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炙陽高照,熱浪如火翻滾著蒸汽,焉了知了,烘了大地。

    可在這豔陽高照的時分,司寇殤的寢殿卻一派清涼,與外頭那能蒸熟雞蛋的氣溫形成極大的反差。

    冰塊不要錢似的盛遍了寢殿內大大小小的冰盞,上百顆冬暖夏涼的定溫珠更是奢侈的嵌了岩壁一排,更誇張的是竟奢侈的將這價值千金的定溫珠選出了色澤透亮大小均勻的數百顆穿成珠簾,垂掛於朱色的寢門後借以吸收透門而入的熱量。四個角落裏那半米高的銅鼎裏盛放著剛從深井中打來的沁涼井水,打水送往寢殿的途中這水桶無不是用棉被捂得嚴實,待到寢殿打開包裹水桶的層層棉被時,甚至都可以看得見井底深水冒出的冷氣。候在銅鼎旁的下人記著時,每隔一刻鍾便會及時換掉銅鼎裏的水,重新換上新打來的清涼井水,以便及時吸收寢殿裏多餘的熱氣……

    如斯窮奢極欲,或許看在別人眼中會不勝唏噓,歎為觀止,可在爺瞅來,這完全稀疏平常的很。因為爺是見怪不怪了,想爺家中金石瓦礫,糞土鐵朔,其窮奢極欲的境界絲毫不會比這裏差得半分,見得此等景象,除了歎一聲同道中人,自然不會如平常人一般大驚小怪。

    他是個極注重享受的男人。早在先前他選用奢華富貴的馬車那刻爺就已經隱隱感知,而如今細瞧著他殿內的陳列,爺更是確信了這一點。

    一碗冰鎮桂圓蓮子粥盛放在了爺的麵前。

    “喝了。”勾人奪魄的魅笑,不容置疑的命令。

    斜了他一眼,不客氣的奪過碗盅,索性不去理會他目的為何,津津有味的喝了起來……

    兩旁侍奉的奴婢們帶著憐憫的目光看向座位上吃的正歡的女人。

    能吃就盡情吃吧,若是撐死了倒是一種福氣。

    若是此刻吃的正歡暢的爺聽到了她們的心聲,必定會火冒三丈的拿著鍋蓋就拍了上去。靠,這不是純粹是詛咒爺,找爺晦氣嗎?

    其實不能怪人家小奴婢們想的不吉利,任何人要是見到了曾經那血淋淋的一幕,必定會認同她們此刻的想法……能撐死的確是一種福氣。

    她們的殿下主子喜怒無常,性格更是陰沉多變,生性怪癖,忌諱的事情誰提誰死,討厭的東西更是無法容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半刻。她們的殿下主子似乎還有些潔癖,不喜歡與人同桌而食,這是府裏公開的忌諱,多少年來從未有人打破慣例。

    曾經府裏有個千嬌百媚的側妃,靠著高超絕倫的床上功夫討的殿下歡心,恩寵一時,就連皇子妃見了都帶著幾分禮讓的意味。可是這妃子恃寵而驕倒也罷了,竟癡心妄想的打破府裏的慣例……

    在一次早膳的時候未經通報就擅自闖入殿下的寢殿,見正在用膳的殿下沒有異樣就自作聰明的以為殿下恩準了她的放肆,大膽的在殿下的旁邊坐了下來,還頤指氣使的讓當時伺候著的奴婢們去拿碗筷。

    因為她們幾個恰好就是當時在旁伺候殿下進食的奴婢,所以整個過程她們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們至今還記得,那刻的殿下就如此刻般,笑的牡丹失色,親自盛了碗荷葉粥端到了那位側妃的麵前。

    她們殿下主子紆尊降貴的動作令她們這些見過他狠厲暴戾的奴婢們大為驚訝,看向那側妃的眼神也帶了絲羨慕和討好的意味。看來側妃娘娘在殿下心裏的分量著實不輕。她們那刻無一例外的如是想。

    那位側妃恐怕也是這般認為吧,受寵若驚的接過碗盅,一張嬌麵是藏不住的得意……

    那頓飯就在殿下的嗬寵和那位側妃滿是幸福的神色中結束。

    她們腦海中恐怕至死也忘不了那一幕……

    在那位側妃放下玉筷的那刹,殿下笑容驀地變得可怕,而剛剛還洋溢著幸福笑容的側妃轉瞬間痛苦的掐住自己的脖子,狼狽的栽倒於地,淒慘的尖叫著,似乎是承載了不堪忍受的痛苦,不停地在地上翻滾著……過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她又瘋狂的抓撓著她不知何時青筋縱橫的臉,仿佛有深仇大恨般的死命摳挖著,哪怕是活生生摳下來一塊血肉也未曾令她的動作消減半分,反而愈演愈烈,到了最後竟瘋狂的挖掉自己的雙目……

    而她們的殿下主子至始至終都在旁邊含笑看著,笑容是一成不變的妖嬈撩惑,對於那位側妃的求饒完全無動於衷,眼睜睜的看著那側妃死的慘絕,整個過程未曾給過半個憐憫眼神,反而興致盎然的如看一場折子戲……

    “小妹妹。”吃在興處的爺突然擱下筷子,轉過身,笑語盈盈。

    神遊中的小奴婢猛地迴魂,嘭的聲雙膝跪下:“奴婢在。”

    司寇殤不動聲色,也擱下筷子,斜眸靜觀其變。

    淺笑曼曼:“請問你的眼睛出毛病了嗎?”

    聲如蚊蚋:“沒……”

    笑依舊:“請問我得罪你了嗎?”

    誠惶誠恐:“奴婢不敢。”

    “既然你的眼睛沒問題,我又沒有得罪你,那你為何總是用一副‘你吃的是毒藥’的眼神來刺激爺?知不知道,爺是受不了刺激的,一受到刺激爺的腎上腺就會瘋狂的分泌,這分泌的一旦過量,恐怕就連爺自個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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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磕頭聲不止:“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得得得,你快給爺起來,別擺出一副爺欺負你的樣子,爺隻是就事論事,可沒針對你的意思。”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耐煩的揮手:“煩不煩!爺讓你起來你就趕緊起來,囉嗦的什麽勁!這麽婆媽,若擱在爺家裏,不是嚇唬你,早就被子熏小朋友拿去喂魚了!”

    持起玉勺,為對麵人空了一半的碗盅中又添了些蓮子粥,聲音平淡無波:“拉出去,喂魚。”

    叮……

    玉筷敲碗,爺不悅:“你什麽意思?”殺雞給猴看嗎?呸呸,爺不是猴。

    殷紅的唇上揚,綻放的弧度如罌粟開到荼蘼:“惹主子不高興的奴才,留著隻會礙眼。”

    “若我偏要留著礙眼呢?”

    妖嬈的眼波深處泛起凜光:“不要不識好歹。”

    靠!爺還真要和他杠上了!

    啪!玉手一拍桌子,爺順手一扯,拉著那個顫栗不止的倒黴女人不讓前來拉走的侍從得逞。

    嘴角斜起的弧度有絲陰翳:“你這是跟我作對了?”

    揚起下巴爺冷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爺就是要跟你做對,怎麽著,怎麽著!

    龍麝香氣味的靠近令爺腦中警鈴一響,渾身打了個激靈,攥著那個奴婢的五指驀地一鬆,火急火燎的搬起屁股下椅子往外挪了挪,抄起桌上的筷子防這毒物如防狼:“警告你,休得靠近!再膽敢往爺這挪一厘半毫,爺插死你!”惡狠狠的持著筷子對著他比劃著,爺嚴肅的神情不像是說笑。

    著了他一次道,沒理由爺還要傻傻的著他第二次!

    清冷的魅眸一閃,眼角餘光瞥著那個女婢被拖了出去,莫測一笑,不著痕跡的收迴目光。

    “小天天,你似乎忘了自個的身份。”語態帶著慵懶的調調,他重新靠迴椅背,不自覺的撫著蛇形尾戒,魅眸輕咪,眼神不離對麵那成刺蝟模樣的女人。

    若她著實忘了,他不介意陪她再溫習一遍。

    身份?爺齒冷:“難道爺的身份還要由三殿下你來定位不成?”

    狹長的魅眸跳躍著危險光芒,身形一閃,那張倔強的小臉被他強行托在了掌心:“在本殿下的麵前你最好將你的小性子收斂好,因為本殿下向來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真將我惹惱了,可真是沒有你什麽好果子吃。”頓了頓,他緊盯著那漆黑的烏眸,接著道:“的確,扮了男人這麽久,性子野慣了,一下子要你老實本分的當我女人著實有些不適應,所以我大可以給你一定的適應期,勉強忍你一段日子。但是你要記住,容忍不等於放縱,倘若你仗著我對你的恩寵而不知好歹的放肆,那就別怪我用自己的方式來管教你這匹烈馬。還有,‘爺’一字最好不要讓我從你口中再聽到。”小天天,倘若你以後能乖巧的做好一個女人的本分,我大可不計前嫌,好好的寵你……

    沉默了三秒鍾,爺幽幽的笑了,笑的春花凋零,生物顫抖。

    凡是熟悉爺的人都知道,一旦這種瘮人的笑於爺的麵上重現時,便是他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的時刻。

    司寇殤對爺不熟悉,所以他沒跑……

    而沒跑的後果……

    “放開!”幾乎是從齒縫蹦出低吼,恨恨地扯住那隻作惡的小手,司寇殤覺得自己真是快被這個女人逼瘋了!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囂張女人,究竟有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

    蹄子撒歡的對著他亂踹一通,爪子更是不甘示弱的扒著他的頭發又揪又扯,表情狠狠的,恨不得能將他那讓天下女人都嫉妒的柔順秀發一把一把的揪掉,讓這個臭男人腦門鋥光瓦亮,給爺當燈泡照亮用!

    下人們目瞪口呆,忘了反應,傻傻的望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一致懷疑自個在做夢。

    感受著四周詫異的目光,司寇殤麵子上掛不住,惱羞成怒,陰著臉怒叱:“滾!”

    眾人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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