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聲虛弱的嬌喝從遙遠的彼方傳來,中氣不足但卻帶著不容人輕視的威嚴,毫無疑問的彰顯了此人在府裏的地位。

    不用迴頭爺也知道來者何人,翻翻白眼,暗道一聲狗咬耗子。

    被某人嚇得正六神無主的柳嬤嬤忽的聽到天籟之音,激動的差點老淚縱橫,沒有血色的唇一個勁的哆嗦著:“娘娘……”

    這充滿了冤屈的兩個字聽到爺耳朵裏,完全就是對爺所作所為變相的控訴啊!

    眉頭一折,爺不高興了。

    而爺若不高興了,自然就不會讓其他人好過……

    殺豬般的嚎叫驚天動地,一聲高過一聲,每嚎一次,嘴唇上的紅胭脂就多了一點,幾聲豬叫後,本來沒了顏色的兩片厚唇幾乎塗遍了紅胭脂,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泛著紅豔豔的光芒,嬌豔欲滴,霎時好看。

    欣賞的望著自己的傑作,爺吹吹帶胭脂紅的針尖,滿意的頷首:“嗯,真是不賴,血紅大口完全就是巫婆你的真實寫照。雖說你的存在糟蹋了藝術,但你的肥唇總算給藝術提供了芝麻大小的價值。能為藝術而獻身是一種無上光榮,你也別豬嚎了,爺能於茫茫人海中挑中卑微的你,讓你實現自身的價值,發揮最後的一點餘熱是你的榮幸,是你上輩子燒高香都燒不來的福氣!不要得了便宜賣乖,若是將爺身上的運動因子刺激到了,小心爺停不下手,將目標轉移到你的老臉老皮上。”

    此刻的柳嬤嬤真的是老淚縱橫了。

    她前世究竟是造了什麽孽,今世注定她要栽在這個煞星手裏!

    柳嬤嬤嘴唇上的那一排細密的針眼刺了王雨旋的目。在她看來,那個女人這番舉動,完全是對她皇子妃地位的挑釁。

    談不上什麽氣惱,隻是心裏頭有些涼意,帶了些不甘亦帶了些絲絲縷縷酸楚,浸染的秋月水瞳也星落如雨般的落寞。

    這樣狠毒的女子別說談不上高雅聖潔,恐怕就是連賢良淑德也談不上,何以值得殿下您另眼相待?

    若說殿下您是逢場作戲,那為何唯獨讓她打破府裏多年的慣例?若說殿下您對她是真的動了情,可這樣的一個女子,言行粗鄙,心性狠辣,何其的不堪,究竟是哪裏吸引了眼高於頂的您?

    幽幽的歎口氣,眉眼輕垂間迅速收斂好一切情緒,在杏兒的攙扶下,款款向遠處的兩人走近。

    “得饒人處且饒人,柳嬤嬤在府裏做事多年又是殿下的奶娘,即便是她再不是,姑娘看在她為府上效力多年的份上也應從輕處罰,何以下此毒手?”

    稱的是姑娘而不是妹妹,看來早上的話她還是記在心坎上的。

    將手裏生物一推三尺遠,掏出一方絲帕爺不緊不慢的擦著,垂著眼,鼻尖哼出不滿之意:“我看皇子妃並不像個多事之人,而我也不是沒事找事之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恕我說句難聽的話,你該幹嘛就幹嘛去,事不關己身就沒有插手的必要,倘若是想看熱鬧的話那就要有當觀眾的自覺,乖乖閉嘴……”

    “放肆!”杏兒怒目圓睜,磨牙霍霍,一副想要上去掐的模樣:“對皇子妃出言不敬,你罪該萬死!”

    絲帕準確無誤的甩在了她氣紅的小臉上。

    “知道這輩子我最討厭什麽嗎?告訴你,這輩子以及上輩子我最討厭別人不知死活的跟我搶話頭。我說話的時候哪裏有你插嘴的份?說話前先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掂量好自己如今的身份究竟有沒有開口的資格,若沒的話就安守本分的閉緊嘴巴,別沒事找事惹得我老大不高興。念在你初犯,今個這茬我就暫不計較,若有下次,我管你什麽妃的大丫鬟,先撕爛了你的嘴再說!”

    從未受過這般待遇的杏兒氣的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半晌也沒吐出個屁來。想必旁邊立著的王雨旋也是惱了個不輕吧。這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這女人這樣羞辱她的丫鬟,不是分明是給她難堪嗎?

    指甲劃破了掌心,點點碎紅染了飄逸的雪緞。

    殿下,這樣驕橫跋扈的女子也能入您的眼,旋兒實在是不懂,究竟是您被色迷眼還是旋兒從未真正了解過您……

    自動將某個黯然神傷的生物以及某個怒發衝冠的生物忽略,爺掐著指骨向著老巫婆邁進,劉海半掩下的小眼狠勁霍霍。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老巫婆,可要珍惜了。

    連連後退,柳嬤嬤急急向王雨旋投去求救目光:“娘娘救命……”

    秋水眸一晃,王雨旋從感傷中迴神,抬眸看著前方那不可一世的背影,粉拳悄悄握緊。

    “住手。”

    又來了。

    臉朝天吐口鬱氣,爺扭過脖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有完沒完!”

    “我知道你所要找的人在哪裏。”

    神情一滯。

    “你知道?”

    “我知道。”

    緊緊將眸光鎖定她寧靜祥和的容顏,一雙眸子顧盼間犀利如電,而她也坦率的對上爺審視的眸光,不卑不亢,怎麽也不像是在撒謊。

    “她在哪?”

    “殿下的寢殿。”

    寢殿?

    額上青筋凸起!

    欲望高熾的時候宣召玉娘過去,他什麽心思,恐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用玉娘來為爺先前的放肆埋單,司寇殤你何其卑鄙!

    指骨緊捏抑製情緒的外放,將目光轉向王雨旋,樹影斑駁中隱著半絲清冷:“開出你的條件。”告知爺玉娘的去處無非就是等爺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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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伶俐的女子!

    王雨旋一詫,不由得將麵前女人重新審度了一遍。

    幽冷一笑:“何須詫異,誰也不是傻子,那些將對手當做傻子的人隻能說她無知。”

    薄怒侵上了雪白的容顏。

    這樣言語刻薄的女人真是不配留在殿下身邊。

    眼神堅定,她傲然而立:“子時,聽雨軒,恭候大駕。”

    “成交。”

    寢殿。

    玉娘怎麽也不明白,這申家七爺要她們來投靠的人怎麽會是個無恥的登徒浪子!

    怪不得爺聽說了她對他和盤托出實情的時候表情那般慘烈,原來爺早就摸透了這個人的底細!此人如此陰險,恐怕爺昨夜那本來天衣無縫的逃亡之旅應該費盡了一番周折吧?

    水漾的美眸裏泛起了自責。都怪她,要不是她魯莽行事,要不是她多嘴多舌,爺昨夜恐怕早已脫離他的魔爪,就不會被他逮著,更不會被他……她一向看好爺和莫家大公子這對歡喜冤家,雖然爺她被莫家大公子逼得遠走他鄉,但她總覺得這對冤家最終會解開心結,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而今,因她的緣故卻發生了這檔子事,這讓她怎能安生?莫家大公子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倘若讓他知曉了這事,那爺她……若他們二人真的是勞燕分飛無緣相聚,那麽豈不是更加重了她的愧疚……

    “脫衣,上床。不要讓本殿下說第三遍。”

    陰冷冷的聲音刺激的玉娘渾身打了個冷顫。意識迴爐,顫抖的抬眸看向聲源處,森冷的銀麵泛著詭異的銀光,襯著如血的唇,極致的對比,看的她牙關打顫,無端的想起了隱藏在陰暗處的毒蠍子。

    看懂了那顫栗瞳孔中的恐懼,渾身陰邪氣息周旋,對著麵前不自主顫動的女人,他緩緩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別怕,過來。”

    適得其反。

    玉娘驚得倉皇後退,手胡亂摸索著周邊的物體,慌亂中抓住書架上的花瓶,擋在胸前做防衛:“不要過來!”

    真是無趣又掃興!

    若是放在以往或許他還有興致逗弄幾番,可是而今,被那個該死的女人攪和的他心情煩躁,沒有一掌拍死眼前這不識趣的女人都算是她幸運,怎能還提得起興趣來逗弄她?

    目光不覺的瞥向了牆角的更漏,又若似無意的瞄了眼未曾有過動靜的寢門。

    整整兩刻鍾了……

    唇角抿的更緊,他不自覺的撫上了冰冷的蛇形尾戒,森肅的氣息將他整個人籠罩……

    “殿下,殿下!”

    “杏兒姑娘,您稍安勿躁,容小的先進去通報殿下一聲……”

    “快讓開!娘娘危在旦夕,哪裏有時間等得!殿下,殿下!”

    “杏兒姑娘……”

    “讓開!快讓開!”

    放肆!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司寇殤眼神帶戾,掌心衝著寢門一翻,冷風驟起,朱色寢門嘭的聲打開分立兩側,先前在門外叫嚷的人猝不及防摔進了寢殿。

    狼狽摔在地上的杏兒驚魂未定,但想起娘娘的吩咐,立馬振作起精神:“殿下,娘娘她……”

    啪……

    隔空的一巴掌重重的拍上了她的臉頰,剛撐起半邊身子的她被勁風扇飛,碰在鑲金圓木柱上,順著柱子重重跌落。

    “肆無忌憚的喧嘩吵鬧,你當本殿下死了嗎?”

    無力的倒在地上,濃稠的血從嘴角不住的流淌。盡管眼前模糊一片,她還是努力將臉向著聲音的方向,集聚全身的氣力表達來意,完成娘娘交待的任務。

    “殿下……娘娘病危……”

    雨旋病危?

    神色一滯。

    遙遠的荷塘邊,兩個孩童不期而遇。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王雨旋,是左翼將軍王墨的女兒。”

    “哦,原來你是王將軍的女兒啊!對了,宮宴就要開始了,你不去參加宴席,躲在這裏幹什麽?”

    “我……哦不,奴婢不喜熱鬧……”

    “別奴婢奴婢的了,我聽著別扭。不過這一點咱兩倒是挺有默契,熱鬧的地方太過喧嘩,我也不喜歡。對了,你喜歡荷花嗎?”

    “喜歡……”

    “真的啊?我也很喜歡呢!你瞧荷塘中間的那朵漂亮的荷花,聖潔的多像仙子啊!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娶個如荷花般聖潔高雅的女子當我的妃子!”

    他從來不知他無心的一句話對這個女孩造成了多大的影響。直到多年後,當他迎娶她過門,挑開喜帕見到荷花般的笑靨時,他方知曉,自己無形中影響了這個女子一生。

    對於她,他終究是負了她啊。

    見慣了世間冷暖的他早已將一顆本是柔軟的心打造的堅硬無比冷血無敵,因而對於她,他談不上什麽愧疚,也談不上什麽感情,隻是相處了四年的女人,眼見著她的生命即將消殞,心裏麵多少有些傷懷。

    拉好衣服他起身向著聽雨軒走去,或許,他能為她做的,也就是在她臨去前給她些安慰吧……

    “玉娘?”待某人走後,爺探頭探腦的在寢殿外張望,完全將門口的兩座門神當做無物。

    “姑娘,沒有殿下的命令,你不得入內。”長矛十字交叉,擋在爺的胸前。

    狗吠聲爺懶得搭理。

    “玉娘?玉娘你在嗎?”

    “姑娘,這裏是殿下寢殿,閑雜人等不得喧嘩。”

    “玉娘,玉娘你在的話就吭一聲。”

    “姑娘……”

    “爺!”歡天喜地的跑出來,玉娘見著爺,喜形於色:“爺!我在這呢爺!別擋著我,快放我出去!”

    “這位姑娘,沒有殿下的命令,你不得踏出殿門半步。”

    靠!神經病也不帶這樣的!

    鼠目圓睜,爺怒了。

    爺怒的後果就是從靴底抽出一把三寸小刀,在他們目瞪口呆中,哢嚓哢嚓的將他們的破矛切成了數段。

    在他們尚未迴魂時,爺拉著玉娘跑了……

    待他們迴魂時,他們火燒屁股的拔腿就追……

    “玉娘,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躲在假山的石洞裏,爺斜倚著石壁,吊兒郎當的看著她。

    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玉娘撫了撫胸脯:“還好那個叫杏兒的來得及時,解了我一劫。否則,麵對著那個色魔,我真是不知該怎麽辦才好……”臉色忽而一變,她的目光閃躲,隱隱帶著歉意:“爺,你……”

    知道她要說什麽,爺無謂的擺擺手:“就純當做場噩夢得了。其實玉娘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這輩子爺壓根也沒想著嫁人,因而也就談不上什麽失不失身的。”

    “可莫公子他……”

    “不要跟爺提這個人!要不是他咄咄相逼,爺至於到今日這番境地嗎?”

    見爺開始瞪眼珠子,玉娘忙軟言安撫著:“行行行,咱不提,不提他。隻是爺,被色魔盯上的滋味可不是那麽好受的,這皇子府,我可是一日也呆不下去了啊!不如今夜咱們就逃走如何?”

    “如何逃?”

    嫵媚的一笑,攤開掌心,幾個小盒子盛放的花花綠綠的東西儼然就是易容材料。

    “當然就是靠這個。”

    “真有你的。”撚了些材料於指尖,爺笑著瞅她:“你就是靠著這東西逃離了大殿下府?”

    “那你以為呢?”

    “怎麽弄來的?”

    “搶的。”

    不告訴拉倒。

    扭過身子,爺拿手指戳著石壁:“不是爺打擊你,玉娘,沒用的,這法子騙騙司寇宇那個蠢蛋或許還可以,但若想要瞞過司寇殤那雙賊眼,恐怕比登天還難。不是爺危言聳聽,也不是爺誇大其詞,若是不信的話你就試試,保管你還未踏出這大門一步就被那小子捉個正著。”

    玉娘這迴慌了:“不會吧?”

    “怎麽不會?他的本事你沒見識過,但爺我可是深受其害啊!”

    “啊?那,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任他宰割?不行,若被那個男人侮辱,我玉娘寧願一死!”

    唉,這古代女人的思想啊……唉,真是不敢恭維。

    按住坐立不安的她:“別擔心,山人自有妙計,若爺估計無誤的話,今晚咱們就能脫離狼口了。”

    欣喜的眼神:“真的?”

    “真的。”

    望望外麵的天際,差不多午時了。隻要再等上一個圈,爺就會自由了……

    “那倆個女人等到餓了便自會出來找吃的,不用管她們,反正在府裏她們也逃不掉。”聽完下人的匯報,他揮揮手讓他們下去,端起桌上的湯藥,轉身往床邊走去。

    杏兒那個丫頭或許是見著雨旋吐血便以為她病危了吧,真是無知莽撞。不過見著了床上虛弱纖瘦的人他想惱也惱不起來,畢竟她身染重岢,如今毒素侵入五髒六腑,能不能熬過今年春也就看造化了。

    “雨旋,來,將藥喝了。”難得做迴貼己的夫君。王雨旋癡迷的望著近在眼前的人,雖然隔著冰冷的麵具看不清他的全貌,但憑著兒時的記憶,依舊在腦海中勾勒著他的容貌。這就是她的夫君啊。

    她小心而卑微的扯扯他的袖口:“今夜留下來……求你……”

    不著痕跡的瞥過她扯在他袖口的手,垂下眉眼,飛快掩飾住其中的不悅。

    點點頭,勉強應了。

    王雨旋笑了,笑的開懷,亦笑的苦澀……

    天階夜色涼如水。

    抬頭於柔和月色下飛快瞥了眼更漏,恰好子時。

    微微撐起身,她小心的推了推身邊人:“殿下,殿下……”

    紋絲不動,唿吸平穩如常。

    西域迷香,果真非同凡響。

    謹慎的越過司寇殤,她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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