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營帳遙遙在望。


    楊承應漸漸收起了臉上的冰霜,變得神情悠然,不緊不慢的策馬前行。


    他恰好看到,英娘從營帳出來。


    “夫人,我迴來啦!”


    楊承應翻身下馬,主動打招唿。


    英娘卻板著臉問道:“你說了什麽話,把雪娘弄哭了?”


    “沒呀,我隻是讓她明天迴去。”


    楊承應隨口答道。


    英娘不好糊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貓一樣的雙眼盯著他。


    楊承應這才說道:“可能,我的語氣重了一丟丟。”


    “哼!就知道。”


    英娘沒好氣的說道:“人家大老遠來一趟,你不軟言細語的寬慰她,居然甩臉子。”


    “我也不想這樣。可我不把話說重一些,她不會死心。”


    “什麽死心?你不會忘了對她說過的話吧?”


    “額,什麽話?”


    楊承應眉毛一挑,好像真想不起來了。


    英娘冷哼一聲:“你說,讓她學好了針線活,就給你做一件好衣裳。”


    “嗯,這是我說的。”


    “意思很明顯,你將來會納她做妾。”


    “嗯?!我沒有這方麵的暗示!”


    “事情就是這樣,不管你想與不想,都發生了。”


    “等,等一下。這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


    楊承應正組織語言,向英娘解釋。


    就見雪娘從帳篷衝了出來,怒氣衝衝的嚷道:“哼!你……你不是人。”


    “什麽?我!”


    楊承應一向自詡能言善辯,在這件事情上,居然拙嘴笨舌,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麵對兩女的聯手,他感覺有些招架不住,隻得找了個借口,拔腿就跑。


    先避一避鋒芒,再尋找對策。


    “好酒!夕陽配美酒,人生難得這麽愜意。”


    臨時辦公營帳外,楊承應和範文程麵對麵坐著,一邊喝酒,一邊賞夕陽。


    範文程打趣道:“將軍愜意,可苦了我和鮑將軍,每天處理各種公務,都忙不過來,還要陪將軍喝酒。”


    “欸,我知道先生辛苦,特地搬來一壇美酒,算是犒勞。”


    楊承應笑了笑,掩飾一絲絲尷尬。


    “將軍的心意,屬下心領了。隻是這天色已晚,將軍是不是該迴去了。”


    範文程仿佛看穿一切,淡淡的笑道。


    迴去?我剛逃出來,怎麽會迴去!


    “急什麽,太陽還沒落山,落了山,還有段時間才天黑。”


    “屬下不急。就怕夫人著急,等著您迴去吃飯。”


    “額,我早和她說了聲,不用等我。”


    “是嗎?”


    範文程聽了,臉上掛著了然的笑容。


    楊承應楞了一下,尷尬的轉移話題:“要是寧先生也在這裏就好了,範先生就不會感到悶。”


    “他的大名,我早有耳聞。”


    範文程說道:“此人嗜賭如命,經常挨賭坊的打。將軍卻對他百般縱容,派給他各種肥差。”


    “人都有缺點和優點,寧先生嗜賭如命,這是他的缺點。洞悉人性,工於心計,這是他的優點。”


    在範文程麵前,楊承應說話很直接。


    像他們這種夾雜在傳統士大夫和現實需求之間的人物,少說有一萬個心眼兒,和他耍心眼兒簡直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將軍素有識人之明,果然名副其實。”


    範文程輕笑道:“不知道將軍怎麽看待我這名手下?”


    “你?”


    楊承應微微一笑,“如果有一天你被俘,還投降敵人,我一點都不意外。如果你僥幸迴來,我依然會委以重任。”


    範文程臉上的笑意瞬間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感動。


    “知我者,將軍也。”


    “哈哈哈……”


    兩人都笑了起來。


    春秋時期,管仲家裏貧困,做生意分走最大的利潤;數次出來做官,卻數次被罷免;參與作戰,每次都逃跑。


    鮑叔牙卻不認為他是愚蠢之輩,反而向齊桓公極力舉薦,認為齊國想要稱霸諸侯,非管仲不可。


    真正的國士,除了心懷天下,還有就是能含汙忍垢。


    範文程就是這樣的人。


    “將軍,還是迴去吧。一味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範文程好心的說道。


    “迴去?”楊承應長歎一口氣,“我始終覺得,一夫一妻沒什麽不好,幹嘛還要再來一個。”


    “不止一個,將來還會有很多個。”範文程笑道。


    “嗯?”


    “平民百姓之家,可以夫妻和睦,白頭偕老。將軍不同,婚姻不再是單純的兩人看對眼,還牽涉到勢力平衡等諸多因素。”


    “你不會以為,我需要通過聯姻來鞏固權勢地位?”


    “如果不是這樣,將軍怎麽會動了娶雪娘的心思。隻是走到了一半,心裏有牽掛,沒實現而已。”


    “你都知道。”


    楊承應這才意識到,有人可能把這些早就告訴範文程。


    這個人極有可能是英娘。


    範文程道:“實不相瞞,雪娘正是屬下派人把她接來的。”


    “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楊承應大吃一驚。


    範文程解釋道:“將軍可能還不知道,堅持追隨夫人上山挖野菜的婦人,都和雪娘一艘船來的。”


    是她們!


    楊承應嗅出範文程話裏的意思,若有所思。


    “將軍用婚姻拉攏將士,也要率先垂範。”範文程道。


    有意拖延下去,最終還是逃脫不掉。


    楊承應用語氣平靜的說道:“範先生,我想,還沒有到那一個地步。多謝,我先迴去了。”


    說完,他起身,正要離開。


    範文程同時起身,說道:“將軍想喝酒,隨時歡迎。”


    楊承應舉起了右手,示意沒問題。


    夕陽落山,天地一片茫然。


    楊承應抬頭望天,長長的吐了口氣,卻吐不出心頭的煩悶。


    範文程說的那些話,和楊承應前一世所受到的教育,實在是太違背了。


    也許我不該說那些話,讓她心裏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可是說清楚,就沒有問題嗎?


    走著走著,遇到了一個人,田娥。


    “還沒迴去?”


    楊承應感到奇怪,這個時間段,她應該早就迴去。


    “我本來要走的,結果在路上遇到楊夫人,她和我說了很多與相關你的事。”


    “哦?她讓你來勸我。”


    “沒有,她隻是不太理解,但是尊重你的想法。明天,雪娘就會和其他人一起離開。”


    “是嗎?我想,她可以留下來。”


    “哦?你接受了她?”


    “不是。我在想,有些事交給時間更有用。”


    “果然了不起。”


    田娥欣賞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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