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低促的痛唿聲從唇瓣溢出,腳踝尖銳的痛刺骨錐心,可握住的那堅冷手掌卻不依不饒的不鬆分毫。重重的撞進身後怒氣勃發的胸膛上,急劇起伏的軀膛昭示著他的憤怒他的不甘,胸前橫亙的臂膀遒勁有力,力道不斷收縮將爺擠壓在他胸懷的一方天地,仿佛這樣就可以將人永遠困在他的掌握範圍之內。

    聽著低低的痛唿聲,向來淡漠如斯的七叔難得臉上有了薄怒,舉劍拔地而起的同時,薄刃般寒涼的目光冷冷射向情緒已然失控的男人:“莫子謙,你已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

    卜……冰冷金屬沒入人肉的聲音,漾開的血花刹那間暈染了前襟,溫熱的液體順著冰冷雪亮的劍刃緩慢的遊弋,悄然滑落濺微為不可見的塵末。

    這淩厲卻不致命的一劍莫子謙沒有躲,縱然被寒刃切入肉裏幾分他也隻是收了收臂膀,抱著懷裏似乎有絲顫抖的人依舊紋絲不動。

    “資格?從未擁有,又何談失去?”亦哭亦笑的聲音帶出他落寞的澀意,涼風獵獵作響,裹著血腥味的風不斷吹拂著他落拓不羈的發,黑色墨發映襯著他失血的唇愈發蒼白:“費盡心思,耍盡手段,陰謀陽謀,不過區區奪情二字。情之一字,從前我莫子謙嗤之以鼻,而今我卻肝腸寸斷,究竟不知是我從未悟透這個難纏的字眼,還是悟的太徹底導致了深陷於此再無天日……想從前意氣風發的莫子謙一身瀟灑流連花叢,揮揮衣袖恣意而來恣意而去,暢遊天地輕鬆自在,現在卻被情之一字拖累的寸步難行,束手束腳負荷累累,被人牽著鼻子走還不夠,還沉底沉淪在她的喜怒哀樂中,因她喜因她憂因她惱因她怒,偶爾夢迴午夜連我都嘲笑可憐自己,這個被區區一個情字鬧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還是當初那個,恣情流連風月瀟灑自如的莫子謙嗎?可笑,一腔真情最終換不來隻言片語的溫情問候,得不到一點一滴的真情愛意,也抓不住她的一絲一毫哪怕是衣衫一角,更可笑的是用命來愛護的人卻給了我喪心病狂四字箴言。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緩緩抬頭盯著屹立風中的出塵男人,蒼白的臉龐仿佛被殘陽蒙上了層血色,失血的唇吐出的話蘊藏了幾分淒厲:“申墨竹,你為什麽要陰魂不散?為什麽要跟我爭,跟我奪?把她留給我不好嗎?不好嗎?你不是高高在上藐視塵世,清高淡薄的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嗎?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超凡脫俗,你瞧不起我們這些紅塵俗人,哪怕是你高高在上的睥睨我暗地裏嗤笑我,我莫子謙都可以一笑置之!可是你為什麽不繼續你的清高,為什麽每每在我以為會幸福下去的時候,橫插一腳殘忍的打破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披著清高的假象不擇手段的行著自私的目的,你申墨竹堪稱一絕!我喪心病狂不假,可歸根結底,你申墨竹才是真正自私的喪心病狂!”

    麵對聲色俱厲的質問和擲地有聲的指責申墨竹仿若未聞,握著劍柄的手沒有征兆的向外用力一抽,身形一閃避開噴濺出來的血柱,斜舉著沾染了血色的長劍,垂著眸看也沒看麵前血流不止的男人,從袖口掏出一方帕子開始慢條斯理的擦著,細致的擦拭,直到劍刃恢複如他銀發般雪亮的銳利,方不急不緩的扔了被雪氤氳開來的帕子。淡淡的看了眼手背上被濺到的一滴透亮的血滴,他似嫌惡的蹙了下眉,從袖口再次掏出一方帕子,擦淨後,當著莫子謙的麵就如扔髒物般冷淡淡的丟掉。

    這明顯嫌棄明顯侮辱性的動作是個男人都會被刺激的怒血沸騰,捂著傷口他痛苦的咳嗽了數聲,稍緩了口氣罷,仰頭怒目而視:“好,你清高自傲,你這個神仙不屑沾染我們俗人的氣息!那好,你繼續去當你的神仙去,為什麽恬不知恥的來跟我這個俗人搶人!”

    剛剛擦拭的雪亮的劍刃涼涼的搭上莫子謙的頸項,對上他挑釁的眼神,申墨竹謫仙般的臉龐淡漠如初,可幽幽吐出的話卻足矣令莫子謙吐上一盆子血:“我殺你就如捏死隻螞蟻一樣容易。”

    紅果果的侮辱!

    莫子謙氣的差點走火入魔,全身真氣亂竄,臉色青紅紫綠黑變幻迅速,心頭血叫囂著要破體而出,估計過不久不用別人動手他就氣的吐血而亡。

    死攥著拳頭他深唿吸著強壓製住體內的躁動,眼皮抬起掃過身前那張總是淡雅著一張麵皮將所有情緒深深埋藏的男人,他倏地不氣了。

    因怒而扭曲的臉瞬間舒展成蒼白的無力,唿吸紊亂,虛弱的湊近懷裏人的耳畔苦澀的笑:“我若死了,鼠崽你會為我莫子謙流淚嗎……”

    脖頸上的劍不期然擦過,懷裏人也如期僵硬。莫子謙微勾了唇,申墨竹幽深了淡眸,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火花四濺。

    “天兒,跟我迴家。”收了劍,幹淨修長的手無聲的發出邀請,淡金色的陽光縈繞鋪陳,鍍上的金色神聖的仿佛天邊的一抹雲。

    從一開始就遊魂狀態的爺木然的抬頭,恍惚的看著被鍍上一層金光的手掌,熟悉而陌生,明明應該毫無疑問的將手搭上牢牢握住那夢寐以求的大手,可為什麽,在感覺橫亙胸前的手臂渴求的收縮,迴頭看著身後人恐懼而哀求的眼神,聽著他撕心裂肺的咳聲,心底竟滋生種朦朧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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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臂膀在劇烈一縮後竟無力而戀戀不舍的鬆開,被血染紅的手虛弱的抬起,一寸一寸的摸著爺的眉眼,似在描摹,似要鐫刻在心底,眷戀而貪婪,憂傷又淒婉,溫厚的掌心此刻卻是帶著離別傷感的冰涼,無聲的癡纏,從他掌心處不斷深處的液體流淌如憂傷的河,承載著數不盡的癡戀仿佛要趁此機會流的幹淨……

    天荒地老,再無會期。在於他含笑眸光對視那刹,心底如驚雷劈過,竟無端劃過這句淒婉愴然的一句。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鼠崽,我此刻覺得可能真的是我爭不過命。我也會累會乏的,鼠崽,我已經而立之年了,作為莫家的長子,縱然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莫家想……命裏無時縱然強求也枉然,鼠崽你人在心不在,我就是再執著又能如何?不想再在痛苦的地獄邊緣徘徊下去了,鼠崽,我莫子謙今日要你一個準話!”擲地有聲中他緩緩攤開血漬斑斑的手,那被劍刃劃破皮肉的掌與七叔那幹淨修長的手遙遙相對,看著爺,嵌在蒼白臉龐上的俊眸閃耀的如黑夜的星子,又絕然的如欲飛衝天不再迴頭的蒼野雄鷹:“若你選擇握住我的手,我莫子謙對天發誓,今生今世不離不棄,生死相隨!若你選擇他,我莫子謙依舊對天發誓,有生之年絕不糾纏,天荒地老,絕無會期!”

    天荒地老,絕無會期!

    他說了,真的說了,縱然相差一字,卻更絕,更狠!

    手無意識的揪緊,目光定定的與他含笑的俊眸膠粘,揣測他此刻的心理,推斷他話裏的水分,分析他此番話的目的……卻惟獨忘了細細解剖分析自己此刻無端滋生的彷徨……

    “不用這麽看我,鼠崽,我這次是真的想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追求過了,爭奪過了,陰謀耍盡了,真心也用的將近枯竭,若是這般都無法得到你,鼠崽,那就隻能說明我莫子謙真的沒那個命。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死在你手裏吧?的確,深情至此或許窮極一生都難以將你忘記……嗬,聽說醫怪仙將忘情散加以改進,或許我可以試試……”

    莫子謙自嘲而蒼白的笑著,爺坐在他懷裏如尊地藏菩薩麵無表情的不動不吭聲,對麵七叔空無一物的淡漠表情似乎有皸裂的趨勢。

    “天兒,為什麽不過來,難道你不想和七叔在一起了嗎?”

    帶著淡淡惆悵的清潤聲音令爺忍不住抬起眼皮,可眼皮尚未抬的徹底,身後含笑的淒婉聲音幽幽傳來:“走也罷,終究是我癡心妄想了……”

    看著某人重新耷拉下來的眼皮,清蓮如水的眸飛快閃過一絲怒意。

    “天兒,你不過來是等著七叔過去還是期望著七叔轉身?”言外之意,二選一,要不你過來,要不我走。

    睫毛如秋風中的蝶,顫了顫。

    “鼠崽,沒有我在你身邊,你要多保重,早餐要記得吃,那些瓜果一定要洗淨了再入口,天冷了要穿暖和些,晚上睡覺要老實點不要動不動就蹬被子,也不要調皮的總穿著個中衣上躥下跳,病了可沒人再聞言軟語的哄你吃藥,出門不要逞英雄,護衛要記得帶……”

    “住口!天兒自有我來接管,她以後的事與你何幹?”喝聲來源於那如蓮清高淡雅的男人,淡漠的表象一經打破,怒意夾雜著醋意從扯爛的縫隙無可控製的流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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