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堆煙,紅杏枝頭春意鬧;花兒紅紅,子謙臭臉鬧黑黑。

    蹲在牆角,爺拿著石頭子在牆根底下畫圈圈。頭頂上,一張堪比那茅廁坑裏臭石頭的臉陰雲密布,若是在旁邊加點電閃雷鳴,估計就可以弄出點自然災害了。

    “這下你可滿意了?”陰沉的聲音夾雜著冰渣,幽幽的從爺的頭頂上方傳來。

    明明是暖春三月,為何爺感到數九寒天的冷冽?

    可能是乍暖還寒吧!

    嗯,春寒料峭,看來迴家後得穿的厚實點,免得弄出風寒還得被人逼著喝那苦不拉嘰的鳥藥!

    兀自點點頭,裹了裹身上的長襦裙,拿著小石頭子,接著畫圈圈,畫圓圓。

    見眼皮底下的小腦袋瓜連連點頭,莫子謙心頭一惱,大手一拎,拎小雞般將地上的人兒抓了起來。

    “我先前還納悶,你怎麽就突然改性了這麽容易說話?原來你可惡的竟然打著這個主意!小鼠崽,你不覺得你做的太過分了嗎!”低吼著,莫子謙搖晃著那瘦弱的肩厲聲質問,淩厲的桃花眸裏劃過難以覺察的哀傷。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小鼠崽,難道你對我莫子謙就沒有絲毫的感覺?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忽閃著粉無辜的眼神,爺掰著手指頭,嘟嘟嘴:“人家又打什麽主意啦?明明是你們有錯在先好不?正所謂食不言寢不語,你說說,好好地吃著飯,你們家人幹嘛不知疲倦的問東問西?這不是挑明了要激起爺骨子裏的整蠱因子嗎?還有啦,你們全家也真是搞笑哩,吃著吃著飯就抽瘋了似的咳,集體大合奏,這麽壯觀的場景,爺手癢,忍不住也是人之常情,有什麽錯?你看你爹,兇神惡煞的讓人家滾出來,搞得爺尷尬不說,至今為止肚皮還空著呢!明明是你們的錯,怎麽能賴人家不好呢?”

    呢噥軟語聽的莫子謙心頭一陣發酥,望著那嘟嘴的可愛表情,心神一蕩,到口的嚴厲斥責也化為了帶著寵溺的輕責:“反正橫豎都是你有理。”

    “人家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不滿的咕噥聲讓莫子謙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垂眸望著身前正低著摳著指甲的人兒,轉柔的神色裏劃過一絲淡淡的澀然。

    誰愛上誰,誰就欠了誰,這句話真是一點都不假……

    “三錢北沙參,兩錢天竹根,一兩蟬衣,四錢天門冬、木靈芝,一兩三錢七星草,早晚一貼,服上一個禮拜。”

    身前悶悶地聲音令莫子謙一怔,直傻傻的望著麵前老不情願的人兒,愣是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不知是不是更年期快到了,為何爺如今看啥都不順眼,尤其是看到這張臉就氣悶!

    “幹嘛這麽傻愣愣的瞅著爺,怕爺毒你就直說!要不是看在你救爺一命的份上,爺才懶得搭理你。”見莫子謙的神色愈發的傻楞,爺惱了,不耐的揮揮手:“行了行了,懶得跟你囉嗦,反正方子給了你,你愛用不用!十九號出來!”

    勁風抖過,子熏單膝跪地:“主子。”

    將某人的傻臉一巴掌拍開,爺走近子熏,抬抬手示意他起來。

    雙手勾住子熏的脖子,爺將整張臉窩在他的懷裏,斂容低聲囑咐:“別讓人見到爺。”

    子熏點頭會意,抖開拿來的披風,將爺從頭到腳一裹,隨即打橫將爺抱起,縱身幾個起落,消逝於遠處的天際……

    她關心他……

    她竟然、竟然在乎他!

    這一認知讓莫子謙激動莫名,胸腔裏的一顆心登時狂跳了起來,伴隨著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於周身奔騰遊走,川流不息……

    指尖輕顫著撫上麵龐,感受著剛剛那冰涼小手觸摸的地方,柔和的唇部線條漸漸彎起了溫暖的笑意……

    等等!不對!

    唇角笑意一斂,眼神一沉,即刻帶著怒意瞪向了那人兒遠去的方向。

    該死的!誰準許她讓別的男人抱的!

    可此時的爺卻沒有空理會莫子謙的怒意,因為爺正在思考著一及其嚴重的問題。

    “子熏。”

    聽見爺陰陰的叫喚,忙於飛行中的子熏忙低頭應了聲。

    “貌似你失職了。”

    “屬下知錯。”

    想到因為自己的大意而使得主子暴露了身份,陷入險境,子熏眸色一黯,心底的愧疚無以複加。

    將子熏的脖子勾緊了些,爺狐疑:“難道你打不過莫生物?”

    “屬下慚愧。”

    其實,若不是他大意馬虎,他們的武功應該是平分秋色……

    “子熏,你說爺像女人嗎?”

    在深深自責中的子熏猛地一聽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話,眼神一傻,一口氣噎在了喉嚨。

    女人還用像嗎?主子你本身不就是女人嗎?

    擰著眉頭,子熏為難的思考著,究竟怎麽樣迴答才不會得罪他那心眼針孔大的主子……

    “子熏,問你一個問題。”

    主子,你已經在問了。

    翻翻白眼,子熏辛苦的飛著,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被迫同時進行。

    “你說,倘若你的救命恩人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你會如何?”

    感到飛行的速度稍滯,爺疑惑的拿爪子拍拍他:“這個問題很難嗎?”

    意味深長的低頭看了爺一眼,子熏的神色麵沉如水:“主子,你變了。”

    “啊?變、變了?爺沒啊?”

    “主子你猶豫了。”

    “今個天真好。”

    “若是放在從前,主子斷不會拖泥帶水。”

    “樹上的鳥兒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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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伐果決,是主子的處事原則。”

    “天上的雲彩變紅了。”

    “主子曾說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腦袋縮在子熏的胸口間,爺不發一言,安靜的聽著他胸膛傳來的有力心跳聲,半晌,方幽微的歎了口氣,悶悶的:“子熏,爺頭一次聽見你說這麽的話。”真是比看見母豬上樹了還稀奇。

    麵上波瀾不興,子熏一如既往的沉著語調:“主子,他留不得。”

    “知道啦,囉嗦鬼。”

    “主子,你定不能心慈手軟……”

    “行啦,行啦,煩不煩。”

    “主子,你要知道,他一日在,你就多一日的危險……”

    “閉嘴啦!”

    “主子……”

    天哪,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焦灼的在主屋等候多時的老申頭一見子熏進門,心一提,顧不上讓下人攙扶,顫巍著身子急急走向子熏。

    “天兒呢?天兒可曾帶迴?”

    點點頭,子熏不語,隻是謹慎的掃視了一圈屋內。

    老申頭立刻正了臉色,雙手負在身後,環顧了下伺候的仆人,冷聲道:“都下去。”

    “是,老爺。”行了退禮,下人們矮著身子魚貫而出。

    待聽見屋內的大門沉悶的闔起聲,爺這才抬起爪子將披風扒了個縫,對著老申頭笑嘻嘻的打招唿:“爹爹好……”

    “天兒!”激動唿喚一聲,喜極而顫的老申頭剛欲抬臂將爺抱了個滿懷,突然神情一滯,下一刻陰霾密布,顫巍著指著爺的臉蛋,對著子熏厲喝:“怎麽迴事!”

    子熏放下爺,噗通一聲跪地,請罪:“屬下失職,自甘領罪。”

    “領罪?你領的起嗎!”

    “屬下罪該萬死。”

    陰沉的盯著伏地的子熏,老申頭半眯著厲眸,目色冷冽陰寒,周身散發的煞氣將室內的空氣層層凍結。

    輕手輕腳的走近,爺輕扯扯老申頭的袖子,撒嬌的搖晃著:“爹啦……”

    “莫子謙?”

    轉過頭,老申頭定定的看向爺,眼神犀利的讓爺有種無所遁形的壓迫感。

    “是……但是……”

    “但是?”目光陡然變得淩厲無比,看的爺一陣心驚膽顫,“天兒,你想告訴爹什麽,抑或是想解釋什麽,不妨直說。”

    扯出抹憨實的笑容,爺歪著腦袋嗔怪道:“爹啦,人家是說單是子熏一人單槍匹馬的闖入莫府就將爺救出魔窟,其行可嘉,其勇可褒,乃府中一幹暗影的表率!所以啊,功過相抵,您就不要再罰他了……”

    “功過相抵?恐怕是萬死不抵其過。”

    老申頭的語氣陰沉而不似玩笑,聽的爺驚出了一身冷汗。

    “爹,要不是子熏他將兒子救出……”

    “兒子?天兒,你以為你可以以這個身份蹦躂多久?”

    腦中不經意間浮現莫子謙深情而真摯的眸子……

    斂了神色,爺抿了抿唇角,緩緩將頭抬起,眸底閃爍著堅定:“兒子堅信,這個身份可以做上一輩子。”

    冷笑著搖搖頭,老申頭沙啞的嗓音重複著:“一輩子,一輩子?天兒,告訴爹,誰給你的信心?姓莫的小子是嗎?不要急著否認,爹雖耳不聰目不明,可心裏頭雪亮的很!感情算什麽?在家族鬥爭中,感情微乎其微的簡直就如那卑微的螻蟻!這可笑的東西你竟然會去相信,你中邪了還是著魔了?”

    “可是爹,他的眼神不像是在作假……”

    “天兒,先前若是你對他有意,爹完全可以給你換個身份跟他結合,同時也能抽得出時間斷了他的後路,使得他放肆不得,對你,對申家都不會造成什麽威脅。可如今,你若是對他有意,那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天兒,你實話跟爹說,你對他究竟是什麽感情?”

    麵色一正,我坦然的對上老申頭逼視的雙眸:“比陌生人多點親近,比朋友差了一點,要真正論起來,我隻當他是半個朋友。”

    “真的沒有其他別的心思?”

    “我可以對天發誓,絕對沒有!”

    望著我篤定的神色,老申頭緊繃的麵色方緩和不少:“沒有就最好不過。不過,天兒,你要記住,莫家人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朋友。”

    “可我……”

    “可你總覺得他不會害你是嗎?”冷冷的一笑,老申頭不置可否搖搖頭,老謀深算的眸子盡是精湛:“天兒,擦亮你的眼睛,拭目以待吧!”

    眸光轉向子熏,冷聲吩咐:“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從這一刻起,你就好好的扮演你主子的角色,不得出現半點紕漏,可曾聽的明白?”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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