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聲再起,多數人來尚不及掩耳蹲下,從黑色洞口發射出來的利器就轉瞬即逝,伴隨著利器鑽入木板的鈍聲飛快的沒入棺木,待人們循聲望去,以質地上好的紫金楠木打造的靈柩,其前後不知何時多了兩個觸目驚心的洞口。

    毋庸置疑,兩個洞口皆是那能發出巨響的利器所致。

    何種利器能瞬間爆發出如此強悍的威力?

    百米之外,兩塊厚實堅硬的木板能瞬間穿透,此等殺傷力,簡直駭人聽聞!

    經過了剛才的一幕,人們看向那小巧的極不起眼的黑色物件都再無輕視之意,神色中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對不可掌握之物的敬畏。

    “爺不想嚇唬你們的,可你們為什麽渾身都冒刺,放著大好的日子不過,非得琢磨著刺激刺激爺,非得看爺發飆才算完?”對著槍口吹口氣,輕輕把槍口搭在距離最近的一個小兵腦門上:“乖,離爺那麽近作何?還蠻有英勇就義精神的拿個破戟對準爺?逗爺玩兒?那爺也來逗逗你,可好?”

    小兵不敢說好,但也不敢說不,脊梁發寒的矗在原地,眼珠子直愣愣的動也不動。

    作為申家位高權重的老族長又豈會坐視不理?

    “扶我過去,其誌,快扶我過去,這孽障是衝我來的,衝我來的!反正我這個行將就木,脖子都被埋進土裏的糟老頭子也活夠了,讓她打死我,我死了她就安心了,她心裏就痛快了,就不會再興風作浪了!”

    老申頭掙紮著要起身,申其誌等人齊齊跪地:“老族長息怒!”

    “還息什麽怒!息什麽怒?我死了,死了才……才……”說到激憤難當的空當,突然眼珠子一僵,唇上胡須顫了顫,人就那麽毫無征兆的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族長!”

    驚慌接住猝然倒下的老族長,申其誌急吼:“都愣著幹什麽!快請大夫!快!”

    對藥理略有研究的申陌予幾步衝來,用力掐住老申頭的人中,喝退其他欲圍上來詢問的人群,並吩咐申其誌幫忙旅順著背部。

    場內的氣氛一瞬間陷入凝固狀態,現場目光的焦點主要聚集兩處,一處是被氣倒尚昏迷不醒的申家老族長那,另一處當仁不讓的仍舊是手持不明利器巋然不動立在申家大門口處的某人這塊。

    “少主,申家遭逢大難,您痛,我們更痛!可若讓這份痛主宰著我們全部,申家怎麽辦?整個臨江又該如何自處?難道要撒手不管嗎?族長半生精力經營的申家,打來的江山,難道您就忍心毀於一旦?”

    “誌宇說的對!少主,申家正是多事之秋,申家每份子都應共體時艱,熬過這段艱難的時日,守護住申家,守護住族長千辛萬苦打下來的這片大好江山!少主,請振作起來,挑起申家的大梁!”

    “振作起來吧少主!老族長年邁體弱,大病尚未痊愈,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請不要再做些讓他傷心難過的事情好嗎?”

    “少主,請放棄您的執著,接受現實,好好安葬族長,讓他在天之靈得以安息吧!臨江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您,少主,您不是一個人,您肩上扛的是整個申家,整個臨江啊!”

    申家四位長老叩地稽首,言辭懇切,句句發自肺腑,字字含淚泣血!

    孤塚寒,清風吊唁。

    踮起腳,高高的仰起臉,想要離那慘白的幡近點,再近點……努力要看清那在哀曲中翩翩起舞的幡,消逝的究竟是不是染雪青絲,是不是翩然白衣?

    他們一個個都要爺清醒,要爺麵對現實,一個個斬釘截鐵的說那白幡確是為七叔你而揚……不是爺畏縮逃避,隻是從那堆慘白的色彩中爺無法尋覓到你的靈魂,更感受不到那含淚的眷顧,如何要爺相信冰冷的棺木已經泯滅了曾經的誓言,如何要爺坦然接受這堆白色埋葬了過往的所有?很抱歉,爺做不到。

    槍口冰冷親吻太陽穴的瞬間,恍惚中仿佛聽到了許多人的驚叫聲,驚吼聲,尖叫聲,哭喊聲,太過喧雜,吵的人耳膜痛,頭也痛……迷迷糊糊中將扳機叩響時,耳膜不痛了,腦袋也不痛了,痛的卻是後頸……同一時間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貌似忘記拉保險蓋了,可這時眼前已經黑了……

    再次睜眼,意識尚處於模糊中,上方玲瓏小巧的風鈴隨風擺動,叮叮當當作響,仿佛企圖要用悲傷的旋律營造虛假的快樂意境。

    待意識稍微清醒,麻木的整個上半身提醒著重物所在,提目細看過去,一雙放大的全黑眼珠子猶如兩個毛骨悚然的黑洞,正詭異如死亡幽靈般的將爺盯視!

    驚悚的尖叫在出口的那刻被舌尖及時卷了迴來,因為下一刻爺就發現那詭異的黑洞源自某人懷抱裏的那個憨態可掬的玩具熊。

    “娘?娘!”一見人醒來,抱著玩具熊的他忙撲了上來,歡快的大叫:“娘您醒啦!太好啦,爹爹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趕忙躲過頭側過他手裏那飛奔而來的玩具熊,盡量不去看那熊瘮人的黑眼珠,哄道:“既然這樣,那你還不快去通知你爹去?乖,去吧,娘在這等你。”

    立刻搖頭跟撥浪鼓似的:“爹爹受驚了,猛灌了一大缸子茶水壓驚也不見好,至今說話都帶顫呢,在好之前他不會見人的……”忽然止了聲,神秘兮兮望四周探了探,趴在爺耳邊掩著手:“娘,我聽見有人偷偷講你壞話,說你中邪了,還說什麽你被什麽冤什麽魂給纏住了,還說什麽冤什麽魂的什麽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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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瞎聽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再聽到有人這麽胡說八道,你就令人直接將他亂棍打出去,聽見沒?還有這風鈴吵得娘頭痛,乖,幫娘摘下來。”

    聞言仰脖子瞅了瞅花花綠綠的小風鈴,突然伸著胳膊對準風鈴使勁一扒拉,在響的更加厲害的風鈴聲中板著一張一本正經的小臉:“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因為姥爺他老人家說了,有個聲音吵著鬧著或許娘你還會清醒點,省得太過安靜了娘你又開始沒邊沒際的胡思亂想……”

    “聽他瞎說,有你吵著鬧著還不夠熱鬧,還非得弄個破風鈴折磨我?”

    “不,姥爺他隻讓元寶呆在這個房間裏一個時辰,過了一個時辰後元寶就必須要離開,這屋子就剩下娘親一個人了……”兀自低頭扒拉半會指頭,歎口氣:“好像隻剩下一小半會的功夫了……不過也算好啦,幸好娘親及時醒過來了,否則您還真來不及見元寶一麵呢!”

    “才跟你姥爺相認,你那爹就要帶你離開,他還有沒有良心?果真不愧是與蛇打交道的,冷腸冷肝,冷血……”

    “什麽、什麽呀!”元寶急的大唿:“才不是呢!不是!爹爹才沒急著帶元寶離開,爹爹體諒姥爺這麽大歲數了,撐起這個家很辛苦很不容易,還特意囑咐過元寶要好好陪陪姥爺呢!爹爹才不是冷腸冷肝呢!”

    “哼,誰信?你剛剛還不是說你要離開嗎?”

    “那是因為姥爺說要給七叔公下……”忽然猛地雙手捂嘴捂得緊緊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緊張不安的左轉又閃,躲避著他娘似笑非笑,在他看來滲著寒冷冰渣的目光。

    “下什麽?乖,接著說完,你不說清楚娘怎麽相信你是不是?”

    使勁的搖著頭,捂著嘴慢慢挪騰著下了床,也顧不上帶上他最愛的笨笨熊,光著腳丫子唯恐鬼魂後麵追似的撒丫子衝著門口直奔……

    清風不識人間愁,鈴聲輕蕩,騷動人心悲傷的弦。

    下葬,下葬是嗎?

    下吧,下去吧,愛怎麽下就怎麽下,誰惜管?

    左手腕一寸寸抬高至眼前,旋轉著手腕從各個角度研究著這突然出現的珍稀物件,研究著它的色澤,質地,雕刻,花紋……還有長度。

    會心一笑。

    好,真好。

    是同仇敵愾了吧?哦不,應該叫沆瀣一氣,或者蛇鼠一窩?亦或本來就是一丘之貉?

    頭七過後,申家主廳,素以素服的丫鬟們端著盤碟魚貫而入,魚貫而出。

    申家上下濟濟一堂,申家位高權重的幾個人物圍坐一桌,居正中央,其他十幾桌則是男人和女眷分開共席,圍繞著主桌向外擴散而列,坐不下的則在偏室也有招待。

    主桌一方,除去申姓家人外,另有他姓人氏,如一路特意而來吊唁的草原霸主司寇殤,以及財力雄厚乃至富甲一方的莫家人氏,莫子謙。

    “大長老,你家少主今日會到場吧?”莫子謙焦急如焚,申家老族長下了死令不準任何人前去探望,那人所在的小屋周圍戒備森嚴,別說裏麵的人別想逃出,就是外麵的一隻蒼蠅都休想要飛進去。

    這些日子,隻要他一想到那刻那纖細素手毫無顧忌按下扳機,想到那刻那雙瑩潤眸子含著淡漠的笑毫無留戀的閉上,他就渾身發怵,忍不住拔腿狂奔向小屋,就算無法成功突破那些千奇百怪的機關,就算無法擺脫那些暗衛的糾纏,隻要見到機關依在,暗衛仍存,他狂亂激蕩的心就會慢慢平複下來。因為他深信一點,隻要他們還在,她,就還在。

    隻要她在,就夠了。

    被問話的申其誌微皺了眉,略為難道:“這……恐怕還得看老族長的意思吧。你也知道,少主的事情不是我們能打聽的。”

    聞言莫子謙愈發的焦灼不安,卻仍有風度拱拱手:“是在下唐突了,為難了大長老。”

    申其誌迴禮作答:“哪裏,沒能幫到莫當家人實屬過意不去。”

    莫子謙還想再問些什麽,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被左側的司寇殤拿胳膊肘拐了拐。

    不耐的撇過臉:“什麽事?”持扇柄用力彈彈剛剛被碰過的地方。

    司寇殤眉棱一掀,妖嬈的眼線挑起不豫的弧度:“喲,本汗倒是忘了,能耐大的人物這脾氣也跟著漲,了解,了解,那本汗能否懇求你這個大人物大英雄,能不能紆尊降貴一下,忙裏偷閑下,倒騰出些你寶貴的時間給本汗這個微末小人物?”

    攥著折扇的手青筋直冒,敲擊扶手的扇柄也淩厲如刀,“私人恩怨私下解決,今日是申家的大事,你若要找茬,最好不要選擇在這樣的場合,人家的地界。”

    一手撐額,懶散的歪著腦袋斜眼瞧著,手指慵懶的朝著莫子謙勾勾:“靠過來一些,本汗要跟你說的正是關乎申家的大事……”

    語音未落,同桌的申家人同時望了過來,各個肌肉緊繃目露戒備之色。

    “司寇殤!”折扇重重擊在桌沿上,桌上杯蝶震響的同時莫子謙似不經心的朝四周一掃,那些帶著目的性的研究目光隻好不甘不願的收了迴去,可各個都高高豎起耳朵細聽每個環節。

    揉著耳朵直皺眉:“那麽大聲幹什麽,瞧瞧,驚擾了人家你好意思?行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水’?”

    莫子謙聞言更是皺眉:“什麽莫名其妙的,放什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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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眸一凜,司寇殤吐出的話微微帶寒:“姓莫的,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在給我裝糊塗嗎?”

    “簡直莫名其妙!”

    “你……”

    “族長來啦!”席中不知誰大唿一聲,聽得正起勁的一幹人等一個激靈,即刻起身立好,衝著門口處出現的陰影恭謹彎下腰:“族長!”

    莫司二人聞聲忙望去,同一時間猝然起身!

    “姥爺,您讓子熏叔叔放下我吧,這麽多人看著,元寶還讓人抱著,多難為情啊……”在子熏懷裏元寶扭捏著,小聲咕噥著,雙手捂著臉一副害羞寶寶模樣。

    老申頭捋著胡須不以為意:“寶寶啊,你不用難為情,你可是我們申家千畝地裏的唯一一棵獨苗,別說抱著,就是擎著你上天都沒問題,你們說可是?”

    申家眾人異口同聲:“是!”

    環顧眾人,老申頭兩手向下壓壓:“都坐下吧,坐下。昨日是我的老幺、你們前任族長,魂歸來兮日。迴來看過了想看的人,叨嘮過了想囑咐的話,吃過了家裏人為他準備的最後一頓飯,迴自己的屋裏收拾收拾自個的東西,在托夢給親近的人訴說未了之願,這趟歸家之旅也就算完事了……”連連唉聲歎氣,別過臉抬袖連試眼角,感到背後有隻小手安慰的拍著,摸摸元寶的腦袋道了聲好孩子,微側了臉對左側後的人道:“天兒,扶我過去。”

    一直落後半步隱沒在人身後的人這才空靈的緩緩自人後移動,清顏如雪,素以素服,白綾束額,輕盈飄逸卻又透著無聲的憂鬱哀婉。

    雪色廣袖下的素手慢慢挽上了自家父親的臂彎,螓首無聲低垂,移動蓮步輕盈,緩帶素衫,在父親的指令下不聲不響的朝著主桌主位而去。

    老眸不動聲色的將那兩人激動的神色掃入眼底,佯作未知,繼續道:“奈何橋上前塵憶,孟婆湯前諸事空。魂歸完了,他也該拾掇拾掇上路投胎了,開始一段新的人生。老幺他是個好人,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好人終有好報,下輩子就算不是投胎皇親國戚,也至少衣食不愁,富貴滿身,你們說是吧?”

    “是!”

    “坐下,快都坐下,今天是老幺的好日子,咱們都要收斂悲傷,誰都不許哭不許落淚,咱要快快樂樂的為他慶祝,要他安心上路,好好投胎做人!”

    “喏!”

    在旁人的攙扶下蹣跚的走到主位坐下,他拉拉旁人,緩和了語調:“坐在爹旁邊吧,天兒。”

    頷首,無聲無息的落座。

    席宴沉默的進行著,盡管老族長發話了要快快樂樂的為前族長送行,但能真正快樂的恐怕沒有一個人。一種名為悲傷的氣氛無聲的蔓延在整個席宴,渲染了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

    整個席宴中,最受矚目的當屬那個異常沉默的人。

    那曾經總是一身紅衣張揚,骨子裏叛逆肆意的人,爾今褪去了一身張揚換作失色平淡的素服,沒了當日大鬧靈柩前的囂張瘋狂,似一夜之間被完完全全拔掉了身上所有的刺,無害卻又那般的哀婉無力,從頭到尾安安靜靜的吃著飯菜,平靜的做著隱形人,席中未坑過半聲……

    沒有人為這樣的改變而感到欣慰,哀傷的氣氛愈發的濃烈,一種無力的悲哀悄然無息的湧上了每個人的心頭,尤其是見到那人悄悄的從袖口掏出一副空碗筷認真的擦了又擦,然後擺在旁邊,用筷子將自己米碗裏的米飯撥一半到旁邊的空碗中,她吃一口菜,就會相應的為旁邊的空碗裏夾一筷子菜……她碗裏的米飯越吃越少,旁邊碗裏的菜卻越夾越多……平靜放下自己的空碗筷,安泰自然的端起旁邊的碗筷,似陷入了某種迴憶般一口一口細細的品嚐著……不忍相看這樣的場景,多數人偷偷別過臉,無聲落淚。

    “天兒?天兒你,你還好吧?”

    咽下最後一口飯菜,掏出帕子認真擦拭著空碗的每個角落每個邊緣,繼而擦拭幹淨竹筷,仔細收好放在袖口。

    微抬螓首看向正擔憂詢問的老申頭,看著他目光卻似乎沒有焦距:“好,我很好。”真的很好。

    “天兒,別怪爹對你嚴厲,爹也是想要讓你站起來,不要被這段悲傷給擊倒啊!爹此生就你這根獨苗,你要垮了,爹咋辦,你讓爹咋辦呐……”

    “不要自責,女兒了解。”嚴厲不可怕,可怕的是殘忍。殘忍的逼爺去麵對他的死亡,殘忍至極致……

    聽到這樣不溫不火的答話,他不由難過的連連歎氣,抬袖拭拭眼角:“天兒,去拜拜你七叔吧,一輩子疼你到心肝,死後若遲遲得不到你的香火供奉,你讓他怎麽想?”

    “哦。”

    這次換做老申頭驚訝:“你、你同意了?”

    “是的。”

    疑竇的看了自家女兒好幾眼,心裏莫名的不安了起來。

    “爹,我想這就去祠堂拜祭一下七叔,而且我還想讓兩個人陪著一塊去,可否?”

    驚得顫顫巍巍的站起:“此刻就去?”

    起身扶住他:“此刻就去。”

    “那讓子熏一人陪你去就……”

    “不。”斬釘截鐵的拒絕,摩挲著袖內瓷碗木筷,輕聲低語:“司寇殤,莫子謙,不知你們二人可否願意陪我?”

    “我們?”頗感意外的猝然起身,二人指著自個,異口同聲詢問,下一刻同聲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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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兒就去了。”

    “可……”

    迴頭上揚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保證,很快就迴來。”語罷,頭也不迴的飛快舉步離開,轉瞬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反應過來的莫司二人幾乎同一時間欲舉步跟上,憂心忡忡的老申頭最終忍不住,叫住了他們二人。

    “拜托二位看好小女……”

    “老族長請放心,有我司寇殤在,定保證天天毫發未損!”匆匆丟下話,司寇殤與莫子謙急忙前後腳跟了上去……

    古老的木門承載了曆史的沉重,兩扇門後,見證的不僅是一個家族的興衰接替,更是經曆了無數的曆史痕跡,有掙紮,有鬥爭,有血性,有背叛,有死亡……匆匆流逝的時光是曆史東逝的水,挽留不住他們的腳步,卻依然可以在這裏感受他們的氣息。

    兩扇門無聲無息的闔死,四周的黑色幕簾於同一時間悄然落下,眼前在進入地獄般的黑暗後一盞兩盞三盞……點著白蠟燭的燈盞相繼亮起,兩列白蠟縱向延伸,盡頭是一張逼真的全身畫像,畫像上的人淡泊清雅縹緲似仙,淺淺的笑著,攤開的手掌溫潤如白玉。

    畫像前方,三杯淡酒於托盤擺放供桌,淡薄的就如那畫像上的人。

    司莫兩人被困在這樣的境地,見到這樣的場景,兩人的血液都有些冷。

    “鼠崽,我記得曾在大興都城,你們申家的祠堂裏,也是今日這番同樣的情境,你屠戮了你的四位狼子野心的叔叔……”輕聲說著,放緩腳步走近那背身而立的人:“鼠崽,難道你存了要殺我們的心嗎?”

    司寇殤受不了這樣的推測,殘忍的簡直要他挖心撓肝!

    幾步衝過去,扳過那人的身子,指著那三杯酒忍不住嘶吼質問:“幹什麽嗯?想要與我們二人同歸於盡?給你那明是七叔暗為情人的男人陪葬嗯?他媽的!”

    瑩瑩美目在他們二人或悲或憤的麵龐上流連,忽而莞爾一笑:“真有意思,擺放三杯酒就是要跟你們同歸於盡,那放上三個紅蓋頭,是不是就意味著咱們三個一同嫁人哪?真有趣,你們的想法還真豐富。”

    被這比喻雷到了,兩人訥訥說不出話來。

    “真不是為我們準備的?”

    “誰說不是為你們準備的?三個人,一人一杯,剛好。”

    “什麽?”

    掙開二人,緩步多至供桌前,持起其中一杯酒朝畫像敬了敬,在他們二人的驚吼聲中一飲而盡。

    “張嘴!快張嘴吐出來!”司寇殤用力掐著爺的下頜吼聲命令,莫子謙則第一時間移到了爺的身後,內力聚集掌心推動背後催吐,卻被爺以相等內力震了迴去。

    “你?”什麽時候竟擁有如此深厚內力!不可思議!

    兀自點燃了三支香,使勁吹吹香頂讓火星更旺些,微笑著走近畫像,三拜。

    “先不要驚訝我武功如何,你們看到了,喝了這酒,爺沒事,更沒死,換句話說,就算有毒,以二人深厚的功力也不難逼出毒,最多休養個三五天的時間,還不是照樣生龍活虎?”香插好在香壇,迴頭笑看:“怎麽,怕死啊?”

    莫子謙率先端起酒杯,一口喝幹,抬腕亮亮杯底:“何須用激將法,這麽多年你該明白的,就算你要我跳火海我都會往身上澆點柴油再跳,更何況是區區一杯毒酒?”

    司寇殤端著酒杯斜眼覷著:“這酒有毒也好無毒也罷,但我喝的話肯定不如那姓莫的幹脆,有個條件,”突然傾過來身體,吞吐著氣息:“你得,喂給我喝。”

    不以為意,令拿出三支香遞給他,手攤開的方向對準畫像:“隻要你能拜祭他,並給他磕三個響頭。”

    魅笑的臉瞬息陰了下去,撚斷手裏的香,如同莫子謙般一口幹了杯中酒。

    “說吧,給我們喝的究竟是什麽?”

    “你們會知道的。”隨著話語從唇邊消逝,臉上一直維持的淡漠微笑也終於土崩瓦解,皸裂的碎片落得痛徹心扉,殘酷的凋零,片片是揪人心扉的軟肉!

    “你們不要過來,也不要說話,聽我說,聽我說!”奮力拍打掉他們焦急伸來的手,連連後退,模糊的視線由俊雅的瀟灑身形移到妖嬈和霸氣同存的容顏,兩張臉龐反複在視線裏交替,努力的看著,認真的辨析著,於兩張充滿愛意的容顏上仿佛要尋找些什麽,片刻又突然捂著肚子蹲下大笑著流淚,“有意思,有趣!動物世界的升華版,果真是看點頗多,精彩連連!這麽精彩,肯定備受人們歡迎的是不,若寫成書,銷量應該很好的是不?書名叫什麽好?雄性動物的愛情觀?領域與配偶?掠奪的趣味?愛情與陰謀?愛你愛到殺死你?染血的愛情?抑或震撼些的標題,別怪我,殺你是為了更好的愛你?再或者哲理性的標題,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那個書名好,你們說,你們來說?要不,你們起個實際點的,比如說,掠奪之產物公平分配事宜?”

    蠟淚無聲而落,一行複一行的印刻在靜默白蠟上,似沒有停息的時刻。

    或許隻有蠟炬成灰時,無聲的蠟淚才會徹底流盡。

    他們二人雕塑般呆立的神情沒有人願意花多餘時間去觀賞,大笑著哭倒在供桌前,低頭摩挲著袖口中的碗筷,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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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說愛我,不要說,你們的愛好殘酷,為什麽要拖我七叔陪葬?為什麽!如果這就是你們的愛,如果你們的愛承載了我的全部,我,寧願一無所有!”

    “今日把你們二人叫來,放心,不是要你們給我七叔殉葬,而是要跟你們說幾句話,順便將我們之間長久以來紛紛擾擾的感情徹底來個了斷!”

    “你們一個個都要豎起耳朵聽好,這些話我這輩子隻說一遍,就一遍,即便你們將來會忘記……我還是要說。”

    指甲紮進桌縫裏顫巍巍撐直身體,迎著他們的視線,聲音雖哽卻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首先,感謝你們的厚愛,感謝你們長久以來鍥而不舍的愛,就算你們的愛給我帶來了困擾,甚至帶來了無邊無際的痛苦,我還是要感謝!因為你們的愛是對我的肯定,我理當感謝!”

    “其次,我想說,千年的代溝是不可跨越的鴻溝,你們用錯方法的愛固然是錯,但我想可能更大的原因是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盡管在這個時代我也接受了將近二十年的思想改造,但前世的記憶讓我對愛情的定位依然定型,我們的思想差距何止千萬!所以,在我不想改變自己,你們也不想改變你們自己的情況下,我和你們的相遇根本就是個錯誤!我們的交集根本就是上天的作弄!是無法挽迴的悲劇!糾纏錯誤的紅線毀了我,也同樣毀了你們!倘若!倘若時間能倒流!倒流迴相遇前的時間!我,前世沈天,今生申傲天,我一定會選擇漠視!義無反顧!”

    “鼠崽!”痛心疾首:“你為什麽要這麽說?你想傷死我嗎,啊?你明不明白,你我的相遇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迴憶,我曾以為也會是你的,為什麽你要親手打碎它,為什麽?”世間殘忍莫過於此!看著麵前人,悲痛欲絕的他幾乎落淚:“鼠崽,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你怎麽說我們的相遇是個錯誤啊?怎麽能!”一陣粗重喘息他劇烈咳嗽了起來,錘著胸口漸漸傴僂了身體,腳底站不穩之際忙扶住旁邊的木柱難受的喘息平複著唿吸。

    司寇殤環胸倚靠在另一邊的木柱,仰起臉大口唿吸調節著劇烈起伏的情緒,調節了半晌激烈情緒不減反增,怒極脫口吼:“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嗯?什麽叫時間重來的話你會選擇漠視?你腦袋被蟲鑽了嗯?你以為我沒脾氣就開始胡言亂語口不擇言的嗯?我對你沒脾氣,那是我愛著你,願意寵著你明白嗎!噢算了,我知道你七叔的事讓你失控了,哦這事!對了姓莫的,你還是老實交代吧,若你是好漢就一人做事一人當,別連累著我都受牽連!瞧她說的,說你順道將我也帶上了,上火!瞪我幹什麽?不是我要告發你,而是你看天天,難道你從她話裏就聽不出來是你在搞鬼嗎?”

    “休得信口雌黃!”一聽這話莫子謙炸了,當場將扇子擲向司寇殤的臉:“我莫子謙自認光明磊落,若是此等齷齪事真源自我手,我自會二話不說大方承認!但你若想推卸責任,或是想將屎盆子扣在我頭上,告訴你,休想!”

    “不是你又會是誰?難道你忘了,當初竹林的約定?啊天天,你聽我解釋,我可沒跟他約定,是他找上我的,說了些暗害你七叔的計劃,但我沒答應,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承認我有過片刻的心動,但最終對你的感情戰勝了心裏的邪念,元寶他生病哦不是中毒,真的是意外,意外!你要相信我!我發誓!真的!”司寇殤手忙腳亂的解釋,最後三指指天,信誓旦旦。

    聽到司寇殤一邊倒性質的指控,莫子謙捂著胸咳得更兇。

    指尖順著畫像的輪廓一路滑下來,指甲在堅硬的紙質上劃出嗞嗞的聲響,“有句話叫解釋就是掩飾,還有個詞叫欲蓋彌彰。意外?意外多了就不叫意外了,叫人為。”

    司寇殤聞此話,一肚子火騰的升起,壓都壓製不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故意拿毒藥來藥自個的兒子?你以為是藥耗子啊!”

    “妖嵐花毒的毒性烈,十三味藥草才能配置其解藥,而且藥與藥之間的相生相克性太強,壓根不可能用其他藥草來代替,一味也不成,更何況是重中之重的引子?要不是先前我對妖嵐花毒不甚熟悉,也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誤信了你們漏洞百出的謊言,也就不會……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兩次用兒子當誘餌來引我七叔走上條不歸路,果然是無毒不丈夫,不枉你擔任‘殺神’一狠綽號數年,名不虛傳。”

    “謔,你還越說越來勁了嗯?”難道一動怒的司寇殤今日火星渣子直冒,幾個大跨步竄到了對麵人跟前,刷的下扯下那巨幅畫像:“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活人在這你看死人做什麽嗯?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什麽叫利用兒子兩次?我把兒子當誘餌往死路上推,謔,我司寇殤還成了禽獸了啊?”

    冷臉別過一旁。

    司寇殤惱恨的使勁揚著手裏的畫像:“說不說?嗯?說不說?不說,不說我就把你七叔的臉蛋一撕兩半!”

    “那你就撕試試。”仰起臉認真盯住他的眸子:“不要做出一副懵然不知情還備受委屈的模樣,裝給誰看呢?那麽巧,兒子跟你在一起,你好好的活生生的人亂蹦亂跳的沒事,兒子卻中了奇毒,又那麽巧,董易配置的解藥缺藥引,還得到北邊小國去尋,更巧的是董易有代替藥引的草藥,可延緩藥性一個月,當然事實證明董易是幫襯著某人在撒謊騙我來著,怪不得當時問董易問題的時候他支支吾吾的,他是個憨厚老實人,除了實在逼不得已,否則又怎麽會撒謊呢?”

    司寇殤氣的眼角直抽:“這麽看著我你是懷疑是我逼迫他?他是大興皇帝的人,會讓我逼迫?笑話!哦對,莫子謙倒有可能。”

    莫子謙靠在柱子上苦笑:“反正我現在是有嘴說不清了,不過司寇殤你也好不到哪去,南陵突襲的時候你不竟讓你兒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被擄走,你不是更可疑?你現在還不是同樣的滿身泥巴洗不淨,就算想甩到我身上,你就能完全脫得了幹係?”

    莫子謙的一番話令司寇殤有些張口結舌,唇動了動似乎想要為自己辯解,可又實在找不到能為自己申辯的證據,煩惱的蹲下身抓抓頭發,狠狠錘了兩下地板。

    “反正天天,我司寇殤可以對天發誓,你七叔的事我絕對是幹幹淨淨對得起天地良心!如若有半句謊話,讓我斷子絕孫吧!”

    “斷子絕孫?你索性說自個不行得了。”

    細長眼兒迸射的淩光有些可怕:“天天,我行不行難道你還不清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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