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臥床養病了三四日,身上的病痛總算去了七八,可身病剛退心病卻起,猶如塊壘鬱結於心,釋懷不得,因而也就助長了身體裏餘留的那二三分寒邪,借此滋長的病痛泛濫如洪,咳聲從早到晚不曾停歇,直怒的莫子謙拿古玉典藏當泥巴摔,疼的莫父心肝直抽,也嚇得爺咳的更加癲狂了。

    而論起塊這心病的起因……

    “不好了!來人呐!元寶又離家出走了!”

    一個又字足矣將爺的心病詮釋的淋漓盡致。

    一大清早安子嗷嗷的咆哮聲震響整個院落,其功力之強大,足矣令枝頭上的麻雀抖上三抖。

    蹄子毫不遲疑的踹開某院落某寢室的門,蹬蹬蹬一路快跑長驅直入,風馳電掣的衝著梨花屏風後的寢床方向熟門熟路奔去,淒厲著似要冒火的嗓子直吼,淩亂著鷹爪惡狠狠的衝著裹成筒狀的寢被而去:“你還睡個奶奶!你家元……啊!他、他怎麽……啊對不起!sorry!sorry!一十萬火急我就……真忘了!不是故意打擾的,我……”

    “出去。”不打商量的二字暗藏淡淡的雷霆味。

    掀被卻意外掀出一雙,無意中打擾了交頸而臥的鴛鴦,安子本來就驚嚇的語無倫次,在接到公鴛鴦那看死人的眼波後驚悚猶甚。

    淡淡兩字不啻於仙音妙語,安子撒著蹄子火燒屁股的蹦躂出去。

    屋裏,咳聲撕心裂肺。

    莫子謙殺人的目光刺過來。

    爺驚恐的拿被角直把嘴巴塞個嚴實,繼續咳。

    蒲扇般的爪子似忍無可忍的一揮,拎著爺的睡衣領子硬生生拽出了被窩,徑直抵在床柱,逼近,眼神駭厲:“你若再想東想西淨想些沒用的折磨自個,信不信,信不信從此刻起我就綁了你在床上,日日要你,夜夜也要,直到為我們莫家留條血脈為止!省得你日後折磨死了自個,我莫家在我莫子謙這卻斷了香火,愧對列祖列宗!你別忘了,我莫子謙另一個身份是商人,商人可做不得賠本的買賣!所以你要死,也得先給我留個兒子再說,免得日後見了莫家祖宗還得被指著鼻子數落、嘲笑,這個人我莫子謙可丟不起!”

    一口唾沫噴泉似的噴了他一臉。

    其實,爺是想噴糞的……

    扼腕長歎,可惜了爺的小嘴沒這個高級功能。

    某莫淒厲著眼神磨爪霍霍要去擰爺的嘴。

    爺驚恐的掐著脖子直咳,翻著白眼作垂死狀。

    某莫冷臉一甩,邁開長腿下床,扯過屏風上的衣服淩空一展隨意披上,頭也不迴的舉步離開。

    爺咳癱在床上,爪子伸向他離去的方向,悲苦的半咳半喘:“哪……裏……去……”

    似乎本來並不想搭理半死不活的爺,可那前進的腳步還是在即將跨門而出的那刹略頓,微啞的聲音雖隱怒未消卻也稍露溫和:“當然是去找你那個寶貝兒子。我倒要好好問問,他究竟對我這個即將走馬上任的父親哪裏不滿,以致三番五次的離家出走以示抗議!”語罷,甩袖而去。

    你那寶貝兒子……

    狠狠打了個噴嚏。

    唿啦卷了被子翻了幾個身仰躺,從被窩裏探出腳,一下一下踢著床帳垂落下的流蘇,眼神隨著五彩流蘇的晃動而遊離,忽而,恍惚的笑了起來。

    壓根就做不到視如己出,那人家又怎能毫無芥蒂的視你若生父?

    終究不是親生的嗬……

    臨海的山峰頂端亂石堆砌,兩小人兒盤腿坐在曬得發熱的石麵上,齊齊望著波濤洶湧的海麵,你一言我一句的貌似相談甚歡。

    “元寶,你爹爹看起來好好的人,待你也好……”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不長腦子是不是?他不是我爹爹!他不是!”像極了某人的細眸陰戾戾的一眯,直勾勾的盯著說話不經大腦的人,小臉戾氣橫生,直唬的沒見過世麵的二丫靈魂出竅,驚得差點一個高做蹦極運動。

    “可,可是……”可是他不是要跟姨姨成親嗎?成了親,還不是你爹爹?以二丫簡單的思維實在無法參透其中的邏輯,可元寶那瀕臨暴走的情緒已容不得絲毫的煽風點火。

    “沒有可是!他不是我爹爹!永遠不是!就算,就算他跟我娘……”提到這,鳳眸黯淡了一瞬劃過了暗光:“我是不會認他的……”

    “為什麽?”二丫的憨直勁上來,真是擋也擋不住:“有個爹爹疼你難道不好嗎?你看咱村誰家裏都有爹爹,我還有四個呢,就元寶你……”

    “誰說我沒有!我有爹!”如被驚蟄的幼獅,元寶厲聲咆哮,拳頭緊握紅著眼咬牙切齒的盯著二丫。

    二丫被吼的愣住,張了張嘴,半晌方傻傻的看著他道:“那你爹在哪裏?”

    元寶陰測測的盯她片刻,霍的一拳蒙上了那充滿求知欲的傻眼。

    二丫扯著嗓子淒厲嚎叫。

    元寶無聲望著海麵,緩緩垂下來的眸子因漫上來的氤氳而輕顫。

    誰說他元寶沒爹?

    叱吒整個唿爾其草原的大英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誰人的爹能有那麽拉風?

    跺一跺腳就能讓那些穿龍袍的皇帝們都跟著顫上幾顫?

    本來沒爹的時候,他和娘一直都過得很快樂,也沒覺得沒爹有什麽不好。

    後來跟娘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突然多了個爹,才知道爹和娘是不一樣的,也才知道原來爹是這樣的,原來爹可以這樣疼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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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娘,似乎對這個多出來的爹……

    總以為隻要爹愛自己,娘愛自己,總有一日結局會像動畫片裏那幸福的熊一家……熊爸爸出去采果子,熊媽媽在家做草莓蛋糕,熊寶寶坐在板凳上聽熊哥哥講故事……

    “兩次用兒子當誘餌來引我七叔走上條不歸路,果然是無毒不丈夫,不枉你擔任‘殺神’一狠綽號數年,名不虛傳。”

    “那麽巧,兒子跟你在一起,你好好的活生生的人亂蹦亂跳的沒事,兒子卻中了奇毒!”

    “反正我現在是有嘴說不清了,不過司寇殤你也好不到哪去,南陵突襲的時候你竟讓你兒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擄走,你不是更可疑?”

    小手隔著層布料死死擰住大腿,生生扼住眼眶中滾動的淚珠子。

    若不是姥爺擔心娘會出事而帶著他進了密室,他又怎會聽到爹和娘他們的對話,又怎會得知原來那次他病得快要死了,竟然是拜他最敬仰的父王所賜?

    手背狠狠擦了下眼睛。他不會哭的,娘早就說過,童話故事是騙小孩子的,隻要不相信,就不會難受。

    沒爹也罷,以前不是也沒有?大不了就當自個是從石頭縫裏,呸呸,是從娘肚子裏,額,貌似本來就是從娘肚子裏出來的……不管了,反正就當自個是娘一個人生出來的!

    不過,沒有爹是一迴事,讓他元寶認後爹卻是另一迴事了。

    闔了闔眼,元寶無聲的齜了齜牙,想當他元寶的後爹?用他的娘的話來講,也不迴家撒潑尿照照!

    申家書房,大門一關,房內一大一小對峙,房外申府一老莫府一老跳腳對罵,府外九大暗衛對戰十八死士開始了力量懸殊的戰役。

    房外。

    莫父雙臂如大鵬展翅張開,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攔住前方正顫顛著老腿欲硬闖書房的老申頭。

    “你的混蛋兒子要對老夫的寶貝外孫幹什麽!”

    “老不休你急什麽?屋裏父慈子孝著呢,你老不休突兀的進去不是找不自在?”

    “你這個有臉沒皮的老東西!我寶貝外孫和你們姓莫的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半個都沒有!”

    “誰說沒關係?一旦你家閨女進了莫家的門,你家外孫就得跟著姓莫!”

    “她若敢進你家的門,老子就敲斷她的狗腿!”

    “嘖嘖,老不休,聽過一句話否,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出仇哦!”

    “我呸……莫家豎子,白日夢沒做夠吧!你要等那吃白麵拉紅屎的兔崽子進門當你兒媳婦?好,你慢慢等,你就等著你進棺材那日吧!”

    “你、你這個老不休!要死也是你在前頭!”

    “老夫就是死也得拖著你,給這世間留個清淨!”

    書房。

    “去哪了?”

    嗬欠連天的打,圓鼓鼓的眼珠子懨懨的翻上翻下,用髒兮兮的爪子無聲的拍拍幹癟的肚皮。小爺去哪管你鳥事?

    桃花眸微淩:“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數個時辰?不打招唿就隨意跑出去,知不知道這些人的心為你都一直提著?特別是你娘,從大清早上就跟著擔心受怕至今?憂思過重,怕是要落下病根了,你若不信就去你娘的房裏看看,看看你娘的難受勁,再聽聽她那鋪天蓋地的咳嗽聲是不是恨不得將肺給咳爛?你於心何忍?”

    神情微滯。可轉瞬又磕巴磕巴的恢複那副要死不活的雞瘟樣。跟他娘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擺當老子的譜了,真真是招子沒放亮,沒看清他元寶到底是不是塊好啃的骨頭!還自作聰明的拿他娘來說事?他靠,他娘明明是被他姓莫的死纏爛打愁得好不,怎麽能賴到他元寶腦門上?

    自以為把雞瘟的奄奄模樣裝的到位,可那似墨如雪的晶亮大眼時而閃逝的陰翳,又怎會逃過某隻老狐狸的眼睛?在心機深不可測的男人麵前,那個修煉尚不到家的孩童怕是透明的存在。

    俊臉一寸寸沉了下去:“看來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與我對抗到底了?”

    元寶無聲的舔舔缺失的門牙,知道就好。誰要當他後爹,誰就是他元寶堅決要打倒的法西斯!

    氣流陡變。

    仿佛在瞬息,氣氛凝結如擰緊的發條,揪的人的心砰砰砰直往上提。

    滴答,滴答,沙漏聲仿佛是臨時炸彈的倒計時。

    啪!

    扇柄敲擊桌沿聲聲入耳,蘊藉淩厲的清脆聲仿佛在向下方的某人提醒著什麽。

    死繃著臉,元寶全神戒備,拳頭緊握腳跟繃直,整個身體成蓄勢待發狀態!

    怎麽著,怎麽著,一言不合就要訴諸武力?想以大欺小勝之不武,想以全麵壓倒性的勝利來個對他元寶此生最為震撼的恐嚇?他靠,眼睫毛沒擦亮,沒睜開他那雙狗眼看看他司寇元寶是不是嚇大的!

    “也罷,也罷!”

    突然的兩聲嗟歎打斷了室內稍微那股子劍拔弩張的氣氛。

    神經一緊一鬆,元寶戒備的大眼窺探著上方男人的一舉一動,小胖爪悄悄按上了藏在腰後的騷包小木劍,以防這個男人有暴力之舉時他元寶還能多少做出相應對策,省得被揍得無招架之力而丟臉丟大發!

    座上的男人突然動了。

    元寶嗖的全身毛孔稍息立正!

    座上的男人起身下座。

    元寶爪子按緊了劍柄!

    座上的男人舉步下來。

    元寶暗暗咬緊了牙槽!

    座上的男人若無其事的走過。

    元寶呆若木雞的雙手高舉著劍,保持著對著前方空氣劈砍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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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頭睨他,目光落在顫巍巍的小木劍上,莫子謙對著背對著他的元寶牽起諷笑:“人在這裏呢,你往哪劈呢?”

    小臉窘的通紅:“誰、誰說我劈人哩?我、我練劍,對,我練劍呢!咦!黑哈!”裝模作樣的拿劍劈砍幾個不連貫的動作,心頭悔的直咬牙,失策,失策,竟被敵方震的自亂陣腳,丟不盡的人哩!

    “哦……練劍呐……”拖長了語調長歎,扇柄擊掌片刻,忽而惋惜一歎:“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啊!看見了你就難免想到了你那渾身冒刺,哦錯了,應該說是渾身是膽的父親……”觀察到元寶的神情稍有異樣,莫子謙俊眸微閃:“誒對了,說起你那英明神武的父汗,來了這麽久,貌似還未曾聽你提起過他分毫,怎麽,才短短幾年,該不會是你這個做兒子的太健忘,早將自個的親生父親忘了個幹淨了吧?”

    父親二字是元寶的罩門,誰踩誰死!要不是此刻敵我力量懸殊,元寶早已像碾死蟑螂一樣碾死這個討厭的東西!

    恍然大悟般持扇輕敲了敲腦門,仿佛自知失言般歉意道:“瞧我,言多必失,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是?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這裏好吃好玩,山色宜人風景優美的,還有小美女整日在屁股後麵跟著,樂不思蜀的很,哪裏還能想得起哪門子的父親是何物?說不定啊,連自個的父親模樣……”

    “誰說我不記得!”元寶忍無可忍的猝然咆哮。

    “哦,這麽說你還念著你的父親?”莫子謙睥睨,似笑非笑,整張俊臉上就差沒寫上‘算了別嘴硬了,我知道你這個不孝子早已將你生父忘到十萬八千裏去了’。

    元寶心裏窩火,別說他還心心念著他父汗,就算是他當真忘卻了,還輪不到這個二手貨來取而代之!

    “你這個破爛貨想當小爺的父親,下輩子磕破腦門都輪不到你!”

    莫子謙不以為忤,反而低聲笑了:“的確,你這樣的兒子我莫子謙還真是無福消受,若有子如此,我還真不如一頭撞死來的清淨……不過話又說迴來,這父親啊終究是親生的好,你說可對?”

    元寶皺皺漂亮的眉毛,話是這個理,可怎麽他就聽出股陰謀味來?

    “同樣的理,兒子當然還是親生的親!真是愚鈍呐!我怎麽先前就昏了腦,竟眼巴巴的挨上去要當個,當個惹人嫌、討人厭的……繼父?嗬,也不想想哪個繼子是好想與的?不是親生的終究是靠不中嗬,這麽小就知道甩臉色給你看,那將來別說養老送終了,恐怕待自個蹬腿了,不放鞭炮敲鑼打鼓舞獅子的慶賀那我就阿彌陀佛燒高香嘍……”

    琢磨著話裏的滋味好是一會,可元寶那承載著高智商的腦門愣是沒咂摸出個子醜寅卯來。狐疑的鳳眼忍不住幾次偷瞄著上方莫子謙的臉色,暗忖,這個對他娘這塊肉總是虎視眈眈的男人究竟是想說些什麽?

    “算了,罷了,早先找過人算過命,說我莫子謙命中多子多孫,將來兒孫繞膝享不盡的天倫之樂……”拖長了語調,扇柄抵著唇角笑的疑似幸福,那副憧憬的模樣在元寶那眯起的鳳眸看來,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要下流就有多下流!更可恥的是他接下來的話,更是激的元寶鼻孔冒煙,暗火重重……

    “話又說迴來,即便這命啊什麽的說起來有些虛無的成分在,不可盡信,但有你娘這塊肥沃的土地在,嗬,即便三年抱倆又有何難?三年有兩隻鼠崽崽降生,那三十年就有二十隻!想想那場景,嗬嗬,想必鼠崽忙得手忙腳亂,那還有那個閑情去管某個不起眼的孩子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某個被徹底忽略的孩子若聽話倒還好,若是一如既往的癡癲頑劣……”

    “你說誰不起眼!你又說誰癡癲頑劣!”元寶如狂暴的小獅子,抓起小木劍衝著那個可惡如蟑螂的男人就是一通亂砍亂劈。敢教唆他那個無良的娘生娃子?他爺爺的,也不問問他這個太歲點不點頭!當然,答案是不!

    輕鬆將小不點製住,拎小雞似的提溜起來,無視元寶那屈辱的目光,自顧自說的一廂情願:“正如我先前所說,兒子呢當然是親生的好,父親呢當然也是親生的親。這麽多年與你生父兩地相隔,你們父子骨肉相離的,唉,真是讓人於心不忍呐!不如我就做個順水人情,讓你醫怪仙爺爺下次出海的時候就帶著你,迴草原去和你日思夜想的父汗團圓好不好?”

    聞此,正掙紮不休的元寶詫然怔住。

    “哦,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娘這裏,但你要相信,隻要有我在,孩子總歸還是會有的。你還小,恐怕還不知道這時間的可怕性,那是足矣磨滅一切事物的劊子手,再深的感情再難割舍的情感隨著歲月的碾過都會幾近淡漠,將來啊,你娘那麽多孩子,每天肯定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陀螺似的忙得昏天地暗,整日裏沉浸在這些孩子的酸甜苦辣之中,哪裏還有那個空閑時間去想那個很久以前,那個總不讓人省心、整日裏給她添堵的孩子呢,或許當時會有那麽點放下不,但總有一日……”故意一頓,仿佛沒見到元寶那失魂落魄的神情,牽唇笑的恣意風流:“好啦好啦,懶得再說了,最晚下個月你就可以不用再玩離家出走的遊戲了,因為那時候的你已經徹底離開這個令你深惡痛絕的家了。就要見到你父汗了,是不是很高興?”

    元寶呆呆的聽完。

    突然哇的聲嚎啕大哭。

    一邊哭一遍嚎叫著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那叫一個天地失色,日月無輝。

    莫子謙漠然的看著,聽著。

    風淡雲輕的放下手裏提溜著的人,任由元寶哭嚎震天,抖抖衣袍,步履從容的舉步離開。

    “哎呦我的乖外孫!”

    “誰打你了?啊?打哪了?”

    “沒天理了敢欺負我外孫!莫家小兒,老夫饒不了他!”

    書房內,一老一小唿天搶地的厲害,府外,兩方人馬廝殺的廢寢忘食……

    一晃兩三日過去了。

    這幾日,日子平靜的似無波瀾的水麵,究其根源似乎在突然消停下來的元寶身上。

    愛上了離家出走的娃突然一個晃神愛上了宅,這無法挪除爺的心病,反而讓爺疑神疑鬼,心事重重。

    尤其是,爺聽說,爺的兒子貌似挨揍了……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眉上的溫潤觸感讓爺從遐想中猝醒。將眉毛化褶皺為舒緩,看著他眼睛帶彎:“聽說你家的府邸快竣工了?”府裏終於可以清淨了。

    皮笑肉不笑:“是啊,待咱們府邸竣工,我們倆就可以搬到新房去,再也不用擠你這個鳥窩大小的閨房了。”

    爺盯著他,咳的驚天動地。

    他搗著薑,狠狠挖一勺薑末塞進爺的嘴巴。

    爺流著淚嚼著,恨不能嚼爛了再吐迴他的嘴巴裏!

    “聽說……”吸了把鼻子,睨他一眼:“聽說元寶最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嗯。”

    饒有興趣:“你說這娃子,先前一日離家四五趟,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家裏有個不歡迎的存在。現在倒好,大姑娘似的一日十二個時辰吃喝拉撒都窩在臥房,直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被人威脅軟禁。你說,這孩子倒是咋地了?”

    “……”

    不依不饒的推搡著他:“你說啊,你就不覺得奇怪嗎?這孩子的反應較之先前是天壤之別啊,反常即為妖,你就不能發表些看法?”

    挑著眼睨著爺嗤笑:“誠如你所說,先前離家出走是因為家裏有個不歡迎的存在,這個存在就是我莫子謙,後來我莫子謙打擊報複,卑鄙無恥的威逼利誘,將其威脅軟禁,所以這才把孩子嚇得一日十二個時辰都窩在臥房不敢出來……瞧,你都分析的頭頭是道,何必由我再贅言?”

    接到他目光所迸射的星微淩光,爺訕訕:“你對號入座,爺也愛莫能助……”

    又是一聲嗤笑:“含沙射影如此,不過是想知道我到底對沒對你兒子動粗,是吧?你要問就直問,拐彎抹角的,難道不知道我最煩這個?”一勺薑末溫柔的以不容置疑之勢直搗爺的嘴巴。

    爺痛苦的嚼著,眼淚巴巴的看著他。

    “以大欺小,我莫子謙是那樣的人嗎?”瞥見爺不屑神情,他忽的湊過爺的脖頸狼啃一口,低低笑著:“當然對你是例外……對你,這不叫欺負,叫疼愛,知否?”

    爺努努滿是薑末的唇,有本事你吻這!

    他蹙眉:“你知道,百味中我最厭薑。”

    靠之!爺泄憤的狠嚼著,你厭薑味,卻逼爺嚼的混嘴冒薑,不是報複爺嗎?殊不知爺也最不耐這衝鼻的薑味?

    “元寶他……”

    “哦先前說到新房,不知你可有其他方麵的要求?我是這般打算的,咱們的寢房布置,格局方麵就與早前我在莫府的寢房一無二致,色調方麵嘛,則自然是依著你的偏好,千篇一律的紅,看著喜慶,圖著也吉利……你看如何?”

    他眼波溫柔含笑的望著爺,爺麵無表情的迴視他。

    他親昵的以指腹輕刮爺的臉頰:“別繃著個臉,若不滿意,我立刻就令他們拆了重蓋。”

    爺望著他,依舊一副死人臉。

    放下手裏搗著的薑末,他似無可奈何的捧過爺的臉,輕幅度摩挲:“唉,女人心還真是海底針,難琢磨的很!前一刻還溫婉的跟你談笑著,下一刻就能甩臉色給你看。瞧這小臉一直繃著,看著可不讓人心疼的緊?不信你摸摸,我這胸口一揪一揪的,可為你疼的很呢!”恬不知恥的拽著爺的手就去觸他胸間的疤痕。

    掌心下凹凸不平的觸感絲毫無法打消爺要刺激他的念頭。

    眼梢上吊,爺陰陰冷笑:“你故意跟爺唱反調?爺多少年不碰紅了,你可知否?”

    他神情頓滯,捧著爺臉頰的掌忍不住加大力度:“那你想要改作何種色調?淡紫?淺藍?深黃也不錯……”

    定眼看他,驟然打斷他的建議,吐字清晰:“白色。”

    掌心托著的臉頰猝然由捧改為擰。

    他死死盯著爺,唇角的線繃得死直:“要不要整個府邸都掛上白條白幔?要不要全府上下都披麻戴孝?申傲天你別太過分!”

    忍著臉頰的痛意爺歪著嘴挑釁:“嫌爺過分那你就別來招惹爺啊!從你招惹爺的那刻起,你就應該明白爺是個什麽玩意!”

    嘴角直抽,化怒意為掌下的掐擰,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你這個不省心的!稍微有點精神就開始鬧幺蛾子不是?一日不給我添堵你心裏不暢快不是?見我難受勁你就暢快淋漓了不是?好,我讓你使壞!我今日就能讓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信不?”

    臉頰以非人的弧度向兩側極限的拉伸,爺痛的嗷嗷直叫:“別……側……”

    “哦,什麽?哦,讓我別扯啊,好,行,鼠崽的話我聽,我不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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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淡雲輕的笑聲中他停止了拉扯,可不等爺慶幸片刻,他兩隻大掌猶如鐵板硬生生的貼著爺的臉頰死命的往裏擠,刹那爺的臉頰由拉扯的麵團變成褶皺道道的肉包子!

    爺嗷嗷的慘叫,扭動著身體像蛆。

    他死重的軀體往爺大腿上一坐,成功的阻止了爺的逃離。

    爺死瞪他,以憑生最惡毒的詛咒目光。

    他爪子死擠爺的臉蛋,恨不得將爺邪惡的眼珠子擠出來。

    “小……王……趴……”

    “哦,說什麽?罵我啊?喲,還有力氣罵人呢,真是我的不對了,是我教導不力,該罰。那罰我什麽好呢?”劍眉愁緒萬千的隆起,星眸抬起:“要不就罰我弄哭你為止吧。”一掌捏著爺的下巴,一爪抓了一球薑末,溫柔一笑,衝著爺的嘴巴風馳電掣而來!

    “乖乖鼠崽,快動動嘴巴,嚼爛了吞下,擱在嘴裏可別嗆著……怎麽,難不成還得我親自嚼爛了,喂你吞下?你若覺得有這個必要,我倒不介意委屈一下自個。”

    爺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他笑意不達眼底的迴視。

    爺鼓著腮幫子欲噴他一臉薑末。

    他從容不迫的拿爪子將爺的嘴巴捏合。

    逼去淚花,咧著嘴巴歡快的將薑末當糖豆嚼。讓爺哭?爺偏笑給你丫的看!

    他的笑意愈濃,慢悠悠抬手,擊掌三下:“來人,再提半斤生薑過來。”

    爺抽噎的癱倒在他懷裏。

    他順水推舟的攬過,拇指柔情萬種的揩著爺唇角的薑末,笑的猶如成功騙到烏鴉肉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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