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遼經略,全稱是經略遼東薊鎮天津登萊等處軍務,通常以中樞大員充任。


    本來擔任此職的是孫承宗,卻因為一件事而被迫自請辭職。


    表麵原因是損失極小的柳河之敗,真正原因是他得罪了魏忠賢。


    除了孫承宗,一同前後去職的還有吳用先。


    吳用先是薊遼總督,在他之前的薊遼總督王象乾,任期到了迴朝廷當差。


    而吳用先去職的原因,和孫承宗大差不差,都是得罪了魏忠賢。


    接替吳用先擔任薊遼總督的是王之臣。


    而接替孫承宗的人,則是高第。


    高第本來是不願意去遼東,認為那是個爛攤子,自己年紀也大了,不適合幹。


    天啟皇帝一頓訓斥,高第這才勉強赴任。


    遼東|突然有這麽大的人事變動,與朝中的閹黨、東林黨的爭鬥有直接關係。


    天啟三年冬,魏忠賢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東廠。


    次年,也就是天啟四年的四月,因汪文言案,引發了閹黨和東林黨的最終對決。


    這一年的六月,楊漣上疏彈劾魏忠賢的二十四條大罪。


    雙方徹底拉開了架勢,崔呈秀編造《天鑒錄》,王紹徽也編造《點將錄》,除了把東林黨網羅其中,還將不依附於魏忠賢的人也羅入其中。


    朝中各方勢力開始站隊,鬥得一塌糊塗。


    在這種情況下,孫承宗深感再這樣下去會影響對付後金的大計,於是準備進京向皇帝陳述利害。


    這下把魏忠賢嚇到了。


    更絕的是,崔呈秀添油加醋一番,把孫承宗入京描繪成孫承宗帶兵進京向魏忠賢當麵痛陳利害。


    直接把魏忠賢嚇得雙腿走不動道,於是跑到皇帝麵前一番哭求,終於說動皇帝下詔不讓孫承宗進京。


    等孫承宗迴到遼東,魏忠賢抓住柳河之敗的小事,誇大了柳河之敗的損失,造成皇帝對孫承宗的不信任,下令孫承宗迴原籍。


    至此,魏忠賢已經殺心大起,完全收不住了。


    在他的明示或暗示,在他部下私自做主的情況下,見朝中機構一掃而空,致使魏忠賢的黨羽遍布朝野。


    就在楊承應待在大長山島的時候,熊廷弼被天啟皇帝下詔處斬,傳首九邊。


    這位明末優秀的做題家,三方布置的提出者,毀譽參半的傑出人物,落得身首異處的悲慘下場。


    “啪!”


    楊承應猛地將桌案一拍,心頭抑製不住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


    “大帥……事已至此,還請保重身體。”


    眾將都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在寧完我的眼神示意下,耿仲明輕聲安慰道。


    “不管怎麽說,熊經略有大功於國,怎麽能落到這樣的下場。”


    楊承應長籲了一口氣,讓自己緩一緩。


    寧完我道:“朝廷正值多事之時,大帥一定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要離開駐地,以免變生肘腋。”


    諸將都覺得有道理,紛紛點頭。


    “快,立刻返迴金州城。”楊承應起身,眼中發出攝人的光芒,高聲說道。


    寧完我也起身:“與倭國幕府接觸的事情,不能因為這件事而廢棄。”


    他在這裏,在這個時候提起,用意非常的清楚。


    楊承應略微想了一下,便對耿仲明道:“一官迴來後,你和他一起到金州城,我有一樁大事交給你們。”


    “是,大帥。”耿仲明起身迴應。


    這一刻,楊承應想明白了,去倭國時間太久,自己不合適在這個時候遠離本土。


    既然如此,那就必須派合適的人選。


    寧完我當然是第一合適人選,精通人性,還有以小博大的賭徒思維。


    耿仲明是水師指揮官,聰明機警。


    鄭芝龍有過遠洋的經曆,而且對倭國的情況頗為熟悉。


    他們三個人,就是楊承應選定的前往倭國和幕府初步接觸的人。


    遼東,寧遠城。


    入夜後,顯得幽靜非常的寧遠城頭,袁崇煥身著一襲淺藍色錦袍,雙手背後,直直地佇立在那裏,仰望星空。


    一陣夜風吹來,衣袂飄飄,袁崇煥仿佛是那“我欲乘風歸去”的謫仙。


    “芝岡兄,老天為何如此妒忌英才,似你這般英雄人物,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袁崇煥口中的芝岡兄,正是熊廷弼。


    芝岡是熊廷弼的號。


    在明代,科舉出身的仕子互相打招唿,大部分不稱字,而是號。


    當然,稱字也不奇怪。


    這裏麵有個層層遞進的關係,越尊敬稱唿越不同。


    不直接稱字或者號,連官職、地名都不稱唿,而是直接稱先生。


    比如,張居正的太嶽先生。


    袁崇煥凝望著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顆星,星光閃耀,一時間竟幻化成熊廷弼的模樣。


    當年秉燭夜談的畫麵,恍惚出現在眼前。


    “記得相逢一笑迎,親承指教夜談兵。才兼文武無餘子,功到雄奇即罪名。慷慨裂眥須欲動,模糊熱血麵如生。背人痛極為私祭,灑淚深宵哭失聲。”


    袁崇煥吟誦完自己祭奠熊廷弼的詩,然後低聲道:“熊兄,我可能要做件大事,請您在天之靈保佑我。”


    “袁大人,夜深了,你還沒休息!”


    從袁崇煥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袁崇煥聞聲,轉過身來,淡笑著對來人說道:“閻大人,你不是也沒休息嗎?”


    聽他說話的語氣,對來人多少有些不友好。


    因為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閻鳴泰。


    此時的閻鳴泰已經投靠閹黨,擔任兵部右侍郎。


    而害得熊廷弼被傳首九邊,還誣告熊廷弼行賄朝中大員的人,正是閹黨許顯純。


    對於這位老友,袁崇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他。


    閻鳴泰道:“袁大人,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些不滿,但我要告訴你,我投靠閹黨不過是脫身之計,遼東不能這樣下去。隻有活著,才能為國家多做事情。”


    “你的意思是……讓我投靠閹黨!”袁崇煥悵然地說道。


    “就算我勸你,你也斷然不會答應。”


    閻鳴泰苦笑道:“當你想辦成心中的這樁大事,就得對權勢熏天的魏公公,多少有點表示。”


    袁崇煥道:“我家中卻有閑錢,但一分都不給閹黨。”


    “既然不給錢,那就給魏公公修個生祠,我迴去添油加醋一番,也好交差。”


    閻鳴泰勸道:“你這裏畢竟不比楊承應那邊,他有本事搞到錢糧,還有延恩公主罩著他,你想抗命不遵,就得下點本錢。”


    聽完閻鳴泰的話,袁崇煥一臉的震驚。


    原來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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