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崇禎和楊承應,在曹化淳看來,完全不一樣。


    在崇禎麵前,曹化淳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皇帝的每一句話,他都要在心裏翻來覆去的琢磨。


    一個不慎,就會失去「聖眷」。


    伺候楊承應則不同,曹化淳不用花太多心思琢磨,也不用時刻注意這注意那。


    但這不意味著對方好糊弄。


    恰恰相反,楊承應注重就事論事。


    如果你辦不好他交代的差事,雖有大功傍身必罰。辦好差事,雖有小過必賞。


    即便是內監,如果辦差很好,也可以放外朝與士大夫同列。


    高起潛等人榜樣在前,激勵著曹化淳。


    將來,他也靠功勞弄個爵位,光宗耀祖。


    曹化淳領命後,快步到端門外,一眼就看到黨崇雅。


    他徑直走了過去。


    「黨崇雅,」曹化淳道,「你起來,隨我入宮,殿下要見你。」


    跪久的黨崇雅,腦子都變遲鈍了,一時間沒有搭腔。


    曹化淳也不生氣,又說了一遍。


    「殿下見我?」黨崇雅終於迴過神來。


    曹化淳不迴答,隻點點頭。


    黨崇雅雙手撐地,顫巍巍的起身,身子晃了晃。


    曹化淳趕忙上前扶住。


    黨崇雅受寵若驚:「給公公添麻煩了。」


    「你要是能走,就算我入宮,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曹化淳見黨崇雅站穩了,這才鬆了手。


    前明官員們聽到這段對話,都不由得吃驚。


    要知道,在前明時,內監都是仰著頭,用鼻孔對你說話。


    更別說攙扶你。


    他們不知道宦官時皇權的延續,理所應當的以為內監是因為沒有那個玩意兒,心理變態才和他們對著幹。


    黨崇雅緩了一口氣,尤其是腿腳的酥麻都有減弱,這才道:「公公先請。」


    「嗯。」曹化淳走在前麵。


    他引黨崇雅進入紫禁城,在長長的禦道走著。


    黨崇雅發現,身穿遼東官服的官員很多,個個腳步匆忙。


    穿過午門,轉而向東,過會極門,來到文華門前。


    不用曹化淳先進去通報,已有內監王德化在門外等候:


    「曹公公,殿下命你迴去辦差,尤其是女眷即將入住的地方。」


    「這是我分內之事。請你迴覆殿下,我會辦妥。」曹化淳不喜歡王德化,卻也隻能到這一步。


    因為楊承應完全看你的能力派差,與其在這裏和王德化閑扯,不如去把事辦好。


    王德化領著黨崇雅進文華殿,就見楊承應坐在禦案後,低頭正在看奏疏。


    黨崇雅正要下跪行禮,卻被王德化小聲阻止:「殿下麵前,無需下跪。隻需作揖,切記。」


    聽到聲音,楊承應抬起頭,望向他們:「黨先生請坐。」


    黨崇雅這才注意到,文華殿內擺滿了圓凳,殿下指的是最前麵一個圓凳,讓他坐。


    想起王德化的話,黨崇雅作揖謝賜座,然後坐在圓凳上,心裏惴惴不安。


    楊承應沒開口,就見一個內監用托盤端著一碗用瓷碗盛的粥,走到黨崇雅麵前。


    「跪了這麽久,你肯定又餓又渴,先吃了這碗粥,再談。」


    黨崇雅聽了,這才起身端碗,謝過楊承應後,坐下低頭吃粥。


    這時候,有人大大方方走到文華殿門外,恭敬的作揖,然後走進殿內。


    來人一邊把手裏拿的奏疏遞給王德化,一邊稟報:


    「殿下,天津三衛都已整合完畢,請殿下示下。」


    楊承應看了眼奏疏,便道:「天津極為重要,是京師門戶。如果沿用天津三衛,太分散了。將三衛合並,設府,委派知府。」


    「雖設知府,但是從京師到天津府這段河運怎麽辦?陸地運糧可以走永平府,海上和河運糧食要走運河和海河。」


    來人稟報道:「因通州到海河一段年久失修,淤泥頗多。必須重新及時疏通,確保河運暢通。」


    楊承應想了一下,說道:「那就設河運總督,專管運河和海河這段河運。疏通河道要兵,就把天津衛所兵轉為河道兵。


    另外,派苗澄出任河道總督。把我的意思轉達給範文程,讓他匯合各部門商討後,給我一個具體方案。」


    「遵命。農工商部派臣稟報,京師粥棚好幾座,但不夠用,請殿下裁奪。」


    「不夠就再設幾座,具體設在哪裏,由他們負責。隻有一條,如果筷子浮起,那就等著受罰。」


    「遵命。」


    這段對話,讓表麵上吃粥實際上偷聽的黨崇雅大為吃驚。


    因為來人匯報事情,不用楊承應賜座,就自個兒找位子坐下。


    不用三跪九叩,也不用先說一大堆廢話,再切入主題。而是單刀直入似的說事,幹練麻利。


    楊承應拿起筆,在奏疏上寫了幾行字,把自己的意見寫在上麵再交給王德化,迴到送奏疏人手中。


    那人接過,作揖,轉身離開。


    這時候,黨崇雅吃完粥,把空碗放迴托盤。又從托盤上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放迴托盤。


    「吃完了?」楊承應明知故問。


    「是。」黨崇雅起身。


    「聽說你做過戶部主事,專門督查天津餉銀。」


    「正是。我能力有限,自始至終沒得到多少銀子,反而因為催逼軍餉而得罪不少人。」


    「隻要辦事,哪有不得罪人的。」


    「殿下所言極是。」


    「既然你不餓,就到政事院報到,登記入冊。然後到審計部,幹審計部郎中。花點時間熟悉,再去河道總督衙門當差,專管審計。」


    一番話把黨崇雅的前途軌跡說了個明明白白。


    黨崇雅麵上一愣,還沒來得及謝恩,王德化已經把楊承應的手令塞在他手裏。


    「謝,謝主隆恩。」黨崇雅深深地作揖。


    「不用謝恩。我已經給你指了一條明路,以後能走到哪一步,全靠你自己。如果你不稱職,別怪王法無情。」


    「臣謹記教誨。」


    黨崇雅心裏忐忑,和崇禎比較,明顯不太一樣。


    楊承應哪怕是安排好了你的崗位,都先讓你提前學習,確保有一定實習經驗後再上崗。


    「你出去告訴那些跪著的人,他們今天很累,不用跪了。太子沒有找到之前,我隻是一個暫時攝政的藩王。」


    楊承應說完,低頭看奏疏。


    這是等於是送客。


    黨崇雅識趣的退下,心裏仔細一想,瞬間明白了。


    有些事,隻能做不能說。


    南方還有大量的藩王,如果此時登基,無疑是自己給自己添一堆麻煩,還損了「為崇禎報仇」的旗號。


    如果太子沒找到,那麽南邊自立皇帝,就屬於僭越。


    高,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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