隻留著畫雲一個在自己身邊,慢慢走在隊伍最後,低聲道:“等小姐恢複了,讓小姐親自決定是否要讓你留下來吧。”


    畫雲這下更加緊張了,雙手絞著帕子,吭吭哧哧地想要說點什麽,卻因為口拙嘴笨,憋得臉都紅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管家平日裏最看不上的就是這樣的人,連自己爭取都不會,還指望別人把好東西給你不成?


    但現在不行了,傅如歌,也就是榮貴妃的遺腹子——慕容旼,初來乍到,身邊需要得力的助手的同時,也需要這樣一個性子軟糯的侍從。


    畫雲沒能從管家那裏得到確定的答案,而傅如歌又莫名其妙地軟了身子,正被慕容逑親自照顧著,她隻能縮在一群侍女之中,等待著最後的選定。


    傅如歌完全沒有料到,慕容逑竟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暗算自己,腰上的穴位猛然被刺激了一下,酸脹無力的感覺還殘留著,讓她非常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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