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念頭極快滑過腦海,快的讓人難以準確捕捉,卻偏偏挑的爺心頭打鼓似的跳。

    “啊?子熏,哦你說子熏呐,咳,我先前還嘀咕著呢,怎麽一向勤奮如小蜜蜂的子熏鬧鍾竟改了性,大發慈悲的放我睡到了自然醒,原想著給他做麵小錦旗以示嘉獎呢,哈,卻原來不是這混小子迷途知返痛改前非,而是被七叔派去公幹了,這下倒是,倒是省了做錦旗的銀子了,哈哈……”自顧自的說完,前俯後仰的笑的好不歡暢。直待發現空蕩蕩陰森森的大廳上空隻迴蕩著爺幹巴巴的笑,方不尷不尬的止了聲合攏了嘴,抽搐著眼角,硬著頭皮迎接著前方兩尊神壓迫性的目光。

    “好笑嗎?”目光從爺身上毫不留戀的淡淡滑過,他手指摩挲著袖口繡紋,聲音不疾不徐的詢問,倏爾眸光又一厲:“你將七叔的問話當笑話來聽?”

    對於七叔的驟然發難爺陡然間吃了一驚,手臂一抖,慌亂中碰倒了桌上的茶盞,淡青色的茶漬迅速浸染了袖口一片,堪顯狼狽。印象中對爺向來無限包容的他鮮少有如此尖銳的時候,畢竟與他聚少離多,彼此的性情恐怕都不複以往,再加上多年的分隔兩地早已找不到當初相處的親密無間的感覺,此刻無預兆的發難,難免讓爺無所適從。但不知,今日如此究竟為著哪般?詢問目光不由投向必定深諳其中緣由的老申頭,同時腦海也飛快計算著幾種可能情況的幾率。

    老申頭似怒似憤更似怨的衝著爺哼了聲,賭氣般的扭過臉,渾像多見爺一眼就能再次引發中風似的,徹底將爺視而不見。翹著胡子喘了幾口粗氣,可能覺得與爺在同一屋簷下唿吸同一空間的空氣實在是種備受煎熬的事,招唿了下人進來,扶著他坐進了輪椅,打了個手勢就要下人推著他立刻離開。

    “爹,您要走啊?去哪裏,小子送您。”遠離七叔這根高壓線的大好機會爺怎能錯過,狗腿的跑過去擠兌掉不情不願的推車小廝,接手他的工作顛顛推著老申頭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衝。

    “站住。”

    簡單兩個字足矣讓爺腿肚子抽筋的釘在原地。

    金色麒麟頭的拐棍敲上了爺的手,無視爺捂手痛唿的慘樣,老申頭掀眸看著身後不辨喜怒的人,道:“老幺,這小兔崽子你來收拾,老夫這大半截子入土的身子骨實在是再受不了氣。打罵隨你,教訓由你,申家家法已經讓人從祠堂請來,你若包庇縱容隻會繼續養叼她無法無天的性子,到頭來怕她是不喪身家不肯罷。近幾年來無人管束她早就野的忘了她自個姓誰,好好挫挫她銳氣,調教好了是申府的福分,調教不到位到頭來毀的隻怕是咱申家的千百年基業!老夫不想日後入了地府無顏見申家列祖列宗,老幺,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罷,幽幽歎口氣,讓下人推著消失在廳內兩人的視線中。

    老申頭的話別的爺沒聽到,單單兩字家法,轟的爺是裏嫩外焦。

    不明所以的呆看著老申頭離去的方向,繼而茫然無措的注視著麵無表情的七叔,爺顫著身子板搖晃著,爺是犯了什麽人神共憤的大錯了?

    身著黑色對襟半長褂的小廝冷肅著臉手托蓋著黑綢的木盤步入正廳,腳步穩健無聲無息,近前幾步遠處單膝而跪,垂首聲音無波無瀾:“家法到……”

    頭暈目眩的盯著泛著邪惡黑色光芒的綢緞,想象著綢緞下那傳說中用來困龍鎖鳳的龍鳳鞭的模樣,驚嚇的抬頭向七叔證實:“不會來真的吧?”

    拂袖起身,他漫不經心的掀開黑綢一角,語氣不經意:“你說呢?”

    一步步往後退,爺不甘的注視著那緩緩持鞭的手,連連搖頭:“憑什麽?小爺不服!”

    “不服?那七叔就說個你心服口服的理由。”語氣一如既往的溫雅清淡,清潤的指腹沿著金黑色長鞭的紋理一路摩挲而下,忽而手臂輕揚,金黑色的鞭尾猶如毒蛇淩空卷起,輕輕躍起緩緩落下,風輕雲淡間卻是勢如破竹雷霆之均,頃刻間被鞭尾掃到的上好梨木桌應聲四分五裂,盤碟茶盞劈裏啪啦滾落了一地,狼籍一片。

    扒著圓木柱爺驚嚇的從木柱後瞅著這簡簡單單一鞭子造成的效果,瑟縮在一角不敢動彈。

    而始作俑者仿佛並未察覺他這一敲山震虎給人的震撼力,利落的收鞭,動作如行雲流水飄逸至極,金黑色的龍鳳鞭猶如有生命般哧溜纏到他勻稱的小臂上,妥帖乖巧的模樣好似一隻正在向主人邀寵的寵物,隨著主人的行動鞭尾時不時的抖動兩下,得瑟的模樣又好似在耀武揚威。別怪爺想象力豐富,隻是這龍鳳鞭從當初爺看第一眼起就覺得邪門的很,那淩空舞動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像成精的怪物,不然你瞧見哪家的鞭子抖動起來能如它般在半空中卷出得瑟的模樣?

    倉皇抬頭,恰對上七叔波瀾翻覆中綴著暗夜忽明忽暗夜火的眸子。

    “一則,未婚生子令家族蒙羞,你服與否?”

    渾身一顫,囁嚅:“你知道了?”

    他攥著鞭子清淡瞥過眼,繼續道:“二則,申家子嗣你豈由你擅自決定遺棄與否,更遑論是嫡係子孫流落在外。嫡子嫡孫理應秉承申家祖製,焚香禱告祭祖拜天載入申家族譜首頁認祖歸宗,承襲申家祖業,執掌申家為蔭庇後世祖孫兢兢業業,扛起申家一片天!你一個擅自決定將申家繼承之人過繼他人,你何來這樣大的權利?其二罪,你服與否?”

    麵對他公事公辦一副六親不認的模樣,爺懼了,腦袋縮在木柱後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敢。

    “既然不開口就是默認了,以上二罪,任拿出一條都是與家族利益背道而馳的大罪。既然你當初你選擇迴了申家,你生就是申家人,死了也隻能是申家的魂,不論是人還是魂你都得遵守申家的祖製。你犯此大錯,不以家法懲治不足矣以儆效尤。今日,我的身份不是你七叔,而是整個申家的當家族長,既然你鑄成大錯,我斷然不能姑息,否則,申家的威嚴何在,威信何存?”

    揚手拍掌三下,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好屋內狼籍魚貫而出,在門外候著的申家有分量的幾位大人物魚貫而入,長老堂主們按照級別依次而立,全都一律的黑褂黑鞋,讓爺不得不想起吊喪兩字。

    大門被從外死死的合上了,屋內陷入空前的一片恐怖的暗黑和詭秘的死寂。

    真的是要動真格的了……

    愈發的扒緊柱子,爺望著一張張嚴肅的麵孔欲哭無淚,用不用得著這麽隆重啊,當著這麽多的人挨打裏子麵子的全沒了。

    “你還是自己過來吧,不要等我讓人去請。”邁著步子走到大廳正前方的長木凳前,背著光線,他挺著脊梁靜立,如靜止時空的一抹永恆卻縹緲的虛影,身形中透出不為人知的落寞,惆悵獨自咀嚼,傷懷暗自品嚐,淡淼的無端看的爺心裏一陣陣泛酸的不是滋味。

    鬆開扒著木柱的手,聽話的垂著腦袋挪騰到泛著冷厲之色的木凳前,在滿是肅穆的氣氛中慢吞吞的趴了上去,抖著脊梁骨等著接下來的懲罰……

    好吧,算是自作孽不可活,隻是小元寶,你難道不覺得你老娘受的這頓臭打的最根本起源與你小子脫不了幹係?

    話說那片廣袤的唿爾其大草原,自從有了位小主子入住後,他們薩達爾部落上到高級將領,下至廚房洗菜的大媽都能明顯的感覺到這片明明是綠色卻常常被濃稠鮮血荼毒的草原漸漸開始恢複本色,血腥子氣少了,人氣卻多了不少,草原深處偶爾能聽得到愉悅的笑聲,將士們總是殺氣騰騰的臉時不時的還能窺見的一星子半點的柔情,甚至總是以一副笑裏藏刀的麵孔出現在大眾視線裏的恐怖大汗現在的笑也有趨近正常笑容的趨勢,上級領導的改變帶動了全部落和和氣氣的氛圍,不信瞧薩達爾那以膽小聞名部落的小姑娘,現在遠遠瞧見他們大汗已經學會腿肚不打顫了呢……

    大汗寢帳外,左冥和哈達兩個人激烈的無聲爭吵,為著一個藍底碎花包袱相互推搡著。

    “你去!”

    “憑什麽!上次就是你這狡猾的小子偷跑了,逼不得已老子進去送的,老子已經送死過一次,這次輪到你了!”哈達不容拒絕的大手一拎硬是將包袱如燙手山芋般塞給了左冥,堅決著一張粗獷的臉說什麽也不進去。

    左冥陰險著嘴臉,將包袱重新丟給他:“反正你已經送死過一迴,有了經驗不差第二迴。你進去,出來後我請你喝壺十年的花雕。”

    十年的花雕!

    哈達直著眼直咽唾沫,好字在喉嚨轉了個圈後硬是被他給逼了下去。

    搖搖頭,他咬牙堅決抵抗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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